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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特别去买了软垫和棉被,又熏了白荷调配的,有助于舒缓疼痛的云草丸。
“大人?大人?”周文在外拍过车棚,掀开布帘往里喊。
“周老板,莫不是你后悔,想把你家大人再背回去?”墨紫坐在元澄右手边。
周文干瞪墨紫一眼,不理她,继续叫着元澄,“大人,那你走了,这我”吞吞吐吐,眼神不正。
“周文。”元澄和昨日的姿势一模一样,靠坐着,披发挡面,看不出五官和表情。
“是,是。”周文忙应。
“你跟了我这么久,该知我为人。一旦我安然上船,珠玉记就是你的了。”元澄声音比昨日更弱。
“大人向来一诺千金,周文不敢怀疑,只是这转名”人都走了,口说无凭啊。
“一个月后,自有人送上地契和官府所发的转铺印信,上面会是你的名字。从此,你我再无干系,你好自为知。”元澄干裂带血的唇角突现一味淡笑,“墨哥,麻烦你,走吧。”
“谢大人。”周文乐得直咧嘴,缩回手。
几乎同时,墨紫听到关门声。
“说我狠?”她冷冷一笑,“元大人似乎所托非人。”
“你错了,我若所托非人,恐怕如今已被关回大牢去了。周文此人,虽非良善之辈,却可以为了利敢冒一时之险。我以珠玉记诱他,他没得到好处,断然不会出卖我。况且,他曾帮我赚了不少。我离开南德,一时多半回不来。人不在,铺子在我名下也是空挂,倒不如给了他。”元澄稍歇一会儿,又说道,“再者,珠玉记没了我元澄,不久必会成为一家卖女人发钗的杂货铺,又有何可惜?”
墨紫心想,也是,珠玉记的最大货源没了,当然每况愈下。周文贪图眼前利,又急于与钦犯撇清关系,哪会想到远景。
“大人若不介意,从现在起,我可否称大人为先生,免得落到有心人耳里。”车开始颠晃,墨紫预备听他呻吟。
想不到他盘腿而坐,后背靠着车壁还笔直。
“无妨,墨哥也可直呼元某姓名。”元澄气弱,声音始终清晰。
“先生不妨躺下休息。从城里到我泊船处,快车要走两个时辰。我这马车本是拉货的,不似寻常马车那般舒适,坐太久骨架就散了。我看先生伤得不轻,还是多躺多睡,保持体力的好。”墨紫没办法让岑二赶慢车,因为约好大家午时出发的是自己,总不能迟到。
“躺下,我就怕自己起不来;睡着,我可能永远也开不了口。”他不想死,他也不能死,元澄固执坐着,“这软垫和被子都是新的,墨哥好心思,元某感激不尽。”
这种身体状况下,还能有敏锐的观察力,墨紫真是长了见识。
“先生不必谢我。我收了好处,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只要不是以我一船人的命相换,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便是。合情合理的,我必定尽力满足。”墨紫由衷说道。
在大义上,她这样的,可能让人说成狗腿。不过,大义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下,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而言,守了,又有什么好处?元澄即便是全南德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却是她墨紫的船客。上了她的船,就共一条命。而且他还答应了,若有意外,就自我了断,不牵连到她和其他人。
何必对一个命在旦夕的人苛刻?
