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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完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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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高竹竿则对他们的统领丝毫看不起。

  “你说得轻巧。出发之日,王说了,我跟你关键时刻可行便宜之权,其权临驾于如今里面发脾气那位。你当什么意思?”山羊胡瞥高竹竿一眼,自问自答道,“那意思就是,若事情办砸了,不找自家兄弟,而是找咱们晦气。”

  “这不会吧?我俩自王为太子时就跟随左右,忠心耿耿,不说文治武功,也说军功赫赫。王上也对我二人一直信任有加。老胡,你想多了。”高竹竿拍拍山羊胡的肩膀,颇不以为意。

  “你个老小子,只会打,不看书。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帝王登基后整治战时功臣的事还少吗?你要耿着牛脾气,小心第一个挨刀子。太子跟我们能称刎颈之交,王上能吗?在太子府里,我们能出入随意,不磕头下跪,对太子大呼小叫,在王宫里能吗?如今我们虽是王跟前的爱卿,却是天和地的差别。你啊,动动脑子吧。”山羊胡显然通透君臣关系。

  “那怎么办?”高竹竿听后,终于有些焦虑,“要不,我们进去劝劝,干脆连人带船闯它一闯?管它惊鱼还是死鱼,我就不信上不了岸。”

  “你轻功倒是高,可惜不会水。”山羊胡泼高竹竿冷水,“要去你去,我有自知之明,想留着小命多生几个儿子呢。”

  “就你这岁数,七个闺女是福气。多招女婿,生下的孙子还不是胡家香火?”高竹竿呵呵直乐。

  “二位大人,小侯爷有请。”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划过水面。

  墨紫立时耳膜振颤,音入心湖,起澜。

  这声音——是谁?为何令自己有这样奇特的心情?

  墨紫睁大眼睛,然而那女子却站在一高一胖的影子里,只看到她发间镶着一枚银亮的别针,闪耀着紫色的宝石光芒。

  “叶儿姑娘,可有决定了?”山羊胡对她说话,似乎有些恭敬。

  “有了。小侯爷决定听从二位建议,轻装从简,弃多择精,从平江入境。”那女子音美如夜莺,调清如晨曦。

  “嘿,早这样不就好了。”高竹竿不会隐藏心事,高兴得嘿嘿笑。

  墨紫看不到山羊胡的神情,不过可以想见不会像高竹竿那般没心眼。

  “胡老,高老,小侯爷年轻气盛,自王上登基,急着要为王上建功立业,做事有时难免浮躁些。您跟着王多年,小侯爷几乎是您看着长大的,他实在并非不尊重你们二老,还望多多体谅。无论如何,咱们此行奉王命办王差,祸福同担共享,要一心为主才好。”那位叶儿姑娘好一张巧嘴。

  “叶儿姑娘到底是跟过”山羊胡的话尚留一半。

  “好哇,你们几个在这儿说我坏话。叶儿,你说帮我请二老,原来诉苦来了。”年轻的声音,顽皮的语气,话是半真半假,气是尊傲绝贵。

  墨紫不由捂住了心口。

  然而,声音的主人和叶儿姑娘一样,在影子里站着,五官模糊不清。只是,他有一口银亮齐整的牙,笑起来的时候,黑夜也挡不住的洁白。

  记忆里,有这样一把声音吗?记忆里,有这样漂亮的牙齿吗?总是骄傲的,总是调皮的,总是让人又笑又气的,总是让人毫无办法,却没法讨厌的。

  有吗?有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汹涌的,淹没一切的。但她不能让它出来,不想让它出来。别问理由,她咬破了唇,鲜血的腥味渗进牙缝,漫上舌苔,吞入。

  像是有瘾的毒药,用血和开了,不安的魂,才就此静定。

  紧紧闭上眼,听那船划开的水纹慢慢推涌到永福号,自前向后。

  声音远了,船远了,灯远了,人远了。


  ●● 第68章 惊鱼惊魂(三)

  “妈呀,吓得我大气不敢出。两只船离得那么近,我能数那老头的鼻孔毛了。真够悬的!”臭鱼待船走远,一骨碌爬起来。

  “那船上少说有二三十个人。就站过来说话的两位,太阳穴高鼓,目放精光,船晃而身形不动如山,必是高手中的高手。”看来已经适应了一船一命,石磊不避讳得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

  甚少说话的水蛇突然开口,“高手中的高手又如何?在惊鱼滩里,能活命的,只有会使船的人。”

  “说得不错。”仲安起身,拍拍尘,“功夫高,他们也只能走回头路。”

  “而且他们不会水,更没办法了。”江面没有了令人心惊的灯光,墨紫开始拨开掩身的树藤。

  “他们不会水?”老关很惊讶,“墨哥,你咋知道的?”

