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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澄便说,“就得等着,我已交待乙单,他会知道做。”这林子里不是布置下人了么?只要稍加利用。
两人在树后说话之际,赞进在那边动了手。他的出现显然出乎对方意料之外,抓着金银的人瞬间就倒。
双胞胎欢呼着,不再有顾忌,放开手脚,立刻占了上风。那对花白胡子老头之间,战局也是一变。
“啊,那是一两老伯。”墨紫认出来了,其中一个花白胡子老头正是金银的老管家,想不到也是个练家子。
“百两千两的功夫,是他教出来的。”元澄早看出来了,所以才不心急。不过,似乎与他对手的人功夫也不弱。
“这年头,自己不会功夫,身边高手如云的人,能横着走路。”像金银,像元澄,她也打算横着走走看。
“八两才是真正的高手。”元澄淡淡说道,“不过,这种场合还用不到,至少金大少太爱当那个是宝。”
“八两?”墨紫迅速展开联想,“金银他家的那些人,不会是按一两二两三两这么依次类推来取名的吧?”
“大少好金。他这么取名字,我一点都不奇怪。”虽然乍听好笑,多喊两次,也就习惯。
墨紫抽面,暗道,她要是被他救了的话,叫几两几两的,干脆不要出门了。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锣鼓声,有很多声音在喊林子里有强盗,快报官,快救人。
“原来,这就是你的办法。”倒是实用。不暴露元家这些人,也能惊吓袭击金银的那批人。
“老臣并恶意,只想请殿下回我玉陵主持大局啊。”和一两对打的老头喊得痛心疾首。
树后,墨紫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愣住。看元澄,却发现他神情不变,垂眸靠树,银色的菊花衬得他仿佛天外飞仙,好像对世间俗事冷漠心一般。
“我也说了,你认错人。我不是什么殿下,也不是玉陵人,虽说在玉陵开了几间不成器的小铺子,但如今因战乱全都收了。”金银遇劫,老神在在。
“死贪,到这地步,你还不给我现身,想给我收尸,是不是?”金银抓着赞进,又想起来要补充,“我家的三儿,可不是说你。只有你想着哥哥,还让人来救我。你躲躲好,别让这群饿疯的强盗给伤了,让哥哥心疼。不过,你把那个死贪踹出来,我要找他算账。”
一个比一个肉麻!墨紫禁不住搓搓手臂,“快出去吧,再这么下去,人当我们仨断背。”
说完,不管元澄,就从树后走出去。
元澄见对方纠集了人要后退,没有再阻止墨紫。当然,对断背这个词暗暗心里研究,却不像放鸽子这样的好懂。
赞进一看墨紫露面,带着金银便站到她旁边。
金银今日一身照样发光,而且完全没有被人袭击后折损光辉,一把金扇子坠琳琅宝石,扇啊扇的,一手就捞住墨紫的胳膊肘,笑得白牙灿烂。
“我家的三弟弟哟,这么久不见,哥哥我思之如狂。”整个人都快挂上墨紫的肩膀。
墨紫伸出食指,顶开金银靠近的脑门,“金大少,你是不是让人把骨头打散了?”挣脱,挣脱,用力挣脱。
“他的骨头不是散,而是软。”元澄嘴角勾斜一抹,盯着金银那只挽着墨紫臂弯里的手,“天生的,没得救。”
“对,我是天生的,你是后生的。不过,我软不过你。”挽着挽着,气死他!金银发动黏功。
“那是。不管比什么,你总是输啊。”元澄笑了,“你信不信,再不松开手,你就要当独臂人。”
“哈——你嫉妒?”金银也笑,却是坏的。
“只觉得你蠢,做什么事都不分时候。你家老将军傻眼了。要不要我来劝劝他,找谁主持大局也不能找你。一个国灭一次,情有可原,一个国灭两次,那就叫活该。”论口才,元澄称第二,墨紫不敢称第一。
元澄声音且不轻,已经和一两停战的老头撑着圆眼,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游移,神色不太好看。
墨紫一根根剥开金银的手,“我瞧你们俩都是做事不分时候的人。”大敌当前啊!
