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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者生存,弱肉强食。说出来多简单,可当墨紫面对那些苦苦哀求她们买上一枝花的孩子们时,她无法将这个规则套用上去,因为实在太残忍。
“可怜啊。”船阿大走了过来,摇头叹息,“多半是从玉陵百花洲逃过来的,那里一半以上是花农。这个季节本来会有成千上百船花运到华州各个码头,再转卖全国。听说百花洲的人视花如命,全靠花季赚取一年的生活。这些人手里的花如今就是他们唯一的家当了吧。”
运花船如今运了种花人来,怪不得这般凄楚的两岸,却散发那么浓郁的花香。
可惜,种花人无力护花,看花人无心赏花。
买花吧求求你们花就要谢了谢了就换不到钱了很饿真的很饿摇摇欲坠的花儿,是他们实现小小盛宴的最后机会。
“停船。”墨紫听到有人说。
不是白荷。她已经哭湿了一条绢子,两眼泪朦胧,根本说不了话。
也不是小衣。她是个不爱开口发号施令,喜欢用行动表现的丫头。
叫停船的人,是墨紫自己。等理智回到头脑里的时候,她未及苦笑,就听到——
“不能停船!”
墨紫抬头看,见萧二郎深皱眉头,从二层的舱板上自上而下,俯视着两岸。
“停了船,你打算怎么办?”将目光收回来,萧维冷冷看着墨紫。
墨紫当然知道,停船是荒谬的。那么多难民,以她八两银子的财产来救,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她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
“停了船,我可以给那个小姑娘的弟弟买包子。”是的,她用包子救人很拿手。
萧维瞥了一眼,看不到什么小姑娘,可他并不笨,能明白墨紫的意思,“帮了一个小姑娘,还有那些小孩子呢?你能帮到每一个人?即便能帮他们一顿,帮得了他们三顿,一个月,一年,一世?”
石磊上得前来,同样也是皱着粗眉,“好心有个鸟用!真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帮得了一个是一个。她把自己的银子全拿出来,好歹能买两箩筐的馒头。那个病重的弟弟,吃饱了,也许就能有抵抗力,也许就能活下去。还有那些手里的花就要谢掉的孩子们,饱了一顿,就能多捱两天,得救的机会没准就多两成。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么艰难的条件下,最先遭殃的是孩子。
墨紫张了张嘴,心里的话就在舌头尖上转,但她最终默然了。永福号她能让萧二郎滚蛋,这艘船上她只是个二等丫环。而即便船能停,能买十筐二十筐的馒头,只会让玉陵的百姓抢红了眼,一旦引发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萧将军说得是,是墨紫想得简单了。”秋泉的眸子妥协地低垂,墨紫一手拉白荷,一手拉小衣,往前头船舱走去,“难民人数众多,行船也恐生波折。未免夫人姑娘们受惊,还请加快船速,早日进镇里面好。”眼不见为净。
“这丫头怎么回事?一会儿不动脑子要停船,一会儿开了窍似的要快跑,什么话都让她说了。”石磊揪着自己的大胡子往后迅速一瞄,又看回岸上的难民,“也不知道玉陵国内究竟什么形势。咱离上都两个多月,为了拿那个家伙,都不能和兵部联络”
叽里咕噜抱怨了一通第一贪官,发现萧维没给他一点反应,就用力拍肩,“白羽老弟,想什么那么出神?
