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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墨紫嘀咕着,伸手推上门不过一半,那门突然遇到一股大力,顶了回来,害得她又叫,“喂,后面有人啊!”
还有,这次大概对方听见了,门被拉了回去。
墨紫松口气,拍拍心走过门的位置,看到萧二郎正一脸煞气盯着她。
“你又来干什么?”他恶狠狠问道。
“什么叫又来?”两次差点撞门板,墨紫心跳还没恢复正常,说话昂头挺胸,“我自上船后还是第一次上二楼。”
说完了,脑袋也清醒了,低眉顺眼的招牌动作迅速到位,眉毛柔顺弯了,脸保持水平线下十五度,怒瞪着那双步云靴子,“回二公子的话,姑娘让墨紫来问问卫姨夫人何时开船。”
萧维要不是笃定自己的眼睛没问题,还以为之前那丫头气势汹汹的样子是太阳太大,看花了。不过,知道墨紫是个嘴巴厉害的,因此能那么凶倒也不让他觉得很吃惊,略略抬起剑眉,很快恢复平日的贵傲。
“你——刚才瞧见门里出来的人了么?”一个拖了长音的你字,很是意味深长。
本来他不问,墨紫还想不到。对方这么怪里怪气,反而引起她的怀疑。回想刚才的一幕,那个粉色色的背影,衣着华丽而满头珠翠——嗯——是某个人的表妹啊。
嘴角勾得很坏,声音毕恭毕敬,她这么回道,“门挡住了,墨紫不曾看见。”
“那最好。”不信也得信的口气,萧维加了一句,“今后若有人问起,别给错了答案。”
“墨紫别的不能说好,记性还算不错。”要让人知道卫六娘和萧二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么卫六娘投江别活了,要么萧二郎多个如花似玉的小妾。
“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鹿镇准备开粥广济难民,镇外喧闹非常,这时不太好走,再等一会儿就是。”萧维说道。
哦?真要开仓放粮了?墨紫很高兴,抬眼笑着福过身,应了是就走。
她突然笑得跟朵花似的,看在萧维眼里很莫名其妙,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个叫墨紫的丫头,不但一张嘴厉害,似乎惊鸿一瞥间的容貌也不错。但他见过的绝色何止一二个,一转身便
忘在脑后了。
船一直到月上中天才走。两岸的花香让粥香所取代,不再是绝望的香气,没有人再追着船卖花,孩子们捧着碗就像捧着人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墨紫坐在甲板上,啃着白荷光明正大拿出来给她的大白馒头,吃得比任何时候都香。当时,她还没想到,岸上发生着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和自己密不可分。
五日后为补给,进了一个大城的码头,萧二郎从信局得到他留在鹿镇随从的快信。到晚上吃过饭,众人闲话,他对卫姨夫人提到鹿镇县衙的情况,就引起了李氏和裘三娘的好奇。
“好一个官债。”李氏大加赞扬,“不用官府一分钱,让乡绅们不能说当官的强纳银两,又收拢了玉陵百姓的心。这个县官,倒是极有本事的人。”
刺史乃是州的最高长官,萧维因此对李氏也很尊重,“唐夫人或许听闻过此人。他姓江名涛,云州人氏,乃两年前最年轻的两榜进士。皇上本欲点他为探花郎,殿试之上的表现也
有大才,可惜——”
“二郎所说的,可是那因相貌奇异,与探花无缘的江涛?”李氏果然听她官人说起过。
“正是。他两年前外放了六品县官,没想到就在鹿县。如今他这番作为,我大周又多一名栋梁能臣。”萧家男儿都有忠君报国的赤子之心。
“只不知,这次皇上还嫌不嫌他丑?”裘三娘抿嘴直笑。
逗得卫氏李氏乐得合不拢嘴,丫头们也跟着笑成了铃串儿。
卫六娘近日晕船症仍然厉害,几乎不出自己的舱房,因而缺席。
“弟妹,不可对皇上出言无状。”萧维还挺一本正经。
卫姨夫人仍然在笑,说道,“也不算无状。我瞧啊,连皇上听了都会笑。”
“自古探花最风流。皇上若点江涛当探花,怕是那些想找个美婿的大人们要绕道走了。”
李氏也来凑趣。
大家又笑成一片。