“毓殿殿下”花胡子老头看金银一副吊儿郎当,哪里还有昔日的模样。要不是之前确定了金银钱庄的东家就是小殿下,他乍见的话,估计也会觉得是认错人了。
“滚。”被墨紫剥离,独自站立的金银,喉头一动,语调前所未有的冰寒。
墨紫惊讶转头看着金银,却听耳侧元澄一声低笑,分不清里面是什么样的情绪,好像了然,好像不屑,又好像同情。
“毓殿下,我知皇上曾对您苛待,可如今国难当前,却不应计较这些。皇上已驾崩,太子被俘,生死不明,若您不出面,谁还能救他?”树林外锣鼓声正围过来,老头急了。
“且不说玉陵已经破国,便是没破,又与我何干?我早就被那个糟老头赶出皇宫,再同他无关系了。至于太子,哼,自小到大,他和他那厉害的母亲已经害了我多少次。救他?”金银哈哈大笑,“我恨不得他们全死光,你现在叫我救他?你可知,玉陵破国之时,我拍手称快。今日,我放过你们,下次再来烦我,就把命留下吧。现在,给我滚!”
墨紫终于知道怎么和元澄金银结拜的兄弟了。三个人,都有一塌糊涂的烂账要赖,要逃,要遗忘!
她可想不到,金银是玉陵的王子。
呃?等等!毓?!楚毓?!金银是楚毓?!
墨紫禁不住后退一步,太吃惊了。
“怎么?等着我请客吃饭?”金银再冷笑,“千两百两,拿张银票给他们。风餐露宿,丧家之犬的日子不好过,好歹老将军是玉陵所剩无几的忠良之辈,冲着此等贤名,我金大少也不能把事做绝。拿了银票,你们这些人分了,也别回什么玉陵了,留在大周重新开始吧。”
老将军赤目现泪光,连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一跪又起,“毓殿下,请再为玉陵百姓想想。我等还会再来的。”说声走,那群破衣烂衫的男子纷纷跪过金银,便往树林那头奔去,很快身形就被树木掩盖了。
“元澄,叫你的人别轻举妄动。”金银望着前方。
“金大少刚才话说得那么绝,还以为你杀之而后快呢。”元澄面上一片玉色温润,笑着却凉,“原来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了。”
“此老是水疆大将,曾力主我回国,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又对长幼有序极为固执,不能为我所用,但也并非我的敌人,口头吓唬足矣。”金银说着,瞥到墨紫妹妹紧盯着他的样子,便又恢复玩世不恭的面孔,“三弟可是突然觉得为兄高大威武?”
墨紫缓缓问出一句话:“你是楚毓?”
金银眼睛一亮,笑容欢快,“阿紫终于想起来了吗?真是让我久等。”
“哪里让你久等?中秋结拜那晚,你不是自己忍不住招了?”元澄凉凉的声音。
“元澄,你不是说喝得酩酊大醉,什么都不记得了?”金银吼一嗓子。
墨紫竖着耳朵,结拜之谜要揭晓?
“我说的人是墨紫,又不是我自己。不过,你也醉得不清,把你在大求那点事全说出来,就差给墨紫磕头谢恩了。我瞧你这么有诚意,正好墨紫说结拜,就摘了香磕了天地。事后,我瞧你最乐。是不是有个比你更小的,你就不显得那么笨了?不过,我看,咱们三个人,最不聪明的,还是你。”元澄开始往林外走。
墨紫也不避什么闲,她造船注定多跟男人打交道,拉住元澄的袖子,“我说要结拜?”
两声是,一声元澄说的,一声金银说的。
墨紫抱头哀叹。
金银上前拍她肩膀,“三弟不要难过,人喝醉后,各种各样稀奇的事都有,拉人结拜这种,实属平常。再说,多好啊,一下子多两个照顾你的兄长。”
一会儿叫她三弟,一会儿叫她妹妹,还不算墨哥,墨紫这些,单是称呼,就混乱一片。他不觉得,她可觉得晕糊。
偏偏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这不是自找的嘛!
