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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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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经常有些穷急了的人转进权府里,搬块石板,锯棵树的,女贞早已习惯了。 
  女贞感到来人有股杀气,有些惊慌地问:“你们是谁?” 
  “是六爷让我们来接你的。”说话的是个哑嗓音。 
  “六爷?六爷是谁,我不认识他。” 
  “六爷就是六爷,快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女贞浑身颤抖着:“我不能跟你们走,我要等我的小六子呢?”她颤抖的声音绝望地大叫起来。 
  “走吧,六爷等着你呢。” 
  高个子一把捂住了女贞的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喊!” 
  女贞使劲地摇脱了来人的手,仍然大声叫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要等我的小六子!我不走,我就是不走!”女贞的双手紧紧地扒着床沿上。 
  来人有些着急起来,高个又开口了:“唉,你一个瞎眼婆,我们又能把你怎么样,要不是六爷……”矮个子拽了一下高个子的衣襟,高个子收住了话。 
  矮个子劝说道:“我们是特地来接你去见小六子的。” 
  漆黑的屋子里,寂静沉闷。 
  “那好吧,你们背我走。”女贞说道。 
  矮个子急忙背起了女贞,高个子在前面探着路,十分顺利踏地上了停泊在古渡口上游的那只小篷船。 
  小篷船划破夜空,刺破水面,划过古渡口,咿哑咿哑地向下游划行了半个时辰,靠了岸。两人轮换着背着瞎眼婆朝隆中山里走去。 
  一连几天都是大晴天,小巷里的几个老婆婆好几天没见到瞎婆子在门口晒太阳,有些奇怪,就约着一起进去看看。 
  女贞的小屋的门掩着,老婆婆们先是站门外叫了几声,见没动静,就推开了门,屋内一切依旧,只是不见瞎眼婆的人影。老婆们用手往香台上一摸,一手灰。老婆婆们有些慌了,在院里院外,小巷的两头默默地寻找了一阵子,担心惹出事来,都悄悄地各自回家去了。 
  早在一年前,女贞丁家饭铺的双亲就已相继去世。女贞失踪后,她嫁到城里的姐姐三丫曾来小巷打听过,也没能问出一个究竟。女贞的失踪让小巷人谈论了几天,便无人问津了。 

 
 




第十六章
 
  战时风云多变幻,一晃几年过去了。 
  直奉大战硝烟散尽,张作霖再进山海关;北伐军占领武汉三镇,吴佩孚之军分崩离析,大势已去;孙传芳精锐第三师被不明之军全歼;蒋介石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北伐军打起青天白日旗;蒋桂决斗,军阀重开战,老蒋纵横捭阖,不发一枪便让白崇禧仓皇而逃;中原大战爆发,战火弥漫,流动酒吧开上前线,“银弹”、“肉弹”猛攻西北军。历时七月,蒋记统一大局,宣称北伐任务完成…… 
  公元1931年爆发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东北的“九一八”事变,东北军张学良痛失东三省,成为举国上下痛骂的罪人。 
  这一年,湖北省第八行政督察专员公署代替了襄阳道尹公署。 
  这一年秋天,襄阳城马背巷古渡口迎来了两位重要人物。一位是威震国民党朝野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一位是气壮汉江上下的丐王六爷。 
  乱世风云,马背巷古渡口依旧春迎东风,秋送落叶,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地保持着自己这流水般的日子。 
  一天之计在于晨,满巷里叫唤声一片。一家家几片单门面的小饭铺,门前四方桌上放着的卤猪头卤猪蹄,要趁过江客进巷时推销出去。一户户做小手艺的篾铺、铜匠铺,也要抢着把赶集的人引进自己的铺子。 
  这年秋天的一个清晨,古渡口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和嘈杂。两行由身穿国民党军服士兵组成的队列,立在了古渡口九十八级台阶的两侧,枪口上是寒光闪闪的刺刀。 
  “蒋委员长到!”随着一声悠长的喊声,一溜神气的官船停泊在了襄阳古渡口码头。其中一艘豪华的大船船头站立着两行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兵,气势十分威严。勤务兵撩开轿帘,身着军服的蒋委员长冰冷冷地走了出来。蒋介石走下船头,一行大轿早已等候多时,蒋介石没有收住脚步,步子十分有劲,一步一个台阶。披在身后的斗篷,轻轻飘动着。紧跟委员长身后的,左边是襄阳警备司令范石生,右边是警备司令部参谋长丁腾。一阵江风过来,将他的斗篷鼓得老高。蒋委员长有些不快,收住脚步,反过手扯住斗篷:“嗯,娘西皮。” 
  “这鬼地方,就是风大。”丁腾语气有些重。 
  “嗯,丁参谋长,你说什么?”蒋介石扭过头。 
  “我在骂这鬼地方。” 
  “鬼地方?让你受委屈啦?嗯?”蒋介石面色沉重。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丁腾暗暗叫苦,连忙解释道。两年前,蒋介石为了加固襄阳军事要塞,“围剿”鄂北红四方面军,任命陆军第五十一师师长范石生兼任襄阳警备司令,任命师参谋长丁腾兼参谋长。国民党军队中早有传闻丁腾要取代范石生,没想到这次大变动丁腾仍是原地踏步。丁腾难免有气。 
  蒋介石面色阴沉地登完了九十八级台阶。他停了下来,问右边的丁腾:“你说说,这古渡口有多少级台阶?嗯。” 
  丁腾脸色苍白,汗珠串出一脸:“有几十级吧。” 
  “什么?有几十级?几十级是多少,嗯!”蒋介石侧过头来,“范司令,你说呢?” 
