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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人如何了?”萧维沉了脸,“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绿碧惊了惊,二爷这是冲她发脾气?自她入了他的房,他不曾跟她红过脸,红罗还有时候会招他说两句不懂事,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一生气,就失了男人的心。
于是,她柔和笑道,“二爷真是,把老夫人和王妃娘娘当坏人了?听说那个叫墨紫的丫头做错了事,她们稍稍教训而已,关了杂物房,今日就会放出来的。那丫头是三奶奶陪嫁过来的,看在三奶奶的面上,也不会如何。”
绿碧不会撒谎,萧维听了,心中一定,却又问,“可知是做错了什么事?”应该不会知道墨紫在外头乱跑的事。
“这我没打听到。再说,也不能往深了问,让老夫人知道,还以为二爷你跟那丫头有什么呢。岂不是给丫头添一条罪?”绿碧借玩笑试真意。
萧维是男人,哪有女人心思那么弯绕,把早想好的藉口拿出来对付,“我跟她能有什么?面都没见过几次。不过是接老三媳妇时,知她受弟媳看重,既然是弟媳的丫头,就该由弟媳来教训,见祖母插手,觉得不太妥当。才打发了你去问。只是关杂物房,看来无大事,你让厨房做些祖母爱吃的早点,我等会儿请安带过去。”
绿碧一怔,“二爷今早还要去?”
她用了还字,萧维没听出来,点头说是,“近来忙于兵务,祖母那里疏慢了些,你快去准备吧。”
绿碧缓缓福身,抬头只瞧见萧维流星大步而去,这,是不是就是,天壤之别?长久以来,一直受萧维器重和爱护的她,再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凉冷,原来,心上人钟情于另一人的时候,心再大也是会难受的,萧维从前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不会将感情外露的男子,谁知,他为了一个小丫头竟变得这么慌张,因此,她也慌张了。
天亮之后,萧维去祖父母那儿请安。却是一无所获。老太太留他一起吃了早饭,将他那些旁敲侧击不动声色挡了回去,又暗指男人不要干涉女人管理家务琐事,要以国家社稷为重。语重心长一番后,还亲自将爷孙二人送出门。
一转身,老夫人啐一口,骂小狐狸精,道行不浅。
特来伺候老夫人的两位媳妇,王妃是从旁协助者,心中明白,卫琼玉糊里糊涂,想问却不问。
三个女人进屋后,老太太就把昨夜的事同卫琼玉也说了,又道,“知你挺喜欢那丫头的。所以也没立刻叫你来,不过,你通情达理,该知道下人不本分最令人恼火。若是赏罚不明,这府里人人有样学样的,那还得了,那丫头不但翻墙出府扮男人,更可恨的是,勾引了维儿,有妄图之心。本要看在三孙媳妇的面上,打一顿就算了,如今却一定要牙婆卖掉,省得成大祸害。”
卫琼玉愣了一下,说道,“老夫人做主就是。人言,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是琼玉错看了。”
闲话闲磕两个时辰,婆子报男主子们下朝了,老夫人就让卫琼玉去照顾王爷,只留了王妃。
待卫琼玉出去,老夫人就对儿媳妇说,“琼玉是个心软的,三娘又是她给看中给老三娶进来的,我怕她对咱们的心思往坏里想,万一透露到你公公那儿,肯定要被烦一说,什么不稀罕孙媳妇嫁妆的。早些年要不是我厚着脸皮,萧家凭他们这些光知道练兵练武的男人,能有今天?你呀,跟我学着点儿,让大儿媳妇骗了银子不说,三儿媳妇还瞒着你经商。你想想,她一个商人的女儿,能嫁给咏儿,是什么福分?你这婆婆就是太良善。没有手腕,哪来家大业大?”
王妃忙说是。
老太太目光狠冷,对身边的婆子吩咐,“去把那贱丫头给我拖来,棘板子不用了,换针毡让她跪,我还不信,她能抗得住!”
婆子还在往杂物房的路上,墨紫就已经从阿好那儿得了消息。
“一天到晚礼佛拜观音的人,不想着多积点儿德,怎么这么歹毒?针毡这东西,也不能跪上去就昏,他奶奶的!”张望,张望。把书垫膝盖?走路要掉,做软垫子绑也来不及。
“阿好,你有没有假死药之类的?”没辙了。
“没。”没研究过,阿好看墨紫头转来转去,也跟着瞧,“要不,我还是带小姐先躲一躲?”
