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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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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说,只有做,顺水推舟而已。”

“你这样说,对以欢并不公平。。。。。”

“公平?”他讥哂,“你对我们夫妻又何尝公平了?我们夫妻自问没有开罪你处,从哪里又招惹了你这笔闲账?”

被他一刺再刺,柯以欢明媚容颜如遭了霜欺的娇花,凄落凋零,前泪拭去,后泪再续,“您当真如此恨以欢么?恨到明明晓得天威不可违,宁肯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想平心静气地商谈一个应对之策?为您的家人也好,为我的家人也好,这里并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元慕阳启足,按她方才所说,穿门,过桥,进亭。

柯以欢紧跟在后,进了亭,挥去下人伺候,道:“以欢不讳言,以欢对元大哥有一份仰慕之心,但绝非什么非分之想,以欢喜欢元家嫂嫂和喜欢元大哥一样多。那天,我爹突然来追问我是否喜欢元大哥,以欢答了“喜欢”后当即意会到不妥,但我爹已不再容我分说,便进宫面圣。在圣旨下来之前,以欢也试过挽回局面,但已然晚了,御书但成,岂容更改?”

她泪眸晶莹流转,坦诚直视男子俊美如雕的侧面,“元大哥,当以欢因受一张诡异符帖所控惹得元家嫂嫂病发时,就命自己不得再近元大哥一步,以欢对感情自有坚持,绝不想经由一道象征强权的圣旨获得。”

“以你之见,如今又该如何呢?”元慕阳问。

他无意追析这女子所言是真是假,但他在意真与假所喻示的。若她话为真,此事便尚有一隙容缓之机。若她话为假,这女子的心机运作之深便非同寻常,事态便真正严重起来。适才在廊间,他不怕失去一个男人的风度而出语刻薄,一半是随心而发,一半是有心试之。而这女子的回应,看似正常,实则滴水不漏。

“好在爹为了跟靖国将军府争一口气,想要给我好好操办,所请圣旨上方说两月内完婚,这两个月,我们须抓紧行事。以欢会进宫觐见皇后,坦陈个中曲折,希望皇后能劝得皇上收回成命。”

“既然天威不可违,皇上的旨意,皇后能改变?”

“元大哥有所不知,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史所罕见。皇后从不干政,但若牵扯这儿女之事,皇后的话,有莫大作用。”

元慕阳沉吟未语。

“这件事,还是先莫让元家嫂嫂得知。若以欢能不辱使命,这件事权当不曾发生,莫徒添嫂嫂烦恼。”

元慕阳仍是不语,轻微颔首作应。

柯以欢终于破涕为笑,“事不宜迟,以欢这就进宫谢恩,越早一步,越有回缓机会,元大哥您。。。。。”

“我明日便会离京。圣旨上不是责我即刻回乡准备亲事么?你有了进展之后,告诉元家分号,分号里会迅速将信递给我。”

当朝天子夫妻的情意深浅,他无端揣测,便难指望,遑论柯以欢这女子敌友莫辩。早一刻回乡,早一时准备,按最不想要的结果进行准备。。。。。事以至此,还能如何呢?


六十九 魄归


是夜,百鹞按预定时辰取魄,因事先准备妥当,半个时辰便将那一魄收在了预先设好的白玉瓶内,交予元慕阳贴心存放。

随后,百鹞缩地成寸,带元慕阳一夜之间返回江南。

为不惹人起疑,元慕阳返到黄梅城,未回家门,住到了城郊林间一栋小小别庄内,次日,即送信给元通,把眠儿悄然送来,行魂魄团圆之事。

人有魂魄,魂为阴,魄为阳,阴阳相辅,方生生不息。魂有三,魄有七,原本失去一魄,并不能影响人体之本,就如人有十指,失一指,亦无碍双手自由行动。但春眠所遗一魄,为七魄中的力魄,主管心轮,失之,则心肺病弱,不堪重荷,手脚易感,冷热倶惧。长年受此耗损,生命易夭,即使阴司给了绵绵阳寿,也无福消受。

是以,百鹞为报春眠救爱妹之恩,为她取魄还体,解这缠身顽疾。

取魄不是信手拈来的易事,还魄也并非随手可置。在明如白昼的月华下,百鹞四设封符,取月之精华为附,开启白玉瓶,口中吟诵咒语,将那脉遗魄注进平卧院央长榻上的春眠体内。。。。

“大胆妖孽,敢摄取生魄,私涉阴阳法坛,还不束手就擒!”

