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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起,女贞就让小六子叫她娘了。开始小六子不愿叫,她就瞪着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就不理他,小六子就怕了。因为小六子胆子小。过了几天,小六子叫娘就叫得十分顺口了。小六子叫第一声娘时,女贞还特地到小巷的糖果铺里买了几颗糖给他吃,小六子的嘴就一天比一天甜了。
权国思出院回家后,女贞才给小六子断了奶。到底是女贞奶出的孩子,那眼那脸庞那小鼻子,也都透有女贞的灵气儿。令女贞得意的是,小六子叫她第一声娘时,是在权国思躺着的上房里,权国思眼睁睁地盯着她与小六子。叫完娘后,小六子又指着床上问:“这人叫啥?”
“不叫啥。”小六子就不再问了。小六子很懂事。
时常女贞也想,倘若城里万字鞭炮铺要来讨孩子咋办?是连同这活着的死人一道还给万家,还是以生命来捍卫之?小六子是权家的延续,但女贞希望看到的绝不应该是这种延续。她宁可让小六子如同权国思这具僵尸一样,她宁可自己付出无穷的精力来照看他,为的是可以在感情上无休止地鞭挞这具僵尸,为的是让权府家族的延续彻底地划上一个句号。权家的家败业亡与她自己的家破人亡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她要让权家的血脉改道,让权家的血脉流入她希望的地带。
女贞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天的江面和天空都挺宁静的,细看去,才有可能发现天空上弥漫着的几块灰不溜秋的云块,一会儿整齐,一会儿分散,飘飘乎乎的。一大早,小六子就躺在床上叫唤要让娘给糖吃。小六子奶声奶气地叫着娘,把女贞的心喊得甜甜的。正在忙碌的女贞丢下手头的活,出门去为小六子买糖。一拉开门,女贞就碰上了一帮人,开口就说要带走小六子。女贞大惊失色,细问才清楚,是城里炮铺街万字鞭炮铺派来的。
“我们家万太太说了,小六子是万家的崽,今天一定要带走。”一个彪形大汉朝女贞吼着。
“不,不,小六子是我的孩子,你们谁也别想抱走。”女贞堵在门口,摆出以死抗争的架式。
“什么?你这个骚婆娘,你哪有孩子?呸!”
“就是呀,给老子把小六子交出来!”
显然,这一帮无赖,一个个磨拳擦掌就要往里冲。
突然,响起了一声大喊:“你们给老子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是少爷狗子赶到了,只得纷纷退了下来。
可以说,昔日权府的少爷狗子,经过了一番寄人篱下的艰辛生活的磨难之后,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做人的尊严。遗憾的是,他明白的太晚了。明白了自己是一个无精气的无能之辈,当然也明白了小六子是怎么来的。万家要孩子是假,万吉祥从萌发要把女儿嫁到权府的那天起,他就有吞没权府的企图。权府已是彻底地破败了,讨回小六子,就意味着万家成了名正言顺的权府财产的继承人。少爷狗子痛恨小六子,就如同痛恨他的父亲一样。这个不知道该是叫他爸还是叫他哥的小六子,使他蒙受了奇耻大辱。
权府里的一草一木,少爷狗子以为都记载着一种野蛮,一种欺骗。出身于万家小姐的少奶奶何况不是如此?
这多年里,少奶奶不说是见见小六子,就是只要有人在她面前提一下小六子,她就会哭闹不止。少奶奶还是万家小姐时,也是被人们称为小家碧玉的那种角色,细皮嫩肉,很招人喜欢的。少奶奶没有在少爷的身下享受丁点的人生欢乐,倒是让自己的公公占去了风流。片刻的生理满足之后,更多的是悔恨和耻辱。她只得用大烟来麻醉自己,可是染上瘾的大烟又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当一次次发作的烟瘾折磨得她实在无法忍受时,她便不顾一切地把戒指和手镯拿去换成了大烟。她恨死了权府,她当然不会让权府的一个无用少爷拖累自己一辈子,她迟早要将少爷狗子赶出万家的门,她才不会拖着一个油瓶再去跨一道门坎呢。
至于说想得手权府的那份家产,是万老板动心思最多的事。权府那份家业,虽说是破败了,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让一个奶妈子独占那份家产,情理都说不过去。可恨的是那小六子,一直被奶妈子养着,她自然就占上了那份理。万老板就打起了要回小六子的主意。只是,一提起小六子,女儿就心惊肉跳,弄得万老板一直动不了手。
万老板终于使出了一个小计:让女儿去光化她舅那里住几天,顺便给舅送点东西去。待女儿前脚走,万老板后脚就让一帮无赖去权府要小六子。
万字鞭炮铺之举,显然是背着少爷狗子的。这天,沉醉在城里一家地下赌场的少爷狗子,两下子就输光身上仅有的一点赌资,昏沉沉地本想回到万字鞭炮铺再弄点钱,小伙计问他:“你怎么没去马背巷接小六子呀?”
