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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7.2-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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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尔赶紧询问,谁见龚吉去哪里了?人们面面相觑,最后那个周树立忽然冒一句话,说是嘉尔打电话时,听到各个搜索队是坏消息,龚吉坐地上了,当时他正在草丛里翻找,只喊了龚吉一声,没顾上看他跟上来没有。
  嘉尔恨恨地说,不要管他!可还是带着大家转身找龚吉,真是多少麻烦了,越忙越添乱,“宝宝”还没有找到,这个家伙又死哪里去了!
  人们回到龚吉坐下的地方,这里已经没了人,周围一片火棘丛树,疏疏密密,人们顺火棘树看过去,心里都突然一沉,不好,这里斜插往上走,尽头是一个陡峭的悬崖,少说有三层楼高。
  受良心责备的龚吉会不会想不开,独自寻短见去了呢?
  嘉尔顾不上说什么,拔腿就朝悬崖跑,人们在后面紧跟。他们跑上悬崖,星疏月淡,夜空呈现出庄重严肃的海军蓝色,山头衬出模糊的剪影,周围雾霭浓重,随风流荡,千峰万木都似泡在混沌水里。
  他们勾头看悬崖下,蝙蝠穿梭,虫声齐鸣,林木似乎深不可测,不要说淹没一个龚吉,就是坠下千军万马,都留不下痕迹。

  嘉尔的眼泪轰然涌出,她刚才不该在出发前指龚吉的鼻子骂,他肯定是看“宝宝”找不到,没脸见大家,一急,就自绝于考察组了。
  “龚吉……”嘉尔带着哭腔,对群山大叫,听着像是卖公鸡的没有发市。
  群峰回应这声叫,到处都是“龚吉、龚吉”的回声。人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这真是白费力气,谁从这里蹦下去,还能答应吗?石头都摔碎了。
  还是周树立冷静,从他对龚吉的了解,不相信这伙计会从百山祖上跳下去,你推都别想推下去他,以身殉职?那是电影里的段子。
  就在人们高一声低一声喊龚吉的时候,周树立顺着火棘树丛的另一方向拨拉,忽然发现一个青石斜坡,苔藓滑溜溜的。他拿稳了劲儿,小心翼翼走过去,看到青石突出山坡,下面有两三米高,密布的灌木丛中,压倒一大片,露出龚吉的两条罗圈腿以及草丛中半个黑幽幽的洞口。
  周树立叫得像鸡下蛋,招来了嘉尔等人,两个手脚麻利的,很快攀着岩壁下去,打灌木丛中扶起了龚吉,他哼啊咳的,全身稀软软,烂泥似的。
  人们都陆续下来,几个人搭把手,上坠下接,把崔嘉尔放下来。龚吉看到嘉尔,呻吟越发响亮,嘉尔问他伤着哪里了?他说起码断了两根肋骨。
  嘉尔责怪他,说你怎么不看好脚底下?“宝宝”还没找到,又要为你分心!龚吉尴尬,答不上来,周树立挖苦说,你不是以身殉职吧?这倒提了个醒,龚吉立刻顺杆爬,说是要和“宝宝”同生死、共存亡、共进退……
  好气又好笑的嘉尔不再理他,吩咐让人们做一个简易担架,抬他下山。龚吉倒还清醒,指着露出的洞口大叫,让到里面去看看,没准小老虎在里面。
  这倒也是,这个洞口过去没人知道,既然撞上,就应该进去瞄一眼。人们点着几只火把,鱼贯而入。
  这个洞是葫芦形状,口小肚子大,腰细屁股圆。有四五十米深,湿漉漉滑腻腻,到处朝下滴水,冷不丁掉你脖子里一滴,凉得人一嗝颤。
  人们战战兢兢,汗毛倒竖,全仗着群胆,才走到洞的深处。一根乳白色的石笋展现在他们眼前,石笋边是一个黑潭,潭水的边沿圆溜光滑,很像个巨大的水井口。潭水乌亮深沉厚重,感觉踩一脚都不湿鞋,水面倒映出几炬火把,还弥漫一股特殊的腥味。
  光是这味道,就让人起鸡皮疙瘩,热天打冷颤。
  人们顿时毛骨悚然,头发根炸开,脚指头都攥成了拳头!这莫不是传说中有水怪的山洞?当人们再把火炬朝前举,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雪白的石笋上,歪歪扭扭,血迹紫黑的,写着几个很大的英文字母,最后一笔拖得很长,从洞壁一直拖到潭边。
  嘉尔挤到前面,一眼认出来,字母应该是Monster,怪物的意思,只是er两个字母未来得及写,t字目的一笔斜斜地拉了下来。
  他们后来才知道,这个晚上的发现,给通缉犯卢小海划上了句号。找小老虎没找到,却找到了变态杀人犯的葬身地,他也真是不得好死!这名高材生,临死用英文单词提醒后人,不知道是唬忘了自家的母语,还是那一刻只有英文才更能表达他的恐惧。


