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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鳅眼中精光隐去,“这样就好。”
“说起来,行船图能让我们瞧瞧么?当初跟伍老大说好的。”墨紫开口办要事。
“这个——”泥鳅犹豫,“大小姐和伍老大说的是这船上要有一份图,由我们这边保管,并不曾说过你们要看。”
“我多付百两黄金求了一张图,又不是要据为己有,瞧一眼都不行?”墨紫有点“恼火”,“那你去跟伍老大说,我改主意不跟你们的船了。反正还在大周江面上,就此一拍两散。”
“小妹,别在这时候耍性子。”萧维适时端拿大哥的架子,“他们有他们走江的规矩。”
泥鳅忙点头说是。
“这样吧,让我表弟妹看一眼。”墨紫却不依不饶,“她虽然就识得几个字,是不是地图总还是瞅得明白的。”
杨悄啊了一声,“别,我连书都不看,还看地图?”
泥鳅见状,却同意了。
杨悄让墨紫催着,终于磨蹭上去,意思意思瞧了,“我认出有水和图两个字,还有就是跟山水画一样弯弯绕绕的,框着些地名还不知江名。”
泥鳅的嘴角又是一歪,将图收进怀里,便和乔老四退了下去。
他们一走,墨紫立刻取出纸笔,铺在桌上,迅速研墨。
杨悄接过笔,再不看周围三人,低头全神贯注。
“干什么?”魏佳不明白。
墨紫把萧维和魏佳拉到外面,才说,“她在画图。”
“水道图?”萧维一惊。
“嗯。”墨紫将门轻轻掩上,“你们以为皇上让杨悄出来是摆好看的么?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且一手丹青比她哥哥更胜一筹。只要她瞧过的图,地图也好,山水画也好,能临摹到十分相似。”
元澄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杨悄可爱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能耐,喜的是路上多了一位过目不忘的帮手。
魏佳有点懊恼,“昨晚上我还笑她出来游山玩水的,她笑眯眯得也没脾气,直说就是。”
“大概没想到会这么快用到她的本事。”她也是一大早才跟杨悄说的。“吃饭时,杨悄紧张得掉了两次筷子,但事到临头,却表现得很镇定。”
“这种事,你该早点跟我们说的。”魏佳抓脑袋。
“说了就不会有那么自然的反应。你俩刚才的表情,也是一副她看也白看的样子,泥鳅都瞧在眼里。效果好极了。而且,行船的事由我说了算,让我任性又何妨?”她笑过之后,凝神望甲板处,泥鳅在船头放出一只鸽子。
是这么双向联系的?
“墨紫,即便如此,也不要事事做好了才说,毕竟水战是我和魏佳所长。”萧维直觉两艘船之间仿佛存在一触即发的紧绷力。
“放心,一旦打起来,绝对让你俩冲到最前面去。不过,也得入了玉陵境内再说。”墨紫不能对萧二说,如果演变成黑吃黑的情况,纯属因为她这面的私人原因。要是她说了,以萧二的正直,大概可以想见他会大发雷霆,说些要以大局为重的话。但,对她而言,这是牵引着大局而走的重要棋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杨悄探出头来,笑脸生辉,“好了。”
三人走进去,见到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图,有山有水,标示着详细的地名。
“悄悄,你有多大把握?”墨紫一眼便看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十分。”此时的杨悄光彩照人,“那水道图简单了些。要是名家字画,我还怕仿不了那股神韵。”
“这里你用红色线勾了,是原图如此?”墨紫点指。
“是啊。应该是他们的行线图。”杨悄回答。
“看上去就像。”魏佳也同意,“水道狭窄,峡谷深幽,造成疾风劲浪,暗礁浅滩一定也不少。”
“我们的船吃水很沉,能过吗?”萧维这么问就是同意了他们的看
“他们的船能过,我们就能过。”墨紫再指一点,“若他们想算计我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
与此同时,伍成也在看那张图。
“就是这里,我要那三个小崽子死无葬身之地!”声音,不是伍成的。
●● 第340章 相思刻骨
离云州还有百多里地,改走陆路,这夜歇在皇帝行宫。
元澄陪皇上下完一盘棋,回到他的房间。
室内全暗,但铭年向来给他留灯。鼻间嗅到淡淡的香,是秋霜用的那种脂粉。他禁不住起了怒意。看在她父辈面上不与她冲突,想借冷待让她知难而退,难道非要自己再出狠招?