“那江涛到底长了什么模样?”裘三娘终于笑罢后,很好奇地问道。
那江涛,长了一幅胡子没刮干净,头大,眼睛大,鼻子朝天,扇风耳,女人樱桃小嘴巴,一开口小生小生的装酸秀才模样。
什么雨天凑到茶亭喝茶的闲聊茶友?那个中年文士,多半是江涛的幕僚。
墨紫气得哼哼,也怪自己没多个心眼。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傻里傻气的憨大头竟有探花之才学。要知道,她对探花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李寻欢那样肤浅的层面。不过,这年头当上个三甲不容易,不但要后天十年寒窗,还要先天娘胎里带出来的美少郎。
等等,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姓江的隐瞒自己的身份,偷学了她的主意。要是早知道江涛是县官,她会问他收取谘询费,藉以慰藉两手空空的穷困状态。
老天,她也许不是穿越人士中最倒霉的一个,却绝对是最兜不住钱的一个。
又一个机会,随大江东去了。
●● 第107章 大少好金(一)
上都,金银坊,金银钱庄。
金银字的招牌下头,两个金光闪闪的狮子中间,墨紫再次深刻且无奈地体会到自己的贫穷。不过,似乎有这种体会的人,还有一个。
“这金银总庄是怎么回事?大门里外跟浇金身一样,怕别人不知道它是钱庄?”相较于墨紫的腹诽。裘三娘是又什么说什么的主。连着来反问句,其实就是眼红嫉妒的。这位,爱钱的程度应该不比金银钱庄的东家差多少。
“是啊,咱洛城里的金银钱庄没那么耀眼。”墨紫觉得太阳又大,再加上反射在身上的金光,不多会儿就开始热了,“姑娘,你以前不是来过上都?”
“五年前来过一回,那是还没有金银钱庄呢。”说道这个,裘三娘更来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雨后春笋似的疯长,如今大周哪个府没有它?”
“不过信誉是真好,金银出的汇票都有自己的号,就算弄丢了,只要不是假名,也能凭户籍本领钱。”而且,掌柜们做事灵活,很能应对客人的不同要求,这是墨紫自己经历过的。
“三位客人,外头热,我们供清凉酸梅汤,还有点心,请先进来吧。”一个看着就机灵相得短衣伙计,满脸笑容出来招呼。
“要是信誉不好,我可不敢把银子存在这儿。”裘三娘一身宝蓝锦衫,乌发高束,用宝石环扣住,翩翩美男子的扮相。
不顾,这个美男子,没得是在十分女人味儿。墨紫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觉得,不肯往脸上涂暗霜的裘三娘,除了眉毛特地画粗些。本白色的五官美艳惊人。
同样女扮男装的小衣,平时长手长脚不像个纤细女子,青丝一长束如侠客儿,穿了黑色劲衫,宽扎腰带。修长身材而冷拓的眼神,一柄长剑按在手里,竟是十分帅气。
反观她墨紫,一脸油黄跑腿相,眼珠子东瞄西看,又像整日混市井之辈。
三人随伙计进了前堂,就有一个柜事迎上来,问明裘三娘是来开户存银子,又看她气势派头十足,就想是大户,要领进包间去。
“东家,我在堂下等吧。”墨紫不想跟进去看人数银票,而里面没一分钱是自己的,尤其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自己给裘三娘赚回来的?
不,不,大家别把她想得那般小气,其实她还有些别的事。
裘三娘想了想说:“也好。”
墨紫知道裘三娘存钱问得很仔细,没一个时辰搞不定。于是,在见她和小衣进了单间后,也没真等在堂下,而是走进正堂大柜间,找到托管的那一高格,踮脚尖敲敲隔板。
格板啪一声升了上去,露出一张不苟言笑,却硬挤出的笑脸,“小哥,托物还是取物?”
墨紫先让那张别扭的脸弄得心里很别扭,再一想人家也是秉着顾客至上,天生不是笑脸,却还得笑给人看,实属不易,忙正正神色。
“我来问询。一个半月前,我在洛城贵宝号托了一物到上都总庄。不知安全到否?”说着,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纸,再踮脚,吃力递进格门里,“这是贵号开的凭证。”
那柜事飞快看一眼,再开口语气变得恭敬,“小哥可带了户籍本?”
