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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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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不能把恋儿要回身边陪伴,当然也不想让她陪伴别人。如今户部那纸公告所造成的余震,元慕阳操持得也差不多了,接下来,他自该再找些事来给他操忙。

“货通天下”京城分号管事犯事下狱,十几名伙计也因同案嫌疑一并在押大牢。贵分号如今为官府打下封条,列为禁地。门前镇日有诸多与贵号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声嚷讨要货款,并有人扬言要南下黄梅城,直接找上“货通天下”当家讨个说法。。。。。

元慕阳阅罢京城最大商贸伙伴欧阳家主事欧阳南天送来的书信,而后交给自己的总管。

元通浏览过后,面上沉色,道:“是阳恺。”

“何以见得是他?”

“在京城,欧阳家身在黑白两道,凭他与庄主的交情,若庄管事等人犯得只是一般罪过,他应该不难加以营救,还可趁机让庄主欠下他一个人情。从信中看,他不是没有想过出力,只是事情过于棘手,对方权势过大,权衡之下,他给放弃了。”

“本庄主想不出阳恺陷一个管事下狱又能如何?难道是想从庄管事嘴里要出背后指使之人乃元慕阳的口供,以治整个元家的罪过?”

“不管他意欲何为,庄主势必要进京一趟。”

进京么。。。。。难不成这便是阳恺的目的?元慕阳挑了挑剑眉,“庄管事为春家操劳一生,本庄主是一定要亲去看望,我会带三爷同行。这府外的事,由二爷打理,府内的事,你全权处理。”其他,包括他最挂心的人儿,元通会拼死相护,襄菊亦会精心服侍,反不需要多事叮嘱。

“属下获知,阳恺已于两日前返京。庄主此次到京城,要小心了。”

“他回京,本庄主进京。。。。。”这堂堂昌阳侯,有点幼稚呢。但若是出自男人的微妙心思,一切皆可理解。不知进京之后,昌阳侯又会有何打算?

救人如救火,元慕阳翌日便踏上赴京之途。行程中,他不止一次设想,京城内会有何事待他。但他想了千回百转,也未想到,等在前面的,会是一场皇家指婚。


六十五 离情

一堂课作罢,春眠特地寻到那个最孤僻最不合群的学生,准备作一番亲切沟通。

“张文,你很喜欢夫子我罢?”

“咳!”听见这句话时,被问者正扬起脖来,灌了一口清水进肚,随即,因为受惊过度,呛咳出来。

但始作俑者犹双手捧颊,眼眸泛亮,梦幻道:“夫子好感动哦。夫子还以为你一直讨厌夫子,没想到,你早已经在心里喜欢夫子。你一定是被夫子不知不觉中感动了对不对?说说看,夫子的言行身教中,哪一点让你感觉到了智慧仁爱的光芒,唤回了你这只迷途小鹿?”

“。。。。。”张文的嘴张了又张,没话。

“答不出来么?是不是夫子的优点长处实在太多,让你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

“。。。。。。”张文脸上的疤痕抽了几抽,还是没话。

“张文,你为了救夫子,拼力又拼智,还拼了命,足见你爱师之深。记得今后再接再厉,戒骄戒躁,贯彻始终,夙夜匪懈。。。。。”

“。。。。。。”张文开始后悔了。那日,他不该为了贪玩爬上墙头看风景,不该正好觑见她被人掳走,不该在教人向元庄主报了信后还尾随过去,不该在沿途留下记号方便人救她后还潜在旁边不走要伺机救她,不该。。。。。他太不该了!

“张文,你呢。。。。。”

襄菊实在看不下去,抱起在树荫软毯上打滚的皮小子喂食去了。小姐特地嘱咐厨间做了将苹果捣碎了再上锅蒸煮的苹果羹,皮小子极爱,每次都要吃上一碗。唉,她家小姐,仁爱起来像一位菩萨,搞怪起来也让人应接不暇,着实教人头疼。

“好罢,张文,作为你的夫子,我该成为你的楷模,有恩必报是美德之一,夫子决定了,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送你到寿阳书院!”