一阵浅盈轻笑,香风来袭。他挥袖,对正前方沉声,“无端端借人香粉。你真当自己洗衣女,穷得胭脂都得用别人的。”
灯亮了,烛火摇曳。元澄眯眼,看到铭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显然让人弄睡过去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中。
香风,只是掌风。
“不过是代小姐考验一下大人的定力,要是大人对秋霜姑娘有那么点意思,我就告诉小姐,让她另觅良缘。”语气一本正经,最后的尾音上翘泄露来者善意,“如今瞧来大人很是可靠。”
“你为何离府?”对于她的到来,元澄很意外,但心中有所了然,“你,难道是认同她了?”
“是又怎样?”黑衣人摘下面巾,是落英那张老实脸,但神情判若两人,古灵精怪的,“当初师伯带我下山,让我为你办事,可我偏瞧你不顺眼。什么都漠然——这样的人,我没法为你豁出性命去。如今就不同了,你有血有肉,我也有道有义。你消我雷震门灭顶之灾,我就保护她来还你的恩。”
雷震门,一个很穷的门派。因为弟子多个性怪异,做事随性,甚至被人认为是邪派。几年前遭正派清剿,其实却是为了他们的镇门之宝龙啸心法。如果不是元澄派官兵相助,雷震门就被灭了。因此,雷震门门主自愿投在他麾下,门下弟子任他遣用。乙单是落英的师伯,丁狗算是她师兄。
而同时,元澄以大量钱财资助,请雷震门为他培养影子势力。
落英见到元澄时,觉得此人不能同心而坚持不为所用,又不好就此回去跟门主交待,于是留在元府当个看似土里土气的洗衣丫头,等约定的年期满了便完成任务。
元澄也不勉强。
岂料墨紫出现后,落英就很积极主动讨过照顾她的差事,且无怨无尤作起她的丫头来。如今,更是为她离开元府,寻到元澄这儿。
雷震门弟子要替人办事,认同是必须的。不认同,就算是长辈的话也一样可以违背。落英只肯洗衣不肯受元澄调遣,乙单拿此没辙。然而,一旦认同,便付出绝对的忠诚。
“你不还我的恩也无妨。”元澄自倒了杯茶,“迄今为止,我与贵门派只限于合作,而并非主从关系。”
“知道吗?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子。我师父对你感恩戴德,凡是你交代的事,无一不尽全力,哪里是冲着你银子?你却总是一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的淡冷。”落英从元澄手里抢过茶去,“要不是墨紫,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并不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而且,越看越像死鸭子嘴硬。”
“所以?”元澄无所谓别人如何看他,他嘴硬也好,心硬也好,只做自己认为最适合的事。但他那仇恨怨毒狡猾奸诈的面具,唯有对墨紫摆不出来。
“所以,我乐于帮她胜过帮你。她比你真。配你,可惜了。”落英说到墨紫,眼中闪现某种推崇的光芒,“我来,就是告知你一声,我要跟她去大求。省得我师伯回府找不到我,又有话说。”
“你见了她,最好把实情告诉她。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说谎,尤其是亲近的人。”配他,可惜了吗?就算可惜,也必须将就。
“怎么,怕我连累你?”落英呵呵一笑,“她说不定误以为你放我当眼线,一生气从此再不理睬你,那你岂不是惨了?”