“裘三娘怎么说来着?”躲得话,就是畏罪,畏罪,她不屑为之。
“她说让小姐撑到用午膳。”阿好昨夜观察所得,裘三娘和身边的那三个大丫环神情不轻松。
“午膳?那还有多久?”墨紫关在屋里,看不出日色。
“还有半个时辰。”阿好突然面色警觉,压低声音,“小姐,人在外头了。”
“你躲起来。”墨紫也低声,咬着牙,“半个时辰,那就硬撑过去吧,不行,我就喊救命,你一定不要迟疑,冲出来救我,不然,我心眼小,会向你报仇的。”
“”阿好无语,跳窗消失。
●● 第283章 三娘来
正午,阳光发冷。
传膳的丫头来来往往,不时瞥一眼跪在院中的那道人影,有同情的,也有无动于衷的。
墨紫脸色白似鬼。两边的发被汗浸湿了,粘结在一起,光下墨黑发亮。相比之下,她的嘴唇干皱灰粉,每一口呼吸都沉重。昨晚跪了很久,她身体素质好,能撑下来,但今天一早膝盖也肿了。肿得不算厉害,但再跪,而且跪得是密密麻麻的小铁杵,不见血,可真疼。
低着头钩着背,别人瞧来好像快支撑不住了,她其实在看影子算时间。还能感觉疼,她的腿就能顶下去。一口一口深呼吸,是精神的缓释剂。嘴里含着阿好给的金参丸,手心仍暖。
想趁人忙着摆饭,直起身体小蹲一下,可她小看了那位老太太的本事。只要她动一动。某柱子后面就冒出个恶脸婆子,尖声说不准动。
跪十分钟的时候,从头到脚往外冒冷汗,她以为自己不行了,却出乎意料多熬过三十分钟。这大概就是突破极限。
问题是,突破极限也不代表可以无止尽地跪下去。虽然靠着军人的坚韧,至今不喊一声疼,但将最后时限设为十分钟后,她便决定,到时一秒都不会再忍,先——招了。这叫仁至义尽!
“十,九”心中暗数,疼到血液被抽干,魂魄硬生生剥离的程度,“三,二,一!”
张口,墨紫听到自己要成破锣的嗓音,“老——”
“祖母,三娘领人来了。”慵懒的音色,娇媚的语气,裘三娘来了。
墨紫一听,就想蹦起来。可惜,她的腿这时是废的。蹦不成,往一边歪。脑袋要撞地时,让两双手及时扶住了。
一双小衣的,一双绿菊的。
绿菊瞧墨紫曲腿弓身,面色如鬼,眼圈立刻就红了。而小衣冷着表情,马上为她双腿搓揉活血。
墨紫终于喊了一声疼。
裘三娘蹲到她身边,杏眼眯起。“墨紫,你刚才该不会想把我招出来吧?要叫老夫人么?”
墨紫声弱话不弱,还呵呵笑,“你说让我忍到午膳,我又是最烦人吃饭时自己饿肚子,想先说招了,骗点吃的,再反口。人没力气,怎么熬刑?”
裘三娘并不随着她笑,目光移到她腿上,又盯着那满头的汗,“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一点儿逃不过这等罚么?招就招罢,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不怕人知道。”
“我招和你自己认,差别就大了。不然,何必让我忍?”墨紫因受身份限制,在王府主母们面前即使态度上坚强,行动上却只能被动。她招了,就等于让裘三娘也陷入被动,并把自己放进一个背叛者的境地。那便是双输。
事出突然,并没有太多时间给墨紫和裘三娘准备,这时候靠得就是默契和信任。裘三娘虽有些大小姐脾气,和墨紫的关系,不像主仆,更像对手和知己的矛盾两面,但关键时候,是值得托付的。别人看不懂,墨紫心如明镜。反之,裘三娘也一样。她喜欢给墨紫出难题,可她那些心里话都爱跟墨紫说。因为,只有墨紫不惊讶不诧异,坦然接受。还能支持她。
“只是,每回都掐着点来,真要命。”墨紫抱怨道。
“没下回了。”裘三娘看对面的帘子掀起,不慌不忙从袖里拿了帕子,塞进墨紫手里,站直了,脸上浮起应酬式的笑意。
“三奶奶,老夫人和娘娘请您进去一同用饭。”丫头出来恭请完毕,又看着从针毡上下来的墨紫,“至于这丫头,老夫人说了,刁蛮不可理喻,让继续跪呢。”
但,没人理她。
