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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六爷坐在了筐子国军连部里的上宾席上。
蒋委员长次日就要返回汉口,当晚,范司令在襄阳警备司令部为蒋委员长举行宴会饯行。
秉承蒋委员长的旨意,范司令不仅请来了襄阳党政军要人,还请来了襄阳城的绅士名流、钱业、绸缎、船业、鞭炮老板及商会会长等。令襄阳各头面人物大吃一惊的是,马背巷权国思的孙子小六子突然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而且竟然还上了蒋委员长的宴席桌。
小六子的出现是其外公万吉祥首先发现的。
襄阳炮铺街万字炮铺的万老板,已是六十有八,但眼不花耳不聋。作为襄阳商会会长的万吉祥,如今也是襄阳城的名流。他自从两年前当选为商会会长,几年来,积极为商业活动出资捐款,团结商界发展经济,硬是把整个襄阳商界搞得红红火火。
六爷是由匡连长陪同进场的。据说,关于是否让一个江湖把头赴宴,范司令曾专门请示过蒋委员长,得到了蒋委员长的恩准。当匡连长将这一喜讯告诉六爷时,六爷流泪了。
由于蒋委员长有要事处理,宴席晚开了一会。六爷到来时,早已兴奋不已的绅士名流们正眼巴巴地望着正厅的大门口,一个陌生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一阵嘘嘘的询问声。
万吉祥心里猛地一颤,这陌生人的长相、形态及神态,怎么看都是他万家的人。这真的是苦命的小六子么,他还活着?万吉祥想到往日对小六子的不公,孩子到底是无辜的。这多年这孩子流落到哪里去了,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当了国军?当了国军咋没穿军服?做了官人,可他那神态又不像是是国军官人,他身边的那国军连长又是谁?万老板冥思苦想,直到蒋委员长进场,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万老板的思绪才被蒋委员长洪亮的浙江话拉了回来。
“同胞们,当前国难当头,日本军占领了我东三省,要抗日,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共军在鄂北一带活动频繁,襄枣宜地区成了红四军的天下,荆门南漳地区成了红三军的地盘,娘西皮,那还了得,本委员长此次巡视襄阳,就是要大家同心剿共!
“为了围剿的胜利,我们要精诚团结,要有难同当……”
在辉煌的灯光下,蒋委员长做了一个习惯性的挥手动作,结束了他的训话。这时,蒋委员长的侍卫官走到前面,低声说了几句,蒋委员长面色冷峻。他不失风度地与坐在前面桌上的几位襄阳党政军要人握了握手,就匆匆地向外走去。全场起立。
蒋委员长起身时,点了点头,给了同桌人一个歉意。蒋委员长的目光在六爷面前约停了一下。六爷一阵激动,想说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吐出声。
蒋委员长与六爷对视的这一瞬间,被在场的众多人所注意到了。很快,小六子的出现,成了宴会上襄阳城头面人物们议论的中心话题。万老板待蒋委员长离开后,借着几分酒劲,端杯到小六子的桌上敬酒,小六子客客气气喝着酒,而对万吉祥却陌如路人。
“你是……”万老板舌头打着颤,笑眯眯地看着小六子。
“哦,鄙人忘介绍了,这位是威震汉江上下的丐王六爷。”筐子连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嘘嘘声。
就这样,六爷回到襄阳城的第一天便如此登场亮相。
当天夜里,襄阳城外的炮声轰隆了整整一夜。次日凌晨有消息传来,红四军摆脱了国军包围,向北突进,冲破了国军刘茂恩、冯鹏翥部队的堵击,胜利通过沙河,向陕南进军。这次战斗,国军被毙伤三千余人,匡连长受命率部队增援,步入绝境。
六爷闻讯后,两日不食不饮。
第十七章
六爷出现在马背巷时,小巷里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来。昔日威严显赫崐的权府早已是废墟一片,人们对权府的小六子已经淡忘了。
清晨,马背巷静悄悄的。六爷用心地感受着脚碰击青石板的叮当声,崐穿过马背巷,他在古渡口台阶顶头的石狮子旁停了下来。举目望去,上有崐天雾,下有江雾,阳天阴地浑然一体。他猛地想到了师父的叮嘱:男根女崐阴不吉,寻求天地阴阳地也。这马背巷的古渡口不正是天地之间的阴阳界崐地么?六爷重新开始认识自己的家乡,认识生于斯养于斯的马背巷。