“你何时离开府里的?”元澄却没有纠结,因为他了解她,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而不同自己求证。
虽然华衣派了内卫给墨紫护航,可来往费时日,传讯极为不便。他所掌握的最近一则消息是船很快将入华州府城。
华州离云州五百里之遥,用最快的马需要三日。
“我暗中随她南下,三日前,她找到鲸帮的私货贩子领船去玉陵,这时应该已经出发了。你可知,鲸帮前任帮主是她手下那三兄弟的亲爹。他们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似乎被现任帮主于中所害。那贩子这头答应墨紫,那头就跑去报信,显然知道了三兄弟的身份。说来也巧,于中那几日正在冕城里。我自然把这件事通知师兄,谁知师兄没传来回音,船却出发了。我想了又想,不可能是师兄没告诉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对身边的人都极护短,更何况是以兄弟?的。我猜,她多半有很大胆的想法。比如说,报仇。”落英一边说,一边观察元澄的神色。
果然,冰冷之气尽褪,总能掌控一切的淡定眸光幽深。
这还差不多,落英挑挑眉,“好了,我得走了。但愿她不会让人算计了去,否则我赶到玉陵也没用。”
元澄那双漆黑的眼,映着门外漆黑夜色。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么?”落英回头问道。
“她定然无恙。落英姑娘小看她了。”话,很笃定,语气却沉。
“事事无绝对,我没有大人这么笃定,还担心在玉陵见不到人该怎么办。”落英摇头,“便是过了玉陵,谁又能保证在大求就顺利?难得有个我认同了的,可不想就此阴阳相隔。即使避不开祸,生死与共也痛快。大人,你说是不是?”
元澄目送走落英的身影,突觉自己竟咬了牙关,眉心生疼。
“阴阳相隔?生死与共?”他仰头,闭紧双目,“元澄啊元澄,你的心思如今居然能让人如此轻易识破了么?”
喊一声华衣。
华衣便出现在门外。
“你为我走一趟,看看皇上此刻睡下了没有。”思之入骨,念之噬心。他本以为她那般能耐,他又安排周全,就算自己不能跟去,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然而,他高看了自己。明明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再告诉自己无事,简直如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可笑。他担心她,与她的本事无关,只是因为那一份绵绵难尽的情长。
华衣从不质疑他,转身要走。
“等等。”他将华衣叫住,“如果是你,跟皇上告个假再走,还是先斩后奏,或者干脆瞒天过海?”
“”华衣不知这三个选择该从何论起,完全没头没脑的。
“告假还得说辞,走了留个信皇帝同样得急,不若借找人走远了也说得过去。”元澄其实自问自答。
“大人要去哪儿?”至少摸得准这意思。
“华衣,你有没有经历过将死之时?”答非所问,元澄缓缓说道,“我死过。最深的感悟莫过于四个字——珍惜眼前。这官差不多当到头了,大不了就是摘了官帽。皇帝为不为我元氏平反,我也没所谓。终有一天,事实真相会昭然于世人。到时,清者自清,不需他人多言。”
“大人要去大求?”明白了。
“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去了大求,金银也在大求,要是真得回不来,怎能少了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心甘情愿可许出自己命?老实说,金银放在这里,是搭顺便。
“大人直说去找墨紫姑娘即可。”华衣突然冒出一句。
元澄失笑,“是,走到哪儿都会遇到麻烦或惹出麻烦的人,我心里委实放不下她。”
“华衣以为,瞒天过海不妥,还是要跟皇上告个假的好。便是大人今后这官不当了,也得顺其自然,而非令人措手不及。”华衣的建议中肯。
元澄站起身走到门外,“真是关心则乱。你说得不错,皇上那里还得交待,不然自断了后路。”
“大人用何理由说服皇上?”这一问,纯属他个人好奇。
“相思病。”元澄一旦决意,笑声朗然,“如何?”
“”保持不了沉默是金,“这个——挺好。”
元澄当然没有真跟皇帝说相思病,纯粹从事实出发,令皇帝相信萧维他们所要执行的任务,如果缺少强力后援,很可能前功尽弃。同时,他说服皇帝自己正是最佳的后援人选。
皇帝心性温和,耳根子软,觉得元澄说得很有道理,甚至还夸他以大局为重,愿意暂放家仇,为大周挺身而出。
当夜,元澄接皇帝旨意,表面回上都报中书省处理急务,实则轻车简从,赶往大求。找那位妓院老鸨的事,他并没有真耽搁,交给了铭年。
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