“那丫头喊我萧将军。”很奇怪的感觉。
“呃?”石磊粗枝大叶,“大概觉得将军威风。公子公子的,我都嫌娘。”
“看来皇上派去的调和使团没什么用处。大求一向野心勃勃,吞到嘴里的肉不会吐出来的。”萧维从难民的数量和时间推算,“玉陵恐怕已经亡国了。”
“那大求会不会打过来?”狼子野心,乘胜追击的可能性很大。
“这要看大求如今的战力如何。若攻打玉陵耗费过甚,必定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而且,要将玉陵之民变为大求之民,也非一朝一夕可成。”萧维估计多半不会立刻进犯大周。
“玉陵国小却土地富庶,豪商巨贾何其多,且个个富可敌国,如今竟都成为大求统治之民,真是可恶之极。”大求等于吞了无数的黄金珠宝下去,石磊大觉不平衡,“早知如此,我大周该先发兵才对。百年前,玉陵本是我大周国土。”
“四国相安甚久,谁想得到。”萧维也只能说说而已。其实,该想到的。三年前,南德、大求和玉陵三国使者在大周上都齐聚,大求太子亲自带人来的。那个才十九岁,如谦谦君子的男子,却让他不经意看到夺人心魄的眸光。
“鹿镇也调了重兵布防。”石磊看到河上兵船排列,张弓弩箭,而岸上临时设了关卡,几百名佩刀士兵分站两旁,不然难民进入城镇。
“拦在外头也不是个事。”萧维虽然不同意墨紫停船,但也不是真的冷血。
“放进去更不是个事。那么多人一下子涌进去,又不是我大周子民,谁给他们饭吃?如果饿疯了,烧杀抢掠,什么做不出来?鹿镇不是重兵防城,一两千兵力根本不够压制上万流民。”石磊烦得要命,“华州水寨怎么搞得,全让进来了。”
华州与玉陵隔了三水五峰,两国各分享一水半两个半峰,边界在峡谷岸地设水寨和防镇,一年到头至少有上万水兵五百战船。自大求和玉陵开战后,调了大周最强水师五万战船千艘,将这些水寨防镇守得固若金汤。
“大概跟你想得一样。”萧维不觉得惊讶。
“什么一样?”自己讲了那么多话,根本不记得哪句。
“玉陵本是我大周国土,那么这些难民的先人亦是我大周子民。不放他们进来,难道还留他们被大求践踏不成?”放是一定要放的,只是如何解决这些人的衣食,是十分棘手的问题。毕竟玉陵自成一国多年,很多大周人不会当他们是大周百姓。
这时,船阿大喊了一嗓子,“两位爷,有官兵要上来检船。”
萧维一看,船前横了一艘巡逻小船,上面有二十名手持长枪身背弓箭的水兵,正雄赳赳气昂昂仰头斜睨着他们。
“让他们上来就是。”萧维石磊不能暴露身份,当然摆不了上对下的官威,只有搭舢板,迎小兵们上船。
●● 第102章 玉陵飘香(三)
且说,墨紫三人走到裘三娘舱房外。
“外头何事那么闹?”裘三娘被吵醒的。
“姑娘,我不知道。”因为裘三娘醒得早,而且船上也不比家里那么宽敞,绿菊有点手忙脚乱,能听到铜盆敲了壶,?啷啷的。
“小衣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这船上那么大点儿地方,她要是随便展露那身爬树功夫让人瞧见,以后到了敬王府,岂不是少了一双耳朵?”被吵醒的裘三娘,当然有起床气,“绿菊,你也别再敲盆子砸壶了,赶紧去外头看看到底出什么事,让人抢了船还是碰了礁?”
“姑娘可别说霉话。”白荷连忙推门进去,利索得帮着绿菊收拾好残局。
裘三娘尚未更衣,坐在床上,抱着一团被子,半眯眼。知道瞧见白荷身后跟进来的墨紫和小衣,眸色才算醒了过来。
“你们三个拉下我和绿菊,自己跑出去瞧热闹了吧?”否则能这么巧一起进来?
“不过是一个大镇,跟洛城差远了,哪有什么热闹可瞧。”白荷体贴裘三娘,不想让她看岸上人间地狱的惨像。
墨紫可没有白荷那么体贴,或者该说太了解裘三娘,“岸上都是玉陵逃过来的难民,少说有上千。看到咱们的船,孩子们追着卖花,换几文钱买顿饱饭吃。”
裘三娘果然面不改色,懒懒哦了一声,待白荷那两套衣裙来,仔细看过,指了一套溪水洗花纹底的素色裙,配宽罗袖束上衣,遍地迎春花比甲。
“鹿镇离玉陵百花洲不过两三日水路,逃过来也不稀奇。倒还能想带花来卖,百花洲真是以花闻名之地。”裘三娘也许懂得经商的艰苦,但绝不是个极其富有同情心的人,凡是毅力字当先。“有那么多难民,不然还能赚点银子。”
墨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裘三娘本来要把望秋楼开成妓院,她思想开放,能接受,就是觉得在这个时代正经姑娘家做这种营生不太好听。后来知道裘三娘让人贩私货,相当于现代的走私,还好不是毒品,她也算了。这时候冒出来个发战争财的主意,是在让她有点受不了。那么多人就快要饿死,这一位还感慨少赚一笔银子,真是——
“墨紫,你又拿大眼睛瞪我了。那么,觉得我残忍?”裘三娘自己穿起衣服,“我不赚这种银子,别人也会赚。而且倒买倒卖,在米商之间赚差价,跟外头挨饿的难民有什么关系?”