  “报告委员长,一定有九十八级台阶。” 
  “好!很对!”蒋介石重重地拍了拍范司令的肩膀,笑了。 
  蒋介石在马背巷口停住了脚步,范司令与丁参谋长赶紧扶着委员长上了官轿。一行官轿穿过襄阳城,沿着一条沙石便道,向西直接朝隆中山深处行去。 
  深秋的隆中山,层林尽染。蒋介石站在高大的青石牌坊前,锐利的目光凝视着牌坊横石梁上“古隆中”三个楷书大字,轻声地吟着两边立柱上的对联: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山路弯弯,蒋委员长迈着军人的步子,沿着小溪,跨过小虹桥,穿过三顾堂,在一座小山坡前停了下来。坡前立着一小亭,亭上写着“草庐遗址”四个字。 
  “嗯,这里的诸葛草庐呢?”蒋介石好似发现了什么。 
  范司令回答道:“早毁掉了。” 
  “谁毁掉的?娘西皮。” 
  “明朝弘治年间的襄简王朱见淑。他在世时认为,诸葛亮聪明过人是所住的草庐之地风水好,便下令拆毁了诸葛草庐,在草庐的原址上为自己修建陵墓。”显然,范司令早有准备,十分流利地背诵着。 
  蒋委员长点了点头,扭过头来,看了看范石生和丁腾,问道:“范司令,你说襄阳是鬼地方吗?” 
  “不,襄阳素有七省通衢、南襄隘道之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乃重地也。”范司令抬头看了丁腾参谋长一眼,恭敬地回答道。 
  猛然,一阵风刮来,风摇晃着山坡上的树枝,枯黄的落叶纷纷扬扬地 
  洒落下来,洒落在地上,也洒落在蒋委员长身上。 
  蒋介石自言自语道:“娘西皮,秋风扫落叶呢。” 
  丁腾面色如土。 
  夜深了,蒋委员长躺在一把大太师椅上,闭目沉思。 
  范司令恭敬地站立在一旁,脸色上已经流露出倦意。显然委员长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但他没有发话,范司令是不能离去的。范司令一直想着委员长刚才所说的一番话: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看你的那位参谋长,有怨气呢,娘西皮。 
  蒋委员长用手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范司令,”蒋介石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你说这隆中山好么?” 
  范司令不解地看着委员长,&127;一时不知怎样回答,&127;只得试探地问道:“您是说……” 
  “那武侯祠、三顾堂、抱膝亭,是不是太破了些?嗯?” 
  范石生打了一个冷颤:“是我失职,是我失职,请委员长训示。” 
  “不,不,诸葛亮是智慧之神嘛,我资助五千大洋,如何?”蒋介石站起身来,身子笔直地在室内踱着步。 
  范司令不由一阵激动:“谢谢委员长,诸葛亮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委员长围剿成功的。” 
  “嗯。”蒋介石笑了。 
  蒋介石走到了书桌前。 
  蒋介石手扶如檩狼尾巨笔,面对着长条宣纸,凝眉沉思。 
  范司令在一旁认真地研着墨,龙砚里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片刻后,蒋委员长将狼尾笔按进了龙砚,让狼尾笔在墨汁里滚了滚。他看了范司令一眼,轻轻地拖出狼尾,如释重负,挥洒自如地在纸上留下了几行字: 
  惟英雄能崇拜英雄,我总座其当之受命而董其事者…… 
  次日一早,丁腾参谋长被逮捕。 
  三日后,丁腾被处以极刑。 
  六爷是乘小篷船顺江而下的。 
  小船漫滑水中,江面宁静,篾篷的窗洞里漏进一些光亮和破水的橹声。这种宁静中单调的声音,一阵一阵引起六爷心中的波澜……,没想到我六爷还能有今天,嗯。 
  六爷就是当年的小六子。 
  六爷乘坐的小篷船也是这日清晨进入襄阳城境内的。然而,六爷的船被挡在了距古渡口百米之外的上游。六爷钻出船舱,问船老大:“咋啦,停在这荒郊野外的?” 