小衣不吭声,揉啊揉。绿菊撇嘴,唇动无声——想得美。红梅只当没听见,紧跟着裘三娘。
出来请人的也是红字辈的大丫头,跟着府里最高地位的老夫人,自然有几分傲气。双手一招,叫上两个仆妇,让她们押墨紫上针毡,同时对三娘说道,“三奶奶,老夫人心情不太好,昨夜起就吃不香睡不平。我们当丫头的,难免要顺着她点儿。不然,挨罚的,就是自己了。”
红梅代裘三娘开口,“倒不是三奶奶偏心墨紫,而是有这么做的理由。待三奶奶进去跟老夫人一说,老夫人也会明白的。总之,这人,是绝不能再罚了。妹妹别太坚持,顺水推舟,也不得罪主子。”
那大丫头本是二等丫头提上来的,对原来老夫人面前的红人仍有些敬意,再加上她的话甚有理。识时务把仆妇叫了回来,“三奶奶莫怪,老夫人的吩咐,奴婢也不好不听。等会儿要是老夫人问起,还请为奴婢说两句好话。”
裘三娘不似红梅笑脸迎人,神色淡然,不等人帮着挑帘子,张手一挥,自顾自走了进去。
大丫头一愣。
红梅会做人,帮着善后,“放心,放心。三奶奶人好,从不说三道四的。而且,我跟了老夫人那么久,嘴上便是严厉,却菩萨心肠。别人一讨饶,天大的事都化小了。”
大丫头苦笑,同红梅一起进屋。
裘三娘并没有上桌吃饭,正从旁拿过小丫头手中的筷子,说道,“我吃过了来的。祖母,让我也伺候您一回。打我进门,长辈们疼我,吃饭都没让我夹过一筷子菜。”
老夫人对传膳的丫头们说声出去,屋里就剩了几个大丫头和心腹婆子。
“三娘,你消息灵通啊。才把你的丫头从府外头接回来,你跟着就来了。”长辈对晚辈说话,不需要太客气。
裘三娘却是个想对谁不客气就不客气的人,这般回答,“哪是孙媳妇消息灵通,是祖母做事光明磊落。不怕人知道罢了。而且,您昨晚接的人,我才得的信儿,算不得跟着就来。要再晚一会儿,那丫头的腿恐怕就得废了。”
老夫人让裘三娘的直接气到,冷哼道,“废了就废了,不过一个丫头,给些银子打发出去就是。我原本就听说,你对底下人放纵得很。如今亲眼瞧了,真是不错。你这孩子年纪到底还轻,恐怕也不太懂王府里的规矩。一般的门户之中有丫头主子亲如姐妹的,我们府里可不行。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主子能有体恤悲悯之心,那是下人们的造化。但凡事有度,不能因此由得底下人胡来。虽是你的陪嫁丫头,可你嫁进来。就是我萧家妇。既是萧家的人,我这个老太婆管上一管,无妨吧?”
裘三娘连连点头,“自是无妨。孙媳妇也明白祖母这是心疼我呢。”
“你明白就好。”老夫人转头问她的大丫头,“如何,还乖乖跪着吧?”
那丫头支支吾吾。
“祖母,是我让算了的。墨紫这丫头,死倔的脾气,却是吃软不吃硬。便是打死她,她也未必让祖母遂心意,反倒气着了您。她刚跟我喊冤,我帮着问问。究竟她犯什么错了,惹您发那么大火?”裘三娘装不知道。
老夫人一听,嘿,跟我装糊涂,我还干脆把话说说明白。
“这丫头女扮男装,私自翻墙出府。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当着我和你婆婆的面狡辩鬼赖。如此大胆不知悔改,我怎能不罚?且骨子里骚媚,想勾引男主子。你可知,昨夜里你二伯想来替她求情。今早维儿又来一趟,当我眼瞎瞧不出他试探来的。岂有此理!”
裘三娘听着后面这段新鲜,但不误她准备好的说辞,“祖母,墨紫女扮男装出府这事,是我不好。”
王妃搭段白服脸腔,“我的儿,别随便往自己身上揽错。”
裘三娘放下筷子。其实,一筷子菜没夹过。然后,往红梅那儿瞧一眼。
红梅立刻拿了软垫上前,铺放在裘三娘脚下。
裘三娘轻轻跪下,“此话真切。墨紫出府,是三娘吩咐的。事到如今,不敢再瞒着长辈。三娘在洛州时,自己开了一处酒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