●● 第78章 卖身葬父(一)
虽然元澄说不躺不睡是怕撑不住这口气,但墨紫却明白这时候最好还是别再费神得好,于是便闭口不再与他交谈,自己也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她不说话,元澄也静了。那双枯槁的手,犹如骨爪,弯曲得僵着。若不是有时他鼻息急重,墨紫还真怕他突然死在车上。
差不多要到城门的时候,马车惊动一下,墨紫猛睁开眼。
“墨哥,不好了。”岑二伸进脑袋来,“不知怎么回事,东门前设了卡,排了队出城,挨个儿检查呢。”
墨紫皱起眉,当下也不说话,弯身出了车厢,站在马车上张望。果然如岑二所言,百米处东门口设了两道卡,不查进城的,光查出城的。
“看来不但封了水路,也要封陆路。”岑二说着,朝车厢努努嘴,“一定是冲那位来的。”
“虽然是冲他来的,但封的不是陆路。如果要绕小路出关,那该封西门和南门。东门是往南德王都的方向,守军人数未增,手中有人面图,粗粗比照就放过去,不像盘查得很仔细。”墨紫着眼细微。
“盘查得再粗,咱们要是这么过去,他们能不看车里吗?一看,不就全完了。”就里面现在的德行,还明晃晃穿着囚衣呢。
墨紫当然知道不能这么过去。替元澄乔装打扮混过去?以他断臂重伤,半死不活的样子,她怀疑等她折腾完,他不死也死了。若换个人,还能多塞点银子,混出去。不过,第一贪官份量太重太沉了。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墨哥?”岑二平时算得上主意多的,如今也因为车里人的特别身份,而六神无主。
“岑二,你把车赶到东集市里去,让我想想再说。”墨紫再次钻进车里。
“他们封了东门?”元澄一直醒着,咬着牙醒着。
“是。”墨紫将窗布揭了条缝,看马车往城门旁的集市赶去,“看来为了抓先生,有人不遗余力呢。”
元澄发出了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咳嗽。
“我听说先生此次脱险有高人相助,不知是真是假?如今城门封严,若先生再能请得帮手,倒也不难混出去。”墨紫想的是,人多力量大。
“人虽是我请的,却敌友难说。”元澄这次是真笑,轻轻一声,“只怕他们现在也正急得到处找我,墨哥还是别指望他们了。若无把握出城,请你送我回珠玉记就是。”
墨紫收回向外的目光,定睛望着身前的这个人,“先生洞若观火,该知道周文恐怕不会欢迎先生再回去。”
“那又如何?地契和铺子一天不是他的名,我就是真正的主人。”元澄答道。
“逼恼了他,他来个卖主求荣,仍有机会得到他想要的。”墨紫将人性看得非善,“先生安心,我会想出办法的。我虽让先生立了生死约,不过那是船上,让人发现,无处可逃的情况下。至于出城,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走什么私货?”
“元某自问阅历不浅,识人无数,今日却方知眼拙陋见。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胆色信义,令元某佩服。”元澄带着杂声的语音突然清亮。
墨紫怔了一大怔,可不羞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仍故意男声,“先生何时看穿的?”她从来没有非要隐瞒自己的女儿身,有人问起的话,她就大方承认。
女的怎么了?武则天还是女皇帝呢。裘三娘说的。
“昨日,墨哥走近,我闻到有香。以男子身量来说,也过于纤细秀气了。还有,女子做事,才心细如发,思男子不能思,想男子不能想。”元澄看穿的地方还挺多。
“并非故意隐瞒身份,只是女儿身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先生见谅吧。”墨紫说完,再看窗外。“到底,我扮男人还是不能像足十分。”
“墨哥不必怀疑自己的装扮,一般人应不易察觉。元某自幼嗅觉比常人灵敏些。且说,做到宰相,见过的女子形形色色,实在真不少。如今的皇太后还是皇后时,也常作男子打扮出宫,元某还有份出过力。”元澄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怀念之情,尽管一瞬即逝。
这个元澄,女人关系似乎还挺复杂。不过也对,宰相啊,家里妻妾成群,一点不稀奇。
“无妨,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是女子——”墨紫音调突然拉长,因为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有了出城的办法。“先生稍待,我去去就来。”
喊岑二停下马车,她利落得弯身出去。
“元澄啊元澄,享尽浮华奢世,到头来竟落得赖一个陌生女子相救,真真是可笑——”元澄话说到此,陡然低了下去,笑了半声,长长一叹。
墨紫没听到元澄自嘲的半个字,她掀起半片青衫,跳下马车,往集市冷僻的一角快步而去。
那里,跪着一个破衣烂衫的汉子,面前插着一支碧绿的长剑,身后一片竹席,浮出席下人形。他披散着发,发间一根草签,垂着头。地上一块木板,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卖身葬父,纹银五十两。
她在那汉子跪得不远处停下来,正好听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上前问他。
“你能干些什么活儿?”