咒语及半,半空陡起猛喝,立在妻子塌头的元慕阳不闻,闭眸昏然的春眠未听,百鹞却不可能不知。他眉间斥出不屑,扬袖启动封符之力,为他阻挡那些多事者。

“妖孽忒是猖狂,居然以为小小符儿便能挡住本尊之力,不自量力!”

那四道封符的确阻挡住了来者意欲闯入干预的脚步,但挡不住其嘴中叫骂。百鹞才想给这两个聒噪鬼差一个实在教训,红光跃动,更有阻挡实力者降临。

百鹞索性中止施法,全神面对这位来尊,“连判官大人也来凑这个热闹么?”

鬼差与判官言、形元慕阳皆不能得见,但百鹞作语出声,他看得一清二楚,料是出了什么差错,提醒道:“百大师喜欢聊天没有干系,别把眠儿的一魄再给丢了。”


百鹞勾笑,“百某”



正同令夫人的故人闲话家常,相信就算百某想丢,判官大人也不会准。对么?判官大人?


红衣判官生怕这人口无遮拦,将前缘尽述,丢了他的颜面,忙道:“本尊此来不是为你,但你也莫以为你可瞒天欺地,无所顾忌。此一魄,是地府欠她的,你归了给她也就归了,但你须明白,人间万事。。。。。”

“自有法则,外力莫介入,以免打乱尘世循环,可对?”百鹞讥讽道。

“狐王阁下明白就好。”

“判官大人放心,还了这一魄,百某便偿完这家所欠恩德,对于那些凡俗中勾心斗角的事,百某才懒得睬会。”

“狐王行事虽随性张狂,却一诺千金,本尊放心了。”红光没处,红衣判官连带那两个路过鬼差,全都消了形迹。

嗤。百鹞心中打个冷声。他一诺千金不假,却并不代表不能灵活运用,他此时委实是不想管这对有情人的尘俗凡事,但不意味着他在兴趣突来时不会插上一脚,随他高兴而已。

“好了,闲杂人等已然退场,元慕阳,百某开始施法,你高念汝妻闺名,助她遗魄归位!”

五六天过去,春眠感觉,多了一魄与少了一魄,实则并没有什么天高地远的差距,反而是自家相公那没有一丝喜色的面孔更让她在意。

“小日儿,你是因庄管事的事解决得太顺利,反而担心那个人会有更大手段么?”

“。。。。。。嗯?”元慕阳从沉思中回神,举眸迎上妻子盈盈眼波。

“你没有在听我说话?”她直想大呼怪哉。她的小日儿何时高深到在她身边时也能心不在焉了?


“眠儿。。。。”他在思虑着,要如何将指婚的事告诉她。如果能安然度过,他的确不想让她烦恼,但那事,是瞒不住的。他家在江南,皇上指婚恁样隆重大事,城、府、县各阶都会得到相关知会,说不定,再过两三天,家中便会堆满了前来贺庆的人潮。于其让她从别人处得到消息,他宁愿亲口将原由陈述。当下,最让他放心的,是眠儿的心脉再不似先前脆弱。他可放手一搏。


“在想什么?”春眠将小臀从椅上径自移到相公膝上,揽着他颈子,一对星眸仔细审视着他眉间皱褶,“你有烦恼,而且是很大的烦恼。”

他一笑,额心抵上她的,啄了啄那两片娇嫩唇瓣,问:“何以见得是很大的烦恼?”

“找回眠儿的一魄,是你挂心了许久的事,如今这事了了,都不见你有喜色。若不是烦恼很大,难道是因为你已经不爱眠儿了么?”

“眠儿。。。。。。”

听他叹息,她更知自己所料没错,“说罢,那个人又出了什么招式?”

“他。。。。。”提及阳恺,元慕阳眼中跃出冷意:那人是不是以为他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坐着挨打?有没有人告诉他,越处上位者,目标越是明显,越容易被人找到弱处?

“他的招式,很恶俗,也很恶毒。。。。。指婚?”

“。。。。。什么?”他最后二字说得含浑,春眠听不分明,大眼睛眨巴眨巴,盈满迷惑。

“阳恺唆使忠正侯。。。。”

突然,巨响訇然,他们此时所在的卧房门被人从外排开,是用脚。门开时,门外人的一只脚犹悬着未放。踹门者元通是动作惊人,脸上依旧板板平平,不见任何表情,但旁边的襄菊则不然,清秀五官为怒意所扭曲,小小拳头也攥得青筋暴突。

“姑爷,恭喜了。”这是元通的话。

“小姐,快离那个狼心狗肺的陈世美远点,襄菊带您周游天下去!”此乃襄菊所言。

春眠细弯眉儿讶然颦起,“你们。。。。”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夫人说!”元慕阳愠道。这两个人会以这副形态出现,他便已意会发生了何事,那个人行动居然比他料想的还要快,用得是五百里快骑不成?

