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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好像他知道马上就要出事似的。最近一个时期; 这个弟兄情绪很不稳定; 一会儿顶高兴; 一会儿顶忧愁、又顶生气; 弄不清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在会堂里一直是个有问题的人物; 对王先生有不满。他出身于旧警察; 说起来是个政治上有历史问题的人; 很容易被收买; 有人猜测他老早就在暗中为政府工作了。尽管如此; 他毕竟在会堂里呆了这么多年; 与王先生多少也总有些感情; 看见王先生大难临头; 可能出于良心的驱使; 作了这么一件事。
十时半上午礼拜开始之前; 一个姓李的女学生来对王先生说:
“大爷; 大爷; 今天我来聚会的时候; 有人跟着我。”
“你甭害怕;”王先生安慰她说;“有神看顾我们; 保守我们。”但他心里已经有点感觉; 可能要出事了。那天礼拜聚会的人数特别多; 大会堂里坐满了; 院子里还坐了有二、三百人; 总共大约七、八百人。王先生那天的讲题是《他们就是这样陷害耶稣》; 严厉责备犹大的门徒造谣诬蔑; 陷害忠心事奉神的人; 讲道十分有力。
刚一散会; 就有人来告诉王先生说:
“今天聚会来了好多我们不认识的人; 面目很生。”
吃过午饭; 王先生躺下休息了一会儿。起来以后; 隔壁一个女孩子来对王先生说:
“伯父; 我看见有几个人在会堂外头看你的地形; 好像要爬上墙似的。”王先生听了有些害怕; 想夜里可能他们会跳墙进来。
下午; 教会的擘饼聚会来了大约二百人。临散会时; 王先生想可能这是最后一次的聚会; 就叫章纪勇和章师训两位弟兄去甘雨胡同家中; 拿了二百本他的自传《五十年来》; 送给来聚会的人每人一本。
晚上还有一个小型的祷告会; 参加者除了王先生和他的同工以外; 还有史昌林、章师训、王笃恩等几位青年弟兄姊妹共十余人。他们祷告的时候; 来逮捕他的公安人员实际已经等在墙外; 可是他因为身体过度疲劳竟睡着了; 就像客西马尼园中的那几个门徒一样;“心灵固然愿意; 肉体却软弱了”。等他醒来时; 已经十点半钟; 于是他说:“我们该散会了。”祷告会就是这样结束的。
* * * * *
王先生对待今天这场属灵的争战和他对待一九四二年那场争战; 有很大的不同。回顾一下他在一九四二年那场灵战的经过 (详见《五十年来》第五章第一四四至一五三页); 对我们每一个属神的人都会是有益的: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 日本与英美两国交战; 那日上午; 北京各英美差会所设立的礼拜堂都被封闭。各教会的领袖们在那时都十分焦急; 他们集议怎样维持工作; 因此便成立了一个‘北京基督教维持会’。
“一九四二年一月十六日下午; 忽然有一位青年会的干事; 到我这里来述说各教会已经组织了一个‘华北基督教联合促进会’。他受该会会长的委托; 劝我们加入该会; 并说如果不加入; 恐怕以后教会会发生困难。当时我真不知道该怎样答复; 只告诉他说晚间再给他回答。这天晚间我同妻并两位教会中的同工和另一位弟兄谈论这事; 我们一同跪下祷告。不到几分钟; 我忽然想到经上的话说:‘你们和不信的原不相配; 不要同负一轭。’(林后六章十四节) 我不再求告了; 我只感恩赞美; 因为我已经明白了应当怎样应付这一件事。”
那次灵战临到时; 他不是胸有成竹; 而是先到神的面前去祷告、去求问。不单是自己祷告; 而且和教会同工一起跪下来祷告。这是那次争战得胜的原因之一。从教会历史上我们看见; 每逢教会切切祷告的时候神就会发命令; 显大能; 使他的教会得着胜利。在一九四二年的那次灵战中; 他祷告了不到几分钟; 就有神的话临到他; 使他明白当怎样应付那一件事。但这一次的争战他既没有那样的经历; 更没有神特别的话语和能力赐给他; 他只是按照他认为对的去作了。他所倚靠的乃是一九四二年那次得胜的经验; 以致失去了单纯信靠神的心。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败。
在那次灵战里; 除了上述经历以外; 他还经历过主在客西马尼园中祷告的滋味:
“四月三十日的晚间我从外面回来; 进晚餐的时候; 妻交给我一封信; 是联合促进会寄来的。信内说:
‘敬启者; 我基督教各宗派、各公会; 因时局之演变; 为促成教会自立、自养、自传之实际