“你想我干些什么活儿?”那汉子脸不抬,直直看着木板,反问道。
“打杂的。搬货,送货,赶车,什么都得干。”管事对他说。
“可用得上我的剑?”汉子终于抬头。
呵,剑眉星眸,胸宽膀壮,白白净净一张脸,长得正气,二十来岁的大男人。
“用什么剑啊?我家主人是开米铺子的。”管事瞥一眼那支长剑,皱皱眉,“想买的是杂役,可不是护院。”
“那我不干,你请买别人去吧。”汉子垂首,又开始对着卖身葬父的木板发呆。
“喂,你以为插把剑就是武艺高强啊。看你的样子,一定只会花拳绣腿。如果功夫高,怎么会穷得连你爹都葬不起。我瞧你跪了三天,才可怜你。切,你呀,再跪三天也没人买你。”管事的一甩袖,走了。
“不买我的,都是瞎子。没听过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汉子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
“我给你五十两现银,不用你签卖身契,只要照我的吩咐帮我办件事。”墨紫上前,笑容满面。
●● 第79章 卖身葬父(二)
“可需用到我的剑?”汉子看都不看墨紫一眼。
墨紫想到他刚拒掉人的理由,就说得模棱两可,“可能的。”
“当我傻瓜那么好骗?要是偷鸡摸狗的事,你别想让我去做。我们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武德。我家祖爷爷传下来一样东西一句话,这把翠心剑,还有穷死饿死也不能用武强取财物。不然,饿得头昏眼花的我,真想卖了这剑换点银子。葬老爹之前,先到对面的包子铺买两个大肉包。这三天,那香味老熏我,害得我本来特别爱吃的野菜干,嚼在嘴里全不对味,吃了跟没吃一样,肚子老叫个不停”完全当面前的墨紫不存在,那汉子耷拉着个脑袋,从武德说到包子,到最后痛诉得咬牙切齿,好像下一刻就会仗剑到包子铺抢劫去。
“”墨紫以为那汉子听到不用卖身葬父的话应该很高兴,却没想到他挺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很是警觉。不过,他可真够啰嗦的,一个人对着地面,晃个脑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听到后面,她觉得自己额头某个青筋啪啪,爆腾出来。
“停”她揉揉太阳穴,“不用你偷,不用你抢,除了要让你老爹受点委屈之外,你也不用对不起你祖爷爷,还有你家的武德。帮我一个忙,我给你五十两银子,你不必为了两个包子去卖了祖爷爷的剑,你爹也能好好安葬。”决定不同他讲大实话,怕勾结朝廷钦犯这事违背他的良心。
汉子突然昂起头。他人高马大,跪着也比站着的墨紫矮不了多少。墨紫禁不住想,这么穷的傻小子,营养不良都能长这么高,要是吃饱了,还不长成两米的巨人去。
“你刚说的,是真的?”眸光?亮,里头白团团,映得是对面热气腾腾的包子。
墨紫不由笑出声,连连点头,“真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你买十只包子去。算我请你的,你若听完我的要求却做不到,我也不问你讨回来。”
“那不用。”汉子回绝得干脆,猛地站起来,蹦了两蹦,似乎在活动跪了很久的关节,“我爹说过,人凭本事吃饭。要是帮不到你,我就接着跪。”
这人回神了以后,说话就没那么唠叨了。墨紫暗自庆幸,心想,要不然听个大男人在耳边啰哩啰嗦的,她还真受不了。
“我叫赞进,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双手抱拳,虎虎生风。
“人都叫我墨哥。”墨紫也抱了一个拳,却是文绉绉的。
“墨哥,你说吧,要我做何事?”赞进握住直立的剑,向上一拔,往腰间挂住。
墨紫刚要交代他,却见他转身朝草席走去,蹲身就开始卷席。
“赞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她吓了一跳,难不成——
“既然替你办事,定是不在此处,我得带着我爹一起啊。”那架势,连人带席要扛上肩。
墨紫顿觉脑门生汗,心想这是个孝子,还好如今的天算不上热,不然照他已经跪了三天,他老爹的味道可就不好闻了。
“赞兄弟,你且缓一缓,待我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