“。。。。。。寿阳书院,?”张文终于说出话来。

“对,寿阳书院,那个培育了无数股肱文武大臣的寿阳书院!那里几乎集中了全天下最好的夫子,就连皇家书院也自叹不如,你该去见识一下。”说到这边,春眠弯起唇儿,笑道,“你莫误解了夫子的话哦。夫子不是说咱们醒春书院的夫子们会差到哪里,本夫子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夫子呢。我是想派你到别家书院做奸细卧底,亲眼见证一下那书院也没甚了不起。”

“我。。。。。。去书院。。。。。。可是。。。。。那里。。。。。。这。。。。。。”他这样一个人,要去那样的书院?纵是在他父母双全时,那也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事啊。

“你不能推辞!这是夫子派给你的任务,你要给我乖乖完成回来。”春眠翘起下颌,嚣张道。襄菊,为他打点一个行囊,明天便送他走,省得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老在本夫子面前晃来晃去,惹本夫子生气!

张文忍住胸间澎湃,蓦地把身形后旋,以背对人。他不想哭,自从爹娘死了,不管他受人怎样的欺侮凌辱,便再没有哭过,此时,他也不想哭!

“哼,你这是要反抗的意思么?不想去也得去,你敢说个‘不’字,本夫子便要你好看!”春眠抱起书册,扬首提步。灵儿还躺在床上休养,她说好要去探望的,但不知那位秋城主肯不肯放行?

她从襄菊怀里夺来皮儿,纤足即将迈过书院与主院的隔门门槛之时,螓首回转,“张文,你须知,谁也不能无法阻止别人说什么,我是,你亦是。就算是那些皇家贵族,也扼不住悠悠众口。所以,旁人说之,你可选择听之或充耳不闻之。你可以永远在意脸上那条伤疤,但若被它压得不能理直气壮对旁人异样目光,那道伤疤便从你脸上漫延到了你心上,心残之人,被人鄙视理所应当。若你因才华卓著被人仰视,亦会听到更多的毁誉之辞。一句话,你穷,有人骂;你贵,还有人骂。”

张文早知这个夫子有一双合别人不同的眼睛。别人看张文,是看张文脸上的疤痕,但她看张文,只是看张文。但她讲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成心招他哭么?他才不会如她的意,中了她的计,他不会!

“你说得恁罗嗦作甚?不就是去寿阳书院么,去就去!你看不起我,我偏去,一定会读个状元回来!”

“小姐,您如此栽培张文,是因为他身世可怜么?”

“你不是说过,书院的孩子个个身世可怜。”

“那又是为什么?”

“张文读书很有天分,听算学老师说,他对韩信点兵的习题几可无师自通。如此一个娃儿,埋没了便是暴殄天物,你家小姐可做过那么愚蠢的事么?”

襄菊语意凉凉道:“奴婢还以为您是因为姑爷不在,做些事来打发时间。”

“你要这么说也无不可。”春眠拍着已然熟睡的皮儿,在肉实的小脸蛋上香了一口,“小日儿不在,我又没有娃娃可以玩,只好来玩别人的娃娃。”

“小姐。。。。。”襄菊面容当即苦涩,“奴婢不是这意思。。。。。。”

见状,春眠好是无奈,“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唯独有时想得太多。就说那个素菊,也不过是没随我一同出门,你便把人家给调开了。那日她随我出门又如何?多了一个陪绑的而已。难道你能指望人家像你一样傻气,为了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襄菊撅嘴,“至少要尽到本分。她既然侍候小姐,本来就该一步不离地跟着。”

“襄菊,我先前说过,你要记住。你如今生命中最重要的早已不是我,你的相公和皮儿是你最该爱和疼的。今后,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该将他们放在你人生的重心,明白么?”莫名地,她有些畏惧襄菊的这份执忠,皮儿是如此教人喜爱,若有一个时刻将她和皮儿放在一起让襄菊选,她真怕这傻丫头会忘了自己是个当娘的。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灵儿来了!”一阵欢亮声响如响铃般随风卷入。

“灵儿宝宝。”春眠离开躺椅,出花轩迎客,甫至门边,白纱衣裙的灵儿便扑进怀里,香香软软的,让她差点后悔自己为何不是男儿。当然,在见着院中杵着的那位华贵男子后,为自个儿生命考虑,当即打消了悔意。“灵儿要走了么?”

“哥哥说要带灵儿回家,灵儿舍不得姐姐。。。。。哥哥说有话对你说,说完就要走了。”灵儿离意浓浓,水光转在眸内,哭意写在娇媚脸上,“灵儿会回来看姐姐,姐姐也可以去找灵儿哦。”

“你哥哥有什么话对我说?”她问。

眼瞳始终凝注在娇妻身上的男子答:“元夫人救了灵儿,如同救我。秋某在此许诺,但我活着一日,元夫人向秋某开口所求之事,秋某都会戮力以赴。”

“秋城主的话,民妇记住了。”她救灵儿,不是为了所谓报偿。但若有人想报,又何妨给人机会?