  船老大说:“国军封渡了。” 
  “国军?”六爷不语了。 
  光阴荏苒,小六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六爷。其实,论虚岁他才二十一岁,显然还不是当爷的年龄,可是,这汉江上上下下他说了就算,不是爷又是什么? 
  乱世出“英雄”。就在中华神州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战事不可开交之时,小六子在汉江上游的一块土地上,经过一番滚打之后,脱落成一个非等闲之辈,竟然溶进了“英雄”之流。 
  六爷在这汉江上下说话可是铁板钉钉,可今日不行。国民党兵手里的枪,六爷知趣,犯不着拿起鸡蛋碰石头。六爷回到船舱里睡了一个回笼觉,船依然停在原地,六爷就有些气愤了,站在船头高声骂了起来:“我日你国军的先人。” 
  船老大正坐在船头上抽着干叶子烟,听到六爷的骂声,赶紧说:“六爷,今日可不能乱骂,蒋委员长来襄阳了呢。” 
  “什么?蒋委员长来了?”六爷出了船舱,使劲地朝古渡口上望着。六爷听说过,蒋委员长也是江湖上闯荡出来的,他当过流氓,斗过场子,还当过乞丐。如今蒋委员长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人能混到这个地步,真乃天意也。 
  六爷崇拜蒋介石。 
  六爷一刻也等不得了,他给了船老大一块袁大头,转身钻进了船舱里。片刻后,待六爷再钻出舱时,吓了船老大一大跳。刚才衣冠楚楚的六爷,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老乞丐。只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肩背一个破包袱,右手拿着一只破碗,左手拿着一根打狗棍。活脱脱的一个老乞丐。 
  六爷下了船,顺着江堤向城里走去。路边出现了一个草棚,六爷正想进去歇息。 
  “站住!”国民党兵从天而降,挡住了六爷的去路。 
  “嘿,嘿……”六爷将右手的破碗晃了晃。 
  “走,走,今日谁也不许进城。”国民党兵将手中的枪晃了晃。 
  “我一个要饭的,不让讨吃啥呀?”六爷的嘴斜张着,唾沫顺着嘴角流着,样子十分可怜。 
  “少费话,走,走。”国民党兵用枪托顶了一下,六爷就倒在了地上,头上的发套与头脱开了。 
  “哎哟,国军打人啦,打人啦!”六爷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 
  “是谁在这里撒野?”国军的连长从草棚里走出来。 
  六爷停住叫唤,抬起头一看,怔住了:“筐子,是你……” 
  “六爷,怎么是你?快请起,快请起。”国军连长跪拜在地,扶六爷站起身来。国军连长见几个兵傻站一旁,便大声骂道,“这是六爷,你们混蛋,有眼无珠。”说着,扶着六爷进了路边的小草棚。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国军连长原是六爷手下的一名乞丐弟兄,姓匡,兄弟们都叫他筐子。在安康的那场复仇决斗中,筐子跟着六爷跑前跑后通风报信。眼看那场战斗胜利在望了,筐子摸进城去为六爷弄点肉吃,半道上碰到了国军抓丁,筐子就当上了国军。刚来时,筐子好想六爷,想疯了他就逃跑,都给追了回来。后来,筐子就死了心,铁心在国军里干,这不,三年就熬成了一个连长。 
  筐子穿一身青色军装制服,头戴硬壳短舌大盖帽,腰里结一根黑皮带,缀着紫红皮穗的短枪挂在腰际,十分英武,十分干练。 
  中午,六爷坐在了筐子国军连部里的上宾席上。 
  蒋委员长次日就要返回汉口,当晚,范司令在襄阳警备司令部为蒋委员长举行宴会饯行。 
  秉承蒋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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