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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她不悦地问。
“燕大侠,我家主子想请大侠移步楼下一叙。”声音毕恭毕敬。
她缓缓转身,良久才回应:“这位大哥,请转告你家主子,燕某和你家主子素未谋面尚无交情,燕某长途跋涉已经歇下了,如有事请明日再作定夺。”
“燕大侠,这”
“请回吧,燕某得罪了!”
阁楼下,奔波了一天的奕雄刚匆匆用了晚餐,紧张地等着无翎的回复。
“怎么样?”他示意其他人继续用餐,将盛满海碗的饭推到无翎前面。
“主子。”他摇摇头,“听声音,不像是夫人的声音。”
“嗯,无论如何,我得亲自证实。”
无翎赶紧拉住他:“主子,燕大侠说了此时不便见客,有事明天再议,您”
“嗯好吧,再等等。”他低头坐下来,手指敲着桌面,沉思。
☆、094入魔边缘
燕泠在房内闭目调息,每当子夜来临,体内那股尚未完全控制住的内息还是会冲击她的身体,最近因为旅途劳顿,虽练功收效不多,但现在那些紊乱的内息造成的干扰和痛苦还是减轻了些。人说虚不受补,看来这薄弱的身子还是要过些时日才能消化了被硬生生加注的功力呢。
当初拜别长眠于冰雪中的师傅,执意南下,而今却突然有退却的怯意。
为什么?
师傅说了凡事皆有定数,是福是祸难躲过,可是这芸芸众生里她本意只想做一个平凡人,这个愿望真的就那么难吗?
当初一心一意想要见的人,为什么就要见到了,反倒害怕了?
害怕他,还是害怕他的欺骗?
害怕那不可告人的真相?
害怕真相后面或许还有更多的伤害?
刚才那人口中所称主子,会不会是他?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堂堂王爷,怎么可能一生一人?
脑子里控制不了地胡思乱想间,突然一口气岔了,她抑制不住猛烈地咳起来,奔涌的内息翻江倒海,反噬着奇经八脉,情急之下她伸出双指往胸口点去,两口鲜血狂喷而出。
大门砰地一声震开,一道身影飞进。
完了,自己差点就走火入魔,现在又有不明身份的人闯进来,哪有力气抵抗啊!
她的身形一软,往后倒去。
淡淡竹香飘过,一双温厚的手掌从背后托住她,两道内力缓缓输入,逐渐引导平定她的内息。
半刻钟后,奕雄轻轻放躺双目紧闭的人儿,忐忑地盯着她。
从身形、背后的触感来说,像极了他日夜想念的人,还有她身体的淡淡幽香,是那么似曾相识,他渴望那道面具下是那张熟悉的脸,但又害怕不是。
他就住在她隔壁,是花了一把银子换过来的住处。
还好,刚才他还是不由自主就走到她门前,想要叩门与她相见,不然今晚她也许就这样走火入魔而去。
他颤抖的手揭向她的面具。
她似乎难受地呻吟一声,他停下。
她依旧昏迷,而他颤抖的指尖最终触及那冰凉的面具。
“客官,发生什么事情了?”掌柜探着头问。
他缩回手。
门口的无翎等人拦住他:“无碍,里面的客官生病了,我家主子在帮他呢。”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见到对面凌厉的眼神,掌柜缩了缩脖子,退后两步,嘴里小声喊着,“客官可不要在这里闹事啊,小店小本经营经不起折腾哟”
“快滚!”无翎双目一瞪。
掌柜的吓得撒腿就跑。
奕雄再次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下终于揭开了那道面具。
那张脸,不是她的。
他拿起烛台,俯低身子,细看她是不是还有其它伪装。
没有。
他叹了口气,失望的痛在胸口散开。但不甘地回头细细再看,那眉眼五官,倒也和燕儿几分相似,如果不是这大半张脸长满个个山丘般的疙瘩,应该不失为美丽娇俏之人,也难怪她会带着面具。