“有。”那小本子墨紫随身带,被骗取自由后得来的,当然要分外珍惜。不过,这人为何突然客气起来?
她把户籍本也递进去,强调,“所托之物与我主家无关,乃是我私人之请,柜事不要弄错了。”
金银钱庄接受假身份存银托物,但凭立约时信物或暗语相取。可是,墨紫很小心。信物暗语都可能丢失,户籍本有官府大印且原本存于文书库,故而用“官方认定”的身份存物不易被赖账。
“小人理会的。”户籍本上一看就知道墨紫是女的,那柜事却半点异样不露,将本本和凭证还给墨紫,“客人请稍候片刻。”
“我只是——”要查查到没到而已。
喀——高格下板,把墨紫的话砍去一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托的东西弄丢了?还是钱庄要私吞?她可是报价二十万两。金银钱庄承诺丢了会照价赔偿。
当初给洛城分号的人看这东西。连大掌柜都亲自出来验过真假,他亲笔写的凭证,想赖是赖不掉的。
墨紫在那儿盯着自己鞋尖,一个人胡思乱想,到最后几乎肯定金银钱庄有人见报起贪念,看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打算仗势欺人,以大压小。想想,若对方真一声不吭吞了东西。她就算用的是真名实姓又如何?出发点很仔细,可事到临头了,才发现全是无用功,那东西跟赃物差不多,东西的主人还是大周叛国贼德后代。
她根本不能到官府去告金银钱庄,一告先把自己变成了叛国贼的同谋。
说到这儿,就爆出这东西的名字——水净珠
自己这叫干得什么事!墨紫唉生又叹气,本想带在身上,又怕让裘三娘发现,又怕弄丢,还要赶时间,因此就用了金银钱庄最快的托物,她决定将珠子还给元澄,
是想这值钱的东西能让他自救,当然越快到越好,据庄子保证,价值十万两以上的物品,十天半个月能到上都,要是人被砍头,珠子还没到。她“与君明珠”还有什么用?
“这位客人?”身着铜钱袍的一个老伯看墨紫愤恨蹭着地板,有点踌躇不赶上前。
墨紫以为金银钱庄是大口狮子。正处于敏感度最强时刻,一听有人喊,视线立刻扫荡过去。
见一个老伯离她三丈开外,面色惶惶看着她。
“你叫我?”墨紫瞧四周没别人,稍微收敛了神色。
“客人可是刚才问托物之人?”老伯倒很谨慎。
“正是。”哦,有下文了?
“还请跟我来。”老伯转身在前面带路。
墨紫心想,自己又不是一个人来的。实在不行也只好冒着被裘三娘发现的风险,向小衣叫救命。
她本身又是大胆的人,当下也没迟疑。跟上前去。
穿过正堂,入廊道,过了廊道,又进厅堂,走到这儿,墨紫觉得跟在人后面从一个堂到另一个厅这种事似曾相识,然后立刻想起初见元澄那一回来,折七弯八,一进一进的地方,似乎不会有令人愉快的经历。
这厅,华丽丽而札人眼,桌椅是秋山顶好的岩松木,虽然不是按斤称两来算,一颗原木可叫价百两以上。
两根左右相称的红木柱,人家用来打家具,这庄子用来当撑房顶的,柱子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幅金光闪闪的对联。
金一两银一两二两不多,金千山银千山万山太少。
横批:大少好金。
墨紫心理默念完毕,噗地笑了出来,“这对联——”
“我东家写的,客人以为如何?”老伯突然转回头,很是亲切笑了笑。
“挺好,挺好。”要不是门面妆点得很金贵,光看对联的话,她会以为金银钱庄的东家是个吝啬鬼。
“我也觉得挺好。”笑声朗然,有人撩开莨绸门帘子,打后面走了出来。
墨紫一看,喝!红锦的底色,元宝的亮绞,腰间挂得坠饰有金有银。发间辫入红蓝宝石,高札成髻。
插一根赤金火球簪子。双手食指戴两枚戒,一枚乳白玉石,一枚波斯猫眼。
大唐是历史上服饰最多元化的时期,然而,大周武则天之后,女子服饰趋于传统,男子服饰更为单调。
可以这么说,她没见过有比眼前这位穿着打扮更华丽的男子了。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