  八十二

  夜幕中,彭潭跑过来,枝叶缝漏下的惨淡星光,映出他面孔上的紧张。
  他脚步有些踉跄,树下厚厚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酥酥的,更让他步子不稳。干燥的树皮经布“草鞋”践踏,发出连串的碎裂声。
  这是山民最常穿的鞋,它们多用五颜六色的粗布条拧成,布条草鞋不仅是廉价易打,穿起来柔韧轻盈,跑起来随劲儿,攀爬时跟脚,还通风吸汗不怕水,任凭你泥泞水淹,回到家在溪水里一涮,就挂上墙。
  山民的家里,都有成串的草鞋挂在门外,远看犹如盛开的喇叭花。
  然而,这个晚上的彭潭,两条腿都带伤,挂出一缕一缕的血丝,那枝要命的狙击步枪也没在手里。
  彭潭刚刚受到一头金钱豹的袭击,他能全身逃出,真有点天方夜谭。
  此时的彭潭,不再是为什么订单干活,那是根本做不成的交易,百山祖所有路口都设下哨卡,连一只野鸡都甭想偷运出去。
  而更让人震怒和恼火的是,他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知道从头到尾,完全上了人家的大当!最后一次和那个南方黑社会老大通话,对方一是心急,催他催得凶,二是喝多了酒,说秃噜嘴了,把真言泄给了他。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人要吃华南虎肉,谁想壮阳,也花不起这个钱,藏在交易背后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国际阴谋。一笔来自周边某国的巨额资金,秘密买通了境外的三合会组织,指明要猎杀百山祖的野生华南虎,那个指挥他的森哥,也不过是整个阴谋中被摆布的棋子。
  听到这个内幕的彭潭,钢牙咬碎,把手机摔得四分五裂,他知道自己真是上了人家的贼船。
  怪不得,为一只老虎,那边肯出这样的价码!怪不得他们还派一帮人赶过来压阵监督!怪不得在雄虎现身和小虎出世后,他们追加金额,出手阔绰!怪不得他们敢痛下杀手,直接威胁他们兄弟和家里的母亲。
  他们兄弟,只为挣几个昧良心的钱,被国际阴谋家当枪使了。
  彭潭已经是穷途末路,想收手都来不及了!自从彭渊被雄虎咬伤后,又被公安机关逮捕,他在被追捕时开枪打死民警,他就知道自己是卒子拱到头了,和国家机器较上劲,顶多拉两个垫背,还指望赢吗!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深夜,他攀到崖顶,面朝北方,给老娘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碰出了血。这个冷血杀手平生第一次掉泪,他是个不肖不孝的儿子,原想多挣些钱,好给母亲养老送终,却给老人家带去杀身之祸。
  他在崖顶上,对夜空咬牙切齿,假如老天爷给他机会,他会到国外去,把那些布局的幕后人一个一个亲手掐死!他也再次发誓,要宰掉这一窝老虎。
  他还发誓,干掉老虎后,他会朝百山祖放一把大火,把他自己和森林的一切统统烧光。

  立下誓言的彭潭,劲头变得更足,追踪老虎也更加起劲,他不再是心怀鬼胎的盗猎者,而是一个满腔仇恨的复仇者了。
  可对付“祖祖”,彭潭真没有胜算,陷阱和夹套对这只幽灵般的母虎等于零。“祖祖”真他妈绝了,甚至会变害为宝,它曾把一头野猪驱赶到夹套附近,致使野猪被困,节省它自己猎杀的成本,你说让不让彭潭郁闷。
  也就在彭潭快要绝望的时候,机会逐步展现了,他察觉“祖祖”因两只小虎的食量猛长而不得不增加出猎时段,感觉杀机已经露出了曙光。
  两只天天见大的小老虎,成为彭潭的新目标,尤其是母虎出洞的时间越来越长,它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经常因饥饿跑出洞外,活动范围日益增加。
  不过,两只虎崽也不容易捕捉,但凡有动静,它们都会迅速躲进虎穴里的石缝中。有一次,彭潭把它们堵在里面,他千方百计地引诱它们出来,警觉的虎崽不受诱惑,藏在里面,朝他龇牙咧嘴和大声呼哈。彭潭忍不住了,伸胳膊去里面掏,被自卫的“猛猛”抓得血痕淋淋,不得不骂着娘撤退。
  第二天,他带足了家伙再赶过去,发现小老虎不见踪影,显然是返洞的“祖祖”嗅出了他的气味,连夜带虎崽转移了。
  就在前天,他发现了“祖祖”的规律,似乎这只老虎只吃那个外国人投放的食物。这一发现,终于让他手心都搓热了,他笑得极其冷血,他知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自己总算是抠住了老虎的死穴。
  这个晚上,他带来了剧毒氰化钾,这也是境外提供的,他以前还为客户着想,怕二次中毒,不敢使用,现在不用考虑了,怎么狠就怎么来,越毒越好。