●● 第232章 蛟龙入水
墨紫坐在河边上出神。
离上次西山之约已过了七八日,金银是在上到山顶后找不到他们而打道回府的途中才被截住的。来人是玉陵最后一支反抗军的大将,想把玉陵仅剩的血脉楚毓请回去,让他能振奋人们的士气和信心。
这是复国或开国的必要步骤,不然没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没有刘备以皇姓招兵买马了。
但,金银不领这个情。他的态度毅然决然,对玉陵皇室充满了仇恨。可是,他这种恨意,她是完全能理解的。
玉陵王像所有的皇帝一样,有三宫六院,嫔妃数十人,被宠幸过的宫女不知凡几,但后宫有一个相当厉害的皇后,出身于玉陵最有权势的高门君家,便是王也不敢得罪。在皇后极其残酷的手腕治下,除了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外,其他妃子再也没生出过儿子,或者都早夭亡了。
这样的情形保持到太子十岁那年,波斯使团送给玉陵王一名貌美女子。此女聪明,又通医术,竟求玉陵王帮着瞒下怀孕的消息,偷偷生下一个男婴。这个孩子,就是楚毓。楚毓年少时便十分伶俐讨人喜欢,玉陵王就那么两个儿子,自然很疼他。但好时光没多久,皇后用各种手段迫害母子二人,让玉陵王以为他们对太子居心叵测,眼中又有更年轻的美人,渐渐就疏离了。最后,楚毓的母亲以自己一死,换得皇后保全楚毓性命的承诺。
楚毓便在十岁丧母的那一天,被送往大求。名义上是学习,却和乌延勒到大周完全两种性质,其实是质子。质子的日子不好过,尤其大求皇族是轻视汉民的高傲骑族,对一个十岁的邻国王子刻意苛待。住的是平民屋,吃的是平民食,随从限在两个,出门只有一辆破马车,而且必须要戴蒙头蒙脸的纱帽。虽然请先生教书,却是偷工减料,更无心让他成才。
墨紫见到楚毓的时候,他已经在大求六年。那时她十二岁,锋芒逼人,但还没有被禁在宫中,常扮成男孩偷跑出去玩,就这么遇到的。
无意中听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听着听着,她就出声回他两句,他马上就跑了。她无所谓,过两日又来玩,再碰到他。瞧他遮头该脸的怪样子,她也不惊不奇,只当他内向。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自己玩自己的。
第三回,他把他的遭遇当成别人的故事说出来,仍以自言自语的形式。她就唠哩唠哩说了一堆,具体是什么话,记不太清,大概是些发奋图强,稳扎稳打,扮猪吃老虎,经济决定政治上层建筑之类的。好像还说打不过躲得起,尽握天下财富时,就不需计较出身地位。世界那么大,找块地方自己建个国都行,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刚开始还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到最后,却问她最快赚钱的方法是什么,她说钱庄,把现代银行的操作跟他说了一大通。
她那时以为古人很笨很死板,又不懂隐藏一身正气军人热血,比现在率直百倍,就是一个穿越回去后太过自以为是,又把人心美化的傻瓜。楚毓跟她说是故事,她也就当故事听。
两人并没有再见第四次,因为她和豆绿被父兄送进宫里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出入了。一年后,她听说玉陵质子回国,从宫人们的描述中才知道那个蒙头脸的少年是楚毓。
以为是浅缘啊!
墨紫抛出颗石子,投水成花,波纹漾圆。没想到他听她那些胡言乱语,不但开了钱庄,而且改名换姓,彻底抛开了玉陵皇族的过去。
“墨哥,你在这儿偷懒。”闽松大步过来,青衫撩白袖,黑发汗湿,“龙舟一早下水。昨晚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瞧我这脑袋!”墨紫哎呀跳起来,拍屁股灰。
闽松见状,翻白眼,“你不是我说,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矜持?”
“我一矜持,船就沉了。”造船要拿刀子锯子,还要下水,矜持的话,干得了这种活吗?
“至少能保持就保持啊,不然看到你这样,谁敢娶你?”这大概是全红萸都很关注的事情。
“我天性如此,看不惯,就别娶,想娶的就得看得惯。你少操心,赶紧把你未婚妻娶进门要紧。”她有当老姑娘的觉悟,虽然她如今碰到的男子比女子多得多,但只要看到她的职业就退避三舍了吧。
闽松脸红,不习惯跟人讨论这个话题,“也不用你操心。”
“我是你顶头上司,关心员工的生活应该的。”墨紫笑得不怀好意,“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成亲?不会是嫌你没出息吧?”越混越回去,从日升小开变成红萸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