  呃?不是山羊胡这么说的吗?墨紫话到嘴边,突然折在舌尖,停了停。那两人当时离永福号那么近,自己可是字字句句听得清楚,为何老关问得就像他没听见似的?他就匐在她旁边啊。

  “那几个人说得是哪里的方言?叽里咕噜的,跟鸟语一样,我一个字没听懂。”肥虾这话解了墨紫的困惑。

  可解了一头,结了另一头。

  “他们说得是大求话。”白羽双臂环抱,若有所思看着那船消失的方向。

  大求话?她为何完全没察觉?

  “大求话?”老关这把岁数走过不少地方,想了想,“我曾到过大求边境小镇,他们跟咱说的话是一样的啊。”

  “大求原本没有自己的文字,直到百年前建国后,才开始使用我大周文字,如今口语与文字一统,多和我们说的一样。但大求皇亲贵胄和高官们仍学习祖先代代口传下来的语言,并在汉字基础上发展出一种罕见的文字,称为鹰字,只在显示高贵身份或者作为密语时使用。因为鹰字构造极为复杂,用鹰字记载的书籍又都保存在皇宫之中,其他三国能明白这种文字的人几乎没有。若找到大求当地的老人,说不定能听懂。不过,能看文字的,只有千人吧。”仲安给大家上了一课。

  “那就是说,他们可能是大求贵族了?”臭鱼吐吐舌头,“大求刚侵占了玉陵,却有贵族跑到咱们的地界来,难不成也想与大周开战?”

  只要是个男的,就关心国家大事。
  “肯定是奸细。”老关也插一感想。

  “大求如今虽然攻打着玉陵,但仍有大求商人在大周和南德走动。刚那几人说大求话,可我们也没看到他们写鹰字,说不定只是普通行商者。”仲安说了这话,倒有点像安定人心。

  “普通商人走惊鱼滩,那我们算什么?”臭鱼胆大包天,船帮子的劲,誓死不输人。

  仲安心想,这几个船夫倒是不一般。

  他们的确不是普通商人,而且还是奉王命而来的皇族。小侯爷。王的兄弟。那船上载的可是不得了的人物。

  然而墨紫没有透露出自己所听到的一个字来,因为不能说。说了,如何解释自己听懂大求话这件事?她落在裘三娘户下的籍本,写得是玉陵难民。她虽失忆,可记得跟裘三娘说自己是玉陵人时,感觉上十分自然。而且,只要碰触到和玉陵有关的书籍,本能就会愿意阅读,好比玉陵夜舟志。大求?她之前一点印象也无,直到今夜。小侯爷和叶儿姑娘,在她心湖上激起的波澜,不亲切不想念,只有魂魄的移位和惊慌。

  那些人不会是她的乡人。她可以想到的唯一可能,是因为国破家亡,而下意识对大求皇族产生的愤怒和恐惧。这样,应该解释得通。

  她只是小女子,国家大事与她无关,即便不说出来,她心里也无愧疚之感。

  “奸细也罢,商人也罢,别管他们了,咱们赶紧继续走吧。”她一声令下,永福号航出了阴暗的山崖下,往惊鱼滩行去。

  白羽和仲安等人回舱。

  石磊看看都是他们自己人,于是说道,“老船夫撞对了,不是大求奸细又是什么人?仲安老弟,你也看走眼了,不可能是普通商人。”

  白羽勾勾嘴角,“你当他真不知么?”

  仲安收起玩味的笑容,正色道,“我不过是不想引起那些走船私客的疑心罢了。那丫头发间一枚凤凰石,乃是大求北华出产的宝石,光下散紫,即便大求宫中都属上品,怎可能是一般人?奸细我倒不担心,只担心他们跟我们的目的一样,都是奔那人去的。”

  “这个”石磊没那么多想法,“不能吧?要说,那人害他们大求吃了不少闷亏,如今出了事,还不幸灾乐祸?”