精神起见; 组立华北基督教联合促进会。总会已于四月十八日正式成立; 本市按章应设分会。
贵堂既在分会区域内; 有参加之必要。特请派遣代表; 于五月一日上午新十时出席; 共讨进行
。聚会地点假米市中华基督教会。此上
基督徒会堂
华北基督教联合促进会北京分会启’
“以前的三个多月虽然联合促进会也曾屡次劝诱; 总是托人来谈谈。这时候书面的通知来了; 并说‘有参加之必要’。我们也必须给他们一个正式书面的答复; 这时不免正式交锋了。那天晚间九时半; 在别人都睡了以后; 我独自坐在会堂的南面台阶上思想这件事: 参加这个巴比伦式的‘华北基督教联合促进会’是违背神的旨意; 不参加势必受日方的干涉; 遭遇封闭; 我个人也难免遭遇危险。我也想到了我那年迈的母亲; 如果听见我被逮捕; 她一定要焦急惊恐; 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
“我在月光下思想了一些时候; 就走进小会堂内去跪下祷告。祷告以后; 再到月光下去思想; 思想以后; 又到小会堂中去祷告; 这样往返有好几次。我平日自己祷告很少发出声音; 那夜却是大声祷告; 以致楼上睡眠的同工都清楚听见。我那夜明白了我的主在客西马尼园中祷告的滋味。直到后半夜二时我才上床就寝。感谢神; 那夜他扶助了我; 坚固了我; 赐给我信心和勇气; 使我决定心志不参加‘华北基督教联合促进会’。那夜只睡了四个小时的觉; 梦中仍是接连不断的梦见那些事。次日清早; 我写了一封信; 交工友送交联合促进会。”
主在客西马尼园时; 他心里“极其伤痛; 祷告更加恳切; 汗珠如大血点滴在地上。”祷告了; 回到门徒那里; 然后又去祷告; 这样往返有三次之多; 因而有被捉拿后在公会前和彼拉多庭前的得胜。王先生也是那样; 在月光下思想; 走进小会堂祷告; 然后回到月光下思想; 往返有几次之多; 所以有他日后会见日本兴亚院华北联络部文化局调查官武田熙先生时的胜利。可是这一次不同了; 他不只没有主在客西马尼园中那样的祷告; 而且在最紧要的关头睡着了。事实证明; 当日他所传的道自始至终都是真理; 直到今天仍然为人所持守; 而且服膺弗违; 他也仍是那么热心; 那么勇敢; 但是他里面却少了神所赐的那个属灵的力量。失败寓于得胜之中; 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敬虔事奉神的人引以为戒的。
第 十 七 章 逮 捕 王 明 道
八月七日晚间祷告会散了以后; 王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见写字台上放着好几封信; 就坐下来在南窗前的灯下看信。因为天气特别热; 他就脱了小褂; 赤背坐在那里; 王太太也站在他身后看信。这时已经快十二点钟了; 王太太忽然听见房顶上有声音; 就对王先生说;“我去看看。”她刚走到小客厅门口; 政府的公安人员正要进来; 一碰见她; 马上把她铐起来; 叫她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不许动; 也不许出声。这时王先生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信; 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外面所发生的事。突然他听见后面有人大吼一声:
“不许动!”
他站起来回头一看; 只见在离他四、五尺远的地方; 一个公安人员手里举着一把手枪; 指头扳着枪栓对准他; 就像马上要开枪似的。他心中一惊; 登时两腿发软; 往床上一坐。另外一个公安人员手里拿着逮捕证走过来; 叫他在上面签字; 然后把他铐起来; 问他说:
“街门的钥匙在哪里?” 王先生这才知道他们不是从街门进来的; 而是跳墙进来的; 就回答说:
“在门房看门的人那里。”
那人听了这话就出去了。另外一个人见王先生赤着背; 带着手铐没法儿穿衣服; 就拿起他的小褂往他头上一搭; 结果碰掉了他的眼镜; 就这样把他从房间带到院子里。一会儿从街门进来三十多个人; 有拿枪的; 有徒手的; 还有几个女公安人员; 都站在他的四围。王先生是深度近视眼; 不戴眼镜; 一尺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所以他从里屋出来; 经过小客厅时; 没有看到王太太; 心里很是不安。到了院子里; 他看见本地段派出所的户籍警站在旁边; 就问他说:
“我妻子在哪里?”