他再次叹了口气。
远远地看主子这幅表情,守在外头的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互相对视之后都心照不宣地低下头。
依旧给她戴上面具,盖上被子,他起身离去。
“无涯,门已坏,你今晚守着吧。”他摆摆手,回头看了看,走了。
虚掩的门内,良久的安静。
燕泠睁开星眸,挣扎着坐起身,摘下面具,指尖抚着脸上的起伏,内心烦扰不休。
次日一早,燕泠起身用架子上备好的已然微凉的清水大略洗漱了一番。服下师傅特制的雪莲玉参膏,经过半个时辰调息,身体的内伤倒是恢复了些许,行动已无大碍,旁人是看不出她身受内伤的。
一打开已然崩坏只是虚挂着的门,便见到静静守候在门外的无涯躬身请道:“燕大侠,我家主子在楼下雅间恭候您大驾呢。”
“哦。”燕泠抬脚便走。
无涯在身后看着,心里感叹,像,真是像极了王妃。这燕大侠也真是爽快的人,居然不问主子是谁就赴约,不似女子作风呢。
“燕大侠。请坐。”无翎挪开奕雄对面的椅子。
奕雄拱手施礼:“燕大侠,大早叨扰,多有得罪,特意备了早饭,权当赔罪了。大侠请务必赏光啊。”
“王爷,客气了。大侠两字免了,在下姓燕,单名一个泠字,也有人称燕红衣。”燕泠淡然抱拳回礼,施施然落座。
“本人名讳奕雄,无雅名,俗夫一个。本人年长,就称大一回。昨夜多有冒犯,请燕弟见谅。”
“无碍。但看奕大哥应该是有事才对吧。”都称弟了,她也不客气。
“的确有些唐突,因为本王急于寻找一位故人,一时心切,误认了。”见到她倒也豪爽,奕雄脸色微凉,打了个哈哈。
“哦。”燕泠笑笑。寻找故人吗?寻找的,仅仅是故人吗?
“听江湖传说,燕弟由北往南,一路上绝世风采可是羡煞许多英雄豪杰啊。”
“谬传而已,当不得真。燕某固然不知谦虚但也不狂妄,自知斤两,请见谅。燕某此行乃亦是寻找一位故人,了却师尊心愿,不想惊动了您,实在是不应该。”
“相识即是缘分,何来应该不应该呢,以茶代酒,为兄敬燕弟一杯。”奕雄盯着面具底下流动的眼眸,心底一根弦动了一下。
那双眼,真的是似极了她啊。
他又开始怀疑昨夜自己是不是疏漏了什么,会不会眼前的人的确就是自己梦萦魂牵的燕儿,现在的变化不过是遭遇了变故而产生的。他知道她是女儿身,也知道她应该是为了行走江湖换做男儿妆。昨夜,若是除却礼法,冒失一回,趁着她昏迷,查看她胸口可有燕儿那独有的红痣,就能真相大白了。
可惜,自己错过了一次重要的机会啊!
(后悔了吧,可是后悔药是没有得卖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只是哭过就不要后悔!三万里外,鱼鱼奸诈地笑。
女猪嚎叫:滚远点,你只负责幕后工作,别出来瞎蹦跶,汗水留给你,风光是我的!)
“你的伤,可好些了?”奕雄看似无意地提起。
“无碍。”
她眼神依旧明亮,看来真的恢复了。听了他的话她也不见有什么意料中的反应,煞是奇怪啊。
“独自一人行走江湖,须得多加小心。”奕雄抬头,对面的无翎看似疑惑地盯着他。
“多谢王爷好意,燕某这厢仍有要事办理,就此别过吧。”燕泠起身告别。
“不知愚兄可能帮忙一二呢?”奕雄也站起来。
燕泠盯着他,突然双手支桌俯身往前,双眼直勾勾望向他眼底:“王爷,燕某寻的人可是赫赫有名的毒娘子,一般人还真帮不上忙。”
毒娘子!
☆、095尾大不掉
“燕弟,刚巧愚兄就不是一般人,看来这忙还是有得帮。”奕雄好整以暇坐下,眼角微眯,“不知道这毒娘子对于燕弟来说是友是敌?”
“此时,非敌非友。彼时,倒是难说。”燕泠想了想便改变主意坐下,端起桌上的清茶啜了一口。
非敌非友,是师傅
“燕弟整日戴着这沉重的面具,又是为何?”