六爷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那座古宅,它高矗于古渡口之上,威风气派。崐当年乾隆皇帝曾在此歇息,留有天子的印迹,是马背巷人神威的象征。六崐爷对着古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六爷走进了古宅。
说是古宅,其实也不过是座老式带庭院的旧建筑。内部通道很复杂,六爷走进来时,房子的多处已经破损了,墙皮透着水印,地板久未油刷,屋子的内容摆设也说不上殷实,大抵是个空架子。古宅的后院,是一块很宽阔的有着假山水池的花草庭院。
六爷在这古宅里经营起了一家杠子铺。
杠子即码头上的脚夫。六爷是这古渡口的码头主,杠子们吃的就是六爷的饭。六爷的杠子铺立在古渡口那九十八级台阶的顶头。汉江里的上下船只,老远就可以望见码头上这所高大坚固、古色古香的店铺,威风凛凛地立着。六爷的杠子铺高高大大的,立在马背巷鹤立鸡群,那风光的滋味,六爷是挺看重的。六爷的杠子铺顶着巷子头,铺子横跨巷子的两边,后半截成曲尺型拐到了巷子那边的城头上。六爷杠子铺经营的是码头上脚夫的生意,铺内也就不用柜台。大堂里放着几张茶桌,茶桌上清一色的铜器皿:铜壶、铜碗、铜酒盅。这些是专供铺子里的杠子头歇息用的。杠子铺的门前是一个挺宽敞的凉棚。凉棚的一方连着铺子,另外三方每方都立着四根粗杉木柱子。这也许是杠子铺的特色。从古渡口上岸到进入马背巷,是一个直角,六爷的杠子铺也就正好在这直角上。马背巷的人说,巷头沈氏茶娘的人情真,巷尾六爷杠子铺的铺子深。
杠子铺的屋前,是杠子们的天下,货卸完了,抱着杠子在这屋前的凉棚下一蹲,内心里打着小盘算,嘴里说上几句诨话,倒也其乐无穷。若是走进六爷杠子铺的后院,那则是一方宁静的乐土。
古朴。典雅。竹林。曲桥。水榭。花坞。
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古典庭院,由于在院内长着一棵独特的大银杏树,又隐隐约约流露出了北方的粗旷。
院内有拱门甬道,甬道两旁有假山真水。全部仿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有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山下点缀有葡萄及长春藤花架,用黑白卵石铺成图案的曲折小径,围绕在荷花塘鱼池及各式花圃丛中。顺石阶盘山而上,穿过幽邃的岩洞,便是一座六角凉亭耸立在小山顶上。荷花鱼池中有大小六座小石峰,石峰的脚下被浮有荷叶的清水环抱着。池边有垂柳成线。每日六爷闻鸡起舞,守在池边傍着晨韵,几分清静,几分悠闲。
院内那株大银杏。细看银杏是三株而成,树下枯藤盘绕,老纹纵横,清晰地雕刻着千年的沧桑。只是大树的一侧被雷电所击,烧焦了一半。三树中最大的一株为雄性,与其它两株雌性银杏合体为一,乃雌雄异株。大银杏有六百余年历史,多次枯死,又多次复生,由此难分雄雌。那年,乾隆皇帝在此院歇息时,曾赞赏大银杏树为百折不挠之神,加封为“感应大将军”树。
每日,六爷打完一套武当拳,悠闲地绕着小池边走上两圈,然后就从后院径直进了屋内的前大厅,在那张铺着老虎皮的太师椅上斜躺着。太师椅背的上方,挂着一根“龙鞭”。这根来之不易的“龙鞭”,就是六爷威震汉江上下的象征。
六爷每日都要从墙上取下那根“龙鞭”抚摸一番。
六爷斜躺在太师椅上,头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眼眯着,“龙鞭”在手掌里翻动着。这条由二十根牛筋编织而成的鞭子,一米见长,鞭头酒杯粗,鞭尾细尖,成圆锥形。鞭把为紫铜柄,上面凹刻着两条长龙,云雾缠绕。也许是龙鞭的年代久远,手柄上的双龙已模糊不清。
一次,管家瘸子张为讨好六爷,提议重新编织一条龙鞭,没想到吃了六爷一鞭子。六爷手中的这根“龙鞭”,是六爷江湖权力之所在。相传,当年唐明皇被皇亲奸臣所迫害,化装逃出宫殿,流浪江湖,落入讨要的乞丐群落,交下了不少哥儿们朋友,成了花子们的崇拜者,当上了花子头。不久,他的皇帝身份显露,众乞丐跪拜真龙天子,发誓要为龙头大哥报仇。唐明皇说:“有朝一日,重登宝殿,朕要把所有奸臣坏人杀掉,让咱们穷哥儿们扬眉吐气!”丐帮兄弟们问:“到那时你还认识我们这些穷哥儿们吗?”唐明皇为了不忘共患难的穷哥儿们,用牛皮筋编制了一条黑皮鞭,起名叫“龙鞭”。然后他把“龙鞭”挂在墙上,双膝下跪发誓道:“这根鞭子上打君、下打臣,亦打丐帮变心人。我登基后若变心,你们任何人都可以用这根鞭子打我,打死勿论。”唐明皇留下的这根“龙鞭”,被敬奉为丐