  “那人害大求吃亏,难道对我大周有多好不成?我们还不是奉命要将他带回去?”仲安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扇子,摇得阵阵轻风。

  “那如何相比?他原是我大周人。叛国之贼,当然由我等以国法诛之。”一想到这儿,石磊咬得牙紧,“若不是大周南德一直平和,早该追究他了。”

  “这人,也算本事,明明是贪臣,竟能爬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令南德老皇帝重用了他这些年。”仲安合起扇,往手心一拍。

  “多行不义必自毙。”白羽只说一句。

  “是啊。如今南德新太子登基,立刻就将他家产充公,流放千里。熊爷爷的,这叫咎由自取。”石磊似乎吃过他的苦头,言辞激荡。

  “不过,以他收受贿赂的程度,其罪当诛,却只叛了个流放。我说这南德新帝恐怕无能,连杀鸡儆猴的果断都没有。”仲安玩着扇子。

  “他国君主越弱,大周就越强。”白羽目光冷然,“南德偏居温暖潮湿之地,一向不思进取,贪图安逸。又素来重文轻武,尚奢靡而贱贫苦,不能与我帝相提并论。流放,是南德国君最大的失策。那人虽贪欲极重,却实在才华盖世,若不能用,就当杀之。如我所料不错,那大求的船是为救他,并非杀他而去。”

  “岂非又同我们一样?”石磊眼瞪起来,“究竟怎么回事?”

  “厉害啊。”仲安垂眸略沉吟,再抬头已经了然,“咱们两边都成了牵线木头,让人利用了罢?”

  “偏偏明知如此,我们还得被牵着走。”白羽皱紧了眉宇,感觉相当不快。

  这时,船陡然一荡。


  ●● 第69章 惊鱼惊魂(四)

  如何知道船一荡的?

  因为抓着舱门要进来警告的岑二,脸颊两块肉堆上去,嘴巴变了型。再看舱里那六人,绕是好身手,却个个无用武之地,原本盘膝坐在板上,如今腾在半空。

  船往下荡,突然又直冲上来,将落向它的六人重重接住,撞得他们胸腔里汹涌澎湃,而岑二更成了大字型一路滑进舱里。

  一荡一冲之后,船行得又稳了,众人趁机缓过劲来。

  “怎么回事?”石磊大声嚷嚷,反手敲自己被撞疼的熊背,“难不成又碰上一条船?”

  “进”一张口,岑二吐出半口江水,“进滩了。墨哥让我进来告诉你们,晕船的待着,不晕船的出去帮忙。”

  “晕什么”石磊本想说,坐了三日船,要晕早晕了。

  结果又来一波急荡急冲,他手边也没个能抓的,骨碌碌连滚带滑撞到了跟着白羽的随从身上。就听哎哟一喊,他忙回头,还未看仔细,袍子上出现一片黄白绿之物,泛着酸味,直冲进他鼻子。

  “我的娘咧!你个豆腐花,真晕船”一手掩鼻,一手撕拉掉脏的衣片,厌恶得扔开去,“老子宁洒血,也不能沾这等脏”

  话没说完,第三波,第四波连着剧烈上下。

  石磊终于感到胃里开始像船一样翻腾,捂嘴的手改捂肚子,每次想要运气压下恶心的味道,却每次让更强大的冲击弄散了,庞大的身体在狭窄的船舱里突然变得那么渺小。视线左倒右摇时,看到岑二坐靠着破桌的一只脚,有圈布绳绑牢了腰和桌脚,手里捧着个袋子,嘴巴对好,正吐得爽快。他在心里连连骂混蛋,既然有准备,怎么不早说?!头晕眼旋,他哇一声吐出来的一刻,心想,这惊鱼滩绝对是淹死鱼不偿命。

  白羽一出舱门,眼捷手快抓了身旁的木杆,向两边一看,好家伙,只有百尺不到的江面,斜长而下,浪卷白花,打到船身,激起铺天的水珠子,砸在人身上生疼。后方急浪劲风紧紧追过来,两旁奇石险峰没有一丝可避险的缝隙,而前方险象重重,不时能看到黝黑的暗礁狰狞可怖。他曾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在这片江面显得那么无知弱小。

  不可能!他第一直觉。没有船能在这般怒吼的浪里穿行,也没有船能避过那么多的暗礁浮石而丝毫无损。若有人能驾驭这样的江面,大周水军将不愁强敌。

  “让开!”一声啸音,一道人影。

  白羽紧贴住舱壁,只见他轻视过的私货贩子腰上系着粗布绳,右脚用力一踩桩,如燕子穿水,轻松辟开珠帘般密密的江涛,到了船的左翼。竹篙插入江里,那墨哥儿双脚盘住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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