灵儿离情依依,男子归心似箭,一对璧人终是携手远去。

襄菊摇头啧叹,“无怪世间女子尽把狐狸精视作不共戴天之敌,连女人见了骨子都酥的小女人,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恐怕,也只有姑爷了。”

“你家姑爷不是神仙,见了美丽的事物也未必不动心。就如我见了百鹞,心儿有时也会怦怦跳上一阵。只是啊,动心不代表动爱,我和小日儿的爱情,只会留给彼此。”

她眼神坚定,语气笃稳,这份自信,囿于夫妻情深。她此时尚信,只要有彼此爱情坚在,一切艰难险阻皆可涉过。只是,她尚不曾料及,当那艰难险阻险如蜀道危若泰山时,又该如何应对?


六十六 潮伏

“货通天下”船务,是元慕阳在原春家造船厂之基上打造起型来的事业王国,除原有涉项,尚拓展出了船舶租赁、船坞、航运诸多渠道。其中,又以航运为主体,成为“货通天下”进账最多的生财之道。

昌通大运河连接南北,为水上运输繁忙要道,而元慕阳与欧阳南天的结识,也源自于此,属惺惺相惜的君子之交。

欧阳南天与元慕阳初识时,也有戒备警惕。之后,在考察“运通船务”海船,二人不期而遇,途中同遭悍匪,一番共经患难之后,交情便有了不同。这欧阳家一脚在商场,一脚在江湖,其势之深之广非常人可以想象,若轻易便可卖一个人情,不会罢手不管。既然不管,便是当真棘手。

“我当真是想管的。但你这位庄管事犯得是杀人重罪,还是在和一群伙计到酒楼吃过庆功饭后在返回途中所犯,人证物证皆有,可说铁证如山。任我有再大本事,也不能瞒天过海,元兄,对不住了。”欧阳南天道。

杀人重罪,铁证如山,犹能至今未下判决,是大陇皇朝的刑法太温和不能取得口供么?元慕阳不以为然。

欧阳南天还道:“我是不知你开罪了怎样的大人物。对方以重罪冠顶却能宣而不判,显然本事不弱,而我也从熟识的一品大员那里探过口风,每人皆避之不及。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的人物,元兄可知是什么人?”

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不只因其官衔,还有权势。在京城,他也经营了一些关系人脉,但若连欧阳南天也不能轻拭其锋的话,谁又能真正启用?元慕阳到牢狱里探望过庄管事及一干伙计后,在客栈闭门独思一日,决定直找昌阳侯府。

昌阳侯府待客厅内,阳恺外罩淡银纱衣,里衬正青长袍,脚踏薄底软靴,发束银色
簪环,着装平易,笑容也温和,“早知慕阳也要来京城办事,为兄便会等慕阳两天,也好过一人旅途寂寞。”

将所有过场话全部省略,元慕阳当口直言:“阳兄,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

“慕阳请说。”

自家管事所遇之事,他简言述之。他相信,他哪怕一字不提,对方也了解得比他详尽。“在下认为,庄管事一生良善,断不会行凶杀人,当中必有蹊跷。”

“慕阳想让我以权压人放了贵管事?”

“在下不敢。只是想请侯爷稍作点拨,给他一次公平审判。”

“慕阳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全?又如何给他公平审判?”

“正因人证物证俱全,所有人证众口一词,毫无破绽,方更显破绽。百人说话,自有百人口径,怎可能如背书般不差一字?”

“这样么?”阳恺眉峰稍蹙,“慕阳想要我做什么?”

“在下听闻大理寺主薄高大人乃刑狱高手,可否请他来断此案?”

“此案现由兆邑府主审,惊动大理寺主薄,可谓连跃三级,似乎与律法不符。”

“慕阳会敲鼓告状,领受相关责罚,烦请侯爷在必要时候说一句话就好。”

阳恺哂笑,“慕阳哪里话?你我兄弟一场,你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你放心,只要你的管事伙计确真是蒙冤受屈,我定会让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元慕阳立起,深施一礼,“有侯爷这句话,慕阳放心了。”

“慕阳何必如此客气?”阳恺也随他起身,亲切执他一腕,“慕阳既然来了,为兄自要好生招待,我已命人在花厅设酒,你我痛饮一番如何?”

“谢侯爷盛情。但慕阳此刻心中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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