“她也被捕了。”
王先生一听说妻子被捕; 心里就慌乱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被捕; 因为他认为反对三自会的是他; 而不是她; 而且即使反对三自会; 那也不构成犯罪。所以他对周围的公安人员说:
“我是守法的公民; 你们为什么逮捕我?”
两个公安人员立时捂住他的嘴; 推他往门口走; 他感到很气愤。出于生来那个倔强的性格; 他就喊:“逮人了; 救命啊!”故意叫人听见; 知道这里发生不法的事了; 以示抗议。这是公安人员执行逮捕任务时禁忌的事; 所以话刚出口; 他们马上用小褂整个蒙住他的头; 把他推上汽车开走了。
就在这时; 北京城的上空乌云密布; 雷电交加; 滂沱大雨裂天而降。雨一直下到八日夜; 几乎没停; 这是北京市八月罕见的现象。更不寻常的是; 北京郊区竟全然无雨; 直到八日清晨才下了点儿蒙蒙细雨。天也为神儿女们所遭遇的表示了忿怒和悲哀。
王先生被带走之后; 紧跟着把王太太也带走了。她当时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和衬裙; 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脚上穿的一双新布鞋; 是一位姊妹亲手做了送给她的。她见外面大雨倾盆; 舍不得这双新鞋; 就把鞋子脱下来; 放在夹肢窝里。公安人员递给她一把雨伞; 她就光着脚丫; 淌着雨水走出去了。
除了王先生夫妇外; 当天夜里被捕的还有教会同工石天民、迟张荷静; 执事张丽峰; 青年人史昌林、章师训、凌云峰等; 以及在东大地布道所被捕的彭鸿亮; 在西城麻线胡同教会被捕的王长新; 在香山被捕的陈善理; 在长春被捕的孙振陆; 和在广州被捕的凌向高等。加上七日白天在北医和协和两校批斗大会上被捕的在内; 第一批被捕的大约有二十人。
北京城里一片阴森恐怖。
第 十 八 章 被 捕 入 狱
捕人的汽车开到一个地方就停了。他们把小褂从王先生头上拿下来; 他才看见那是草岚子胡同看守所。进监以后; 他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 里面只有一张能睡四、五个人的木板炕。
当天夜里; 他被喊到审讯室去。他还不知道那是审讯室; 也不知道问他话的人是审讯员。他一进去就问那人说:
“我妻子也被捕了吗?”
“捕的是你; 捕她干什么?”这是审讯员向他说的第一句谎言。那天夜里没有谈别的; 只问了一些他个人的事; 就如他的工作和家庭成员等等。他觉得这属于个人隐私; 别人不得过问; 所以就对审讯员说:
“我个人的事;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你现在不是公民;”审讯员严厉地说;“你是我们逮捕来的犯人! 我们问你什么; 你就得回答什么。”这时他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公民的身份; 就按照所问的讲了一些。
从审讯室回到监房; 他躺在炕上; 直到天亮不能入睡。他心里想:“我为什么被捕? 我犯过什么罪? 我没有犯过一条国法; 没有偷过一样东西; 也没有作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我被捕没有别的原因; 完全是为了反对三自会。”于是他想;“如果我说三自会是正确的; 是合理的; 他们就会放我出去了。”所以第二天早晨提讯的时候; 他一到审讯室就向审讯员说:
“我反对三自会; 三自会是政府支持的; 我反对三自会就是反对共产党。”此外他还说了一句谎言:“三自会是正确的; 是合理的。”他以为这么一说; 问题就解决了。其实他错了; 说了第一句谎言; 就得说第二句; 第三句; 第五句; 第十句; 第一百句 。。。。。。; 而且越说越多; 从这时起; 他就开始说起谎来。
审讯员一听这话; 觉得正是施加压力的好机会; 于是把眼睛一瞪说:
“你还不交代你的问题!”
“叫我交代什么呀?”王先生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是反对三自会吗?”审讯员问他。
“反对三自会是信仰问题; 与犯罪没有关系。”王先生说;“反对三自会; 并没有犯一条国法啊!”
审讯员严厉地说:“反对三自会; 就是犯罪!”
这句话可把他给吓糊涂了; 于是他就把反对三自会当成罪状; 承认自己犯了罪。接着; 审讯员问他:
“你们教会里都有哪些人工作?”
他说了好几个人; 可就忘了梁立志; 因为解放后梁在基督徒会堂仅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