少爷狗子一听,顿时清醒了许多。小六子的存在分明就是一种耻辱,他寄居万家,受气受辱,不就是图个眼不见为净么?于是就有了少爷狗子权府门前挺身而出的那出戏。
少爷狗子心里充满着矛盾,他痛恨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六子,但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上帝保佑小六子的平安。小六子的存在,在显示权氏家族罪恶的同时,也正是倔强地表明权氏家族的存在。如果万家夺走了小六子,不仅权府不复存在了,权氏家族从此也就断子绝孙了。这一点,少爷狗子心里很明白。
在对待小六子问题上,少爷狗子表现出的胆量和勇气,是万吉祥未曾料到的。这几年,少爷狗子好似赖皮狗一样呆在万家,万吉祥算是看透了这个窝囊东西。少爷狗子没有胆量与少奶奶同床共枕,他甚至连回马背巷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像乞丐一样,在万家讨点吃的,吃饱了就偷万家的东西换钱上赌场。
万吉祥听说了少爷狗子的威风后,他就知道少爷狗子是没有胆子再进万家了的。当天下午,万老板让人将少爷狗子的几件衣物连同他的一张破床板,一起扔进了汉江。
万家没能夺走小六子,小六子依旧留在了权府。
第十二章
在凄凉的权府里,女贞看着小六子一天一天长大。但小六子出奇地胆小软弱。也许在小六子正要长身子时,权府的日子突然太清淡了。小六子不长个子,面相特嫩,总象长不大似的。
女贞时常死死地盯着权府的一砖一瓦发愣。
万字鞭炮铺来人要小六子,在女贞的心上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一连几个夜里,女贞都是从恶梦中惊醒,她是在与万家争夺小六子的恐惧中惊醒的。小六子一旦离开权府,就意味着她女贞对权府的一切举动都是徒劳的,都是失败的。这一点,女贞正好与少爷想的狗子相反。女贞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危险,而且自己对于这种危险的反抗力量,显然又是微不足道和力不从心的。作为一名奶妈,她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力量,来彻底地分断这种天然的母子情结,这种顽固的血缘关系,女贞是无论如何都担当不起这夺子之罪的。
于是,女贞时常死死地盯着权府的一砖一瓦发愣,这时女贞的心里就会汹涌着难以抑制的冲动……
炫目刺眼的阳光把白昼迤拖得漫长,权府内新到的几位帮女贞做大头崐
菜的伙计昏然坐在墙根下低着头,懒洋洋地沐浴着太阳的温暖。
中午时间,权府院内甬道旁的石凳上,女贞怀抱小狮子狗打盹。这几年风雨交加,权府的一切都变了样,惟有这只北京小狮子狗,却幸存下来。日子刚舒心了一些,女贞就又有了玩狗的心思。她对北京小狮子狗的爱,是否还寄托着一点其它的什么情感,她说不清楚。不管女贞承认不承认,这只北京小狮子狗有着权国思对女贞的那份心思,而这份心思,女贞却接受了。这时候,小六子正在睡午觉,女贞就腾出手来抱“球球”。更多时候,是女贞带着小六子,同球球耍闹。那耍闹声给破败的权府增加了一些生气。
女贞喜欢球球,小六子与球球成了好朋友。小六子哭闹时,只要一见到球球,就会破啼为笑。女贞为了让小六子高兴,特意缠了一个小绒线团,用一根细红绳子,红绳的一头系在线团上,绳子的另一头握在自己的手里。空闲时,女贞就拿着绒线团迅速地在球球的面前摇晃,引得球球兴奋后,就随之将绒线团抛出二米多远,口中发出“衔”的命令。于是球球就飞快地向绒线团跑去,饶有兴味地围着绒线团用鼻子嗅用爪子抓。这时女贞就会将手中的红绳一拉,小绒线团就被拽了回来。拽回来再抛,抛了再拽回来,如此反复进行。小狮子狗的逗人喜爱,全在它跑的动作上,它那长长的卷毛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小绒球,跑起来,简直就是在地上滚。就这样,女贞在权府内的空地上引诱球球多次往复做这样的动作时,小六子总是显得兴奋不已,哈哈大笑不止。