“姑娘,有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该管住自己的嘴,偏偏这件事上闭不劳。
“又不是我直接拨羊毛。”裘三娘一听墨紫顶嘴,柳眉拧巴了起来,“再说,没人拔,他们的日子照样难挨。我倒是可以捐个百啊千的出去,不过能就得了几个?这年头,好心有什么用。无权无势,做一件两件好事,就能改变那些穷人的命了?”
“墨紫”怎么又要吵起来了?白荷心里直叫妈呀。
“那倒也未必。姑娘若舍得把几万两的嫁妆折了现银,救个千把人的性命,算是小事一桩。”还有箱笼里的描金盒子,十万两银票和二十万两一颗的珠子,能养得上万个难民红光满面,增胖几斤。不过,这话就放在肚子了吧。她虽然一时气愤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能因此把裘三娘气疯了,也让自己陷入未知的困境中。
“哼哼——”裘三娘冷笑一声,“你把自己主子的东西想给得挺大方,却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我,你这会儿跟他们一样,可怜巴巴追着人买花了。”
“姑娘别生气,墨紫也是一时激动。玉陵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她自己是从玉陵逃出来的,看着那些玉陵老百姓,当然伤心难受了。”白荷眼看情势不对,立刻果断出来两边劝和。“墨紫,你别气糊涂了。那些难民是让人看着不好受,我也想帮他们,可这事,根本不是咱们管得了的。”
“谁说管不了?”裘三娘尖尖指甲正对着墨紫的鼻子,气哼了七八下,“她可打算将本姑娘的嫁妆捣出去给人家买饭吃呢。真真是了不起的丫头。”
“姑娘,那是墨紫跟您开玩笑呢。”绿菊来帮腔,死死拽了墨紫的袖子,字咬到牙根上。“墨紫,是吧?”
墨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叫停船开始,又听到裘三娘那些话,一直保持不了冷静。头脑明确知道冲动是不对的,可一嗅到渗进舱房里的花香,就管不了自己的嘴巴。果然,祸从口出。她心有离意,却不是用对抗的方式能走得了的。
“墨紫?”绿菊急了眼,见她愣愣似的会不过神来,真下劲掐了她手臂一把。
可以说,这一掐痛醒了墨紫。
她垂下双肩,半合双眼,“是,姑娘,墨紫看玩笑罢了。”
她服了软,裘三娘却没那么容易消气,冷笑道,“你跟我开这么有趣的玩笑,一大早逗得我挺开心。这样好不好?你那么心疼那些玉陵百姓没饭吃,就跟他们同甘共苦,这三天也别吃饭了。”
裘三娘发怒的时候不动手打人,但不代表没有惩罚。她现在罚墨紫三天不能吃饭。
“姑娘。”白荷还想替墨紫求情。
“是。”墨紫却一口应了。这时候,既然自己已经妥协,就不用在激怒裘三娘,接受惩罚,消了她的气为好。
“那你出去吧。”裘三娘又对白荷绿菊说,“你们也出去。”三个是好姐妹,就她是恶人。
墨紫一咧嘴,弯弯膝,退了出去。
等三人都走了,裘三娘见小衣盯着自己瞧,没好气,“干什么?你跟墨紫比谁眼睛大啊?一个个的,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小姐,那赚钱的主意是不太好,你要是瞧见外头那些人,就不会那么说了。”跟忠不忠心没什么关系,小衣只诚实表述想法。
“我就是随口一说,又没真赚上那银子。墨紫像你那么说不就结了?她一上来先瞪人,让我看得烦心,也不跟我直说,什么羊毛,有扯上嫁妆,阴阳怪气的。”瞪人的墨紫不知道,她神色冷峻时的样子散发一种令人要仰望的贵气。
“我瞧小姐和墨紫斗嘴,是小姐更乐在其中。”小衣一直近身跟随裘三娘,清楚她的某些恶劣嗜好。
“我没她乐。罚她三天不吃饭,她喜滋滋就出去了。你没瞧见,她嘴咧成那样?”裘三娘学墨紫的表情。
“那不是乐。”是没办法吧?“没人三天不能吃饭,还能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