还为何?看都看了,还挺能装的。燕泠淡淡一笑:“燕某人之前误食毒物,容颜尽毁,丑陋不堪,不想惊吓了世人,还请见谅。”
奕雄心底突然突突地跳,中毒了容颜尽毁,那
“愚兄有一兄弟,医术高超,改日可否让他为燕弟”
“不必麻烦大家了,小弟这伤毒,家师说了,需些时日便可自愈,无需枉费药石。”燕泠打断他的话。
她必须独自走了,在他面前,恐怕难以长久保持冷静。
然而,奕雄仿佛就是狗皮膏药般紧紧跟着,用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狠绝无赖劲,一直随着她,直到抵达京都长堰城。她尝试过易容溜走,也和他光明正大地打过架,半夜里从客栈潜逃,不理睬他,反正能想得出来的都试过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坚持不懈永随不朽。
奕雄将燕泠当做冷飞燕,即使知道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他想找的人,即使明白自己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胡搅蛮缠,但他就是不能松手,生怕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变为无望的泡沫消失。
明知自己被他当成自己的替身(感觉有点怪异,但她也只能忍了),燕泠无奈至极,不过,途中也幸好有他在,又帮她顺利度过一次难关,不但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居然还阴差阳错地打通了奇经八脉,那些紊乱的内息,终于不会夜夜狂乱。拈花飞叶杀人,她原来也可以做到。而今只需要引导那些强大的内息,让它们悉数融入四体百脉,不会再为不胜负荷的内息所苦。
其实,她不但要找人,还在找事。只是,不知道结局如何。
在长堰城,她包租了来福居的上房,坐落于来福居后院,清静舒适,倒也怡人。离此不远便是大将军王府,往西不远是整个天朝和皇城的权力中心——碧瓦红墙的皇宫。如不是大将军王出面,光凭她一个初入江湖尚且排不上辈分的江湖人,怕是在来福居连一间普通的客房都订不到,何况是有院落有亭台花园的后园上房。
燕泠也不客气,反正大将军王难得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豪爽,他手里也不缺几个银子,她乐意住到何时都可以,来福居的账房先生自己会到王府结账。奕雄不能将她请进王府里光明正大地住着,但将她供在洛梅阁,好歹也挣个金屋藏娇的美名吧。
金屋藏娇呢?!
哼哼,这行头,居然比大将军王府还讲究。
她躺在铺着锦被的雕花沉香榻上望着屋顶,一条腿吊在床沿晃着,面具也放在一边,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自在,脑子里面放空了什么都不想了。
今日看了镜子,奇经八脉打通后,那脸庞好歹不那么唬人了,但还是丑陋不堪,昔日韶华不知何时方能重现。不过,那张脸,不现也罢了,省得招人惦记。
听账房老儿说这间名为洛梅阁的上房里,桌椅门窗皆是百年老梅树雕制。躺在其中确是有股别样的清香,乳黄色的纱帘子挂在上好宣纸糊着的雕花窗棂边,这床上铺着的锦被有点噱头,说是雁绒和贡棉分五层织就,整个皇城里除了皇宫内几个贵妃娘娘的寝宫里备了几张,这外头独此一家,就后院这梅兰竹菊四间上房才有。
房间的摆设倒不算奢华,整个气氛淡雅清新,看不出值得那么多的房钱,这里住上一日的房钱,够一家老百姓一年的温饱了吧。
第一天基本上燕泠就呆在洛梅阁里,调息炼气,奕雄也不得空来找她,也算清静。
奕雄一回到长堰城,便被皇帝“逼婚”了。想来父皇再次赐婚被他拖着延宕至今,父皇已不可忍耐了吧,刚踏入长堰城的城门便被传召入宫。奕绝的口气变得无比强硬,看来那洛宁是不娶不行了。
呵呵呵,大将军王府清静多时,多养一个女人不多。他答应父皇会娶她进门,但爱或不爱,重或不重,何时娶,那就由不得父皇了吧。
娶亲嘛,光一个不热闹,再添一个又何妨?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将心来一比,看谁狠第一。
这偌大的皇城,大概也只有奕雄会来找她吧。
原本,她也是要找的那个人,却主动来找上她,她原来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竟然如盐入温水,尽数化开,讲不清爱恨,辨不出情仇。
当初想要质问的话,悉数湮没在他那不一般的眼神里。
想起来真的是因缘际会,当年落崖,奄奄一息的她被师傅救走,昏迷了近一个月后才清醒过来。醒来之时,却身在与世隔绝的雪神谷里。
师傅告诉她,她身上除了严重的内伤还有蛊毒,还好体内两股柔弱凌乱不堪的内力护着心脉,否则任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呵呵,两股内力,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