一开始,女贞这种对狮子狗球球训练的目的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小六子的哈哈大笑。但是,终于有了那么一天,这种训练球球的举动成为女贞每日的必然工作。
也许球球原本出身于北京宫廷贵族家庭,它对女贞用毛绒线团引诱它的这一套把戏很有些瞧不起。有了几次动作后,球球就罢工了。一连几天,球球面对着女贞扔出的绒线团,只是蹲着看,一动也不动。女贞一声接一声地发着“衔、衔”的号令,球球只是蹲在地上装聋作哑。小六子气急了,竟然用小手抓它的绒毛,球球猛地往上一窜,把小六子冲得个嘴啃泥。小六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球球对绒线团不感兴趣,却对小六子蹲着拉屎有感情,每当小六子光着屁股拉屎时,球球就不厌其烦地围着小六子转。小六子就不拉屎了,只是看着球球笑。害得小六子每次拉屎时,女贞只好抱着球球站得远远的,球球望着小六子的小白屁股,十分不愿意地在女贞手中挣扎。
如若如此费神,这就不是女贞所需要的。女贞很快就想出了一套教训球球的办法。球球爱吃肉,一餐没有肉就不吃食。这天,女贞令饿了一天的球球坐下,球球已是饥饿难忍,尽管屁股坐在地上,那短尾巴却拼命地扫着,以此讨好主人。女贞右手拿着小绒线团和一块鲜红的瘦肉,在发出“衔”的口令的同时,左手扒开球球的嘴,将绒线团准确地放入了球球嘴中后,再用右手托住其下颚。在球球衔住绒线团几分钟后,即发出“吐”的命令,将绒线团取出,喂进了鲜肉以示奖励。在反复几次后,球球很快就明白了主人的用心,即可按照女贞的口令进行了。
隆中大头菜酱园有位受雇来做大头菜的掌作师傅,是个胖老头,是女贞婆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掌作师傅成天习惯将一根长长的水烟杆明晃晃斜插在腰间,一只小烟袋挂在杆子上,一晃一晃的。这天,女贞一门心思地抛着红绒团,正巧,红绒团抛到那老头子腰间的烟丝袋上挂住了。球球刻不容缓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就叼住了红绒团连同那烟丝袋,猛地往后一拖,吓得胖老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女贞先是一惊,猛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胖老头掌作师傅被狮子狗球球吓瘫在地的时候,他根本不可能将球球对自己的不敬与权府家族联系起来。他在女贞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弄明白是球球在戏弄自己时,他对女贞讨好地一笑:“看这畜生!”
现在女贞成了襄阳城隆中大头菜酱园的老板,女贞的一举一动,也就成了权府院内的最高权威。女贞每天让球球不离左右,本身就说明了球球在权府院内的地位。狮子狗球球不仅能在权府的大院里上上下下有恃无恐地乱蹿,而且敢跑进堆放的大头菜堆,用爪子将大头菜扒得一塌糊涂。它可以跳上女贞的肩上戏耍,它还可以钻进小六子的被窝与小六子同眠共枕。
球球就是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
家事国事的兴亡,世事风云的变幻,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这是一个血腥的中午。权府内,先是一个伙计不小心打破了一口装着卤水的缸,酱红色的卤水在权府内四处流散开来。风一吹,这种酱红色便迅速凝固,一滩滩酱红色的卤水,霎时就变成了一块块的猪血块。这时码头上的船老板跑来报信,从乡下收购的蔓茎菜到了。女贞赶紧催促伙计们到码头去搬菜。忙碌中,一小伙计的光脚丫子不小心踏在了一块破瓦片上,顿时鲜血直流。鲜血流在地上,不一会就盖在了那猪血块上,一红一紫,令人感到很有些晦气。
这时的古渡口码头,又是风,又是浪。
女贞牵着小六子站在古渡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