  夏天多东南风,山这面凉爽,草木也旺,草食动物多活动于这一面,老虎的狩猎也最频密。斯蒂文特意在南坡选了几个点,投放食物。
  一开始,彭潭只是过来顺点肉吃,就那么生吃,用匕首割成条,放嘴里嚼。他已经吃惯了,还能吃出不同的肉香味,生肉中的维生素没有被破坏,要比熟食还有利于健康。
  亮叶水青冈林中,他找到了斯蒂文的食物投放处,用匕首割开草丛里藏匿的牛肉,把氰化钾胶囊塞进去,这些剧毒药,足能放倒几头大象。

  他放好毒药后,匆匆离开,却没有料到,经过一棵银杏树的时候,一条猪腿从上面掉下来,正砸他肩膀上。他当时一愣,低头查看,那也是考察组投放的食物,怎么会到树上去了呢?
  他忽然发现猪腿有啃咬的牙印,不好,附近有猛兽,他刚把狙击步枪从肩膀上顺过来,一头金钱豹呼啸而下,从树上扑倒了他。
  这头雄性金钱豹有百十斤重,加上自由落体的速度,让彭潭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的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腿上和身上都被豹子抓破。
  豹子的斑纹一闪过眼帘,彭潭就知道完了,这辈子活到头了!这真是报应,给老虎下了毒药,轮到豹子来吃你,真是该死了!
  从西伯利亚森林到百山祖保护区,他被蟒蛇缠过、海东青啄过、蜂毒过、蝎子蜇过、蜈蚣叮过、马鹿抵过、雪貂咬过、野猪追过,却从没有受过大型食肉动物的侵犯,现在竟然遭到豹子偷袭,那只能是老天爷的安排。
  彭潭放弃了反抗,咬紧牙关闭上眼,准备任豹子撕扯。
  几秒钟过去了,他听到豹子的喘气,却没有下嘴。他睁开眼,看到豹子四腿叉开,他正躺在豹子的身下。豹子头朝他脚的方向,他正对着豹子的屁股,粗大的豹尾压在他脑门上,他鼻子上面,就是豹子鼓鼓的阴囊。
  彭潭顿然醒悟,虎豹的习惯是攻击猎物咽喉,管你是谁,一口咬定,纵有千斤的力气也得憋死,这头豹子屁股朝他,显见不是有意要吃他,估计是食物从树上掉下,看他蹲下身,以为是想抢走那猪腿,护食是食肉动物的天性,豹子才发动攻击。
  那金钱豹扑倒彭潭后,也在发愣,似乎没决定拿他怎么办?彭潭到底是彭潭,金钱豹身下也能保持镇定,被压在豹子身下的他,徒手是不能搏斗的,那会被豹子抓个稀巴烂。
  好个彭潭,灵机一动,决定赌一把,他伸手过去,轻轻抚摸豹子的睾丸,动作温柔,力道恰到好处,同时也密切注意豹子的反应。
  这头雄性豹子先是一震,立刻被彭潭的手法征服,它叉立不动,闭上眼,享受起来。彭潭松了一口气,一边继续抚摸豹子。
  老豹子四肢软了,其实它更缺娱乐,八成是个老处男。豹子身子一歪,干脆躺下了。彭潭一边抚摸,一边四下观望。他身边是一棵紫藤,藤身有一指粗,斜斜的向银杏树攀援,他主意有了。
  彭潭用极为隐蔽的动作,悄扯过一根紫藤,挽一个结,轻轻套住豹子的阴囊。那老豹子舒服透了,红红的豹鞭都伸了出来,它嘴巴半张,口水滴答,还不时勾过头,舔一下彭潭。
  彭潭慢慢地缩起腿,扎好起跑的架势,然后,他猛一发力,滚往一边。那豹子一惊,翻过身就扑他,却被紫藤拽住阴囊,大吼一声,趴倒在地。
  彭潭枪也不要了,连滚带爬,拼了命地跑。猛兽都有报复之心,那豹子若挣脱了紫藤,非追上撕碎他不可。

  线柏树边,彭潭踉踉跄跄地过来,身上已没有一点气力了,刚才高度的紧张和奔跑,基本上耗尽了他的能量。
  “咕咕咕”一串斑鸠的叫声,让他平静下来,豹子现在没追上来,该是不会再追来了吧,他剧烈喘息着,一屁股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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