“说什么?说你要娶什么侯爷之女?而且还被皇上指婚?”襄菊咄咄伸出手要把小姐夺过来,被元慕阳挡开,遂柳眉倒竖,“你还不快放开我家小姐!”


七十 布排 


元慕阳眯起美眸。

从他娶眠儿那时起,便知元通和襄菊被春家太爷派了怎样的使命:戮力辅佐他,保护他,助他登上人生巅峰,而在他若对眠儿不起时,毁了他。季东杰曾笑曰“你明知元通心思,却压根不曾想过真正将他收服,痴情得实在是不见边际”。没错,他从未动过收服元通和襄菊的念头,只因他不允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眠儿,连他自己也不行。

“襄菊,纵算你认眠儿是你惟一的主子,难道相处恁多年,还不足以让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么?你认为,我会辜负眠儿?”

姑爷发威,襄菊还是怕的,却犹色厉内茬,口吻依然凶悍,“你不会辜负小姐,但那道指婚的圣旨是怎么回事?难道俯首县首那一群说着恭喜还捧着大礼的大人都是来说笑话的不成?”

“指婚?”春眠总算听出端倪,“你被指婚了?”

他两手紧紧握住她纤纤腰身,“对,我被指婚了。”

“女方是谁?”

“柯以欢。”

“。。。。。居然是她?”她未惊未怔,只是稍感意外,“难不成,连侯府千金都成了那个人的棋子?柯小姐到江南,进山庄,都是那个人算计里的一步?”

“小姐,您。。。。。”

她抬手,截住自家丫头的安慰之辞,歪颐自话,“还是,柯以欢也并非是无辜的?他们互相利用?”

“小姐,您。。。。。是没听明白怎么回事还是被气糊涂了?”襄菊忧心起来。

春眠星眸凝注相公面上,“你打算怎么做呢?”

“柯以欢曾说,她会设法请皇后劝皇上收回成命。”

她挑起柳眉,“你信她?”

“不信。”他道,“所以,我会急着赶回来,布排一切。”

“如何布排?”

“你相信我的,对么?”

“我当然信你。若不信,她怎还会在这里?”

当然信你。好坚定的口吻,好熨心的字符。登时,元慕阳眸光璀璨如钻,薄唇扬起迷人弧度,“眠儿信我,便先不要问,把所有事都交给我,好不好?你身子才得安全,当下,我只想你好好休养。”

春眠和相公四眸相对,眼波互换,心迹也互换,良久,嫣然一笑,颔点螓首,“好,眠儿听相公的。但是,眠儿还要保留随时助我相公一臂之力的权利。”

从旁,襄菊皱巴着整张脸,苦恼向人请教:“元通,小姐和。。。。。。姑爷是在打什么哑谜?”

后者从容答道:“你如果把皮儿抱来,他会听得懂。”

“你扯我们家皮儿做。。。。。你是在骂我还不及皮儿聪明?元通,你这个面具人,皮痒啊?”元通一张脸皮向来是不冷不热,少有表情,是以,被襄菊以“面具人”誉之。

元总管不会自降格调和一个丫头一般见识,请问主子,“姑爷,下面属下该怎么做?”

元慕阳淡道:“一个被赐婚家族的总管该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属下遵命。”

“襄菊,你找几个可靠的仆妇丫头挡在醒春园,对外一致声称夫人病了无法待客,莫让那些上门来恭贺的官妇们打扰了夫人清静。”

“。。。。。。好罢。”襄菊不傻,相反,还有一股子少有人及的精明劲儿,若非但凡涉及小姐事便容易热血充头,也不至于有方才兴师问罪的面孔。

“眠儿,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季东杰为你开的补药方子,还是襄菊为你煮的药膳,你都要好生吃下去,把身子调养壮实,明白么?”

春眠明眸漾辉,巧笑倩兮,“妾身虽不是十分明白,但妾身会谨遵相公吩咐。”

“大哥,你当真要娶侯府千金?”

“圣旨已下,还有假么?”

“大嫂那边。。。。”元慕世浓眉深攒,“大嫂已经同意了么?”

“皇家的命令,轮得到我们同不同意么?”元慕阳将整理出的一叠账册置到案上,撩衣坐下,持笔在已准备好的宣纸上好一气龙飞凤舞。

元慕世从兄长脸上察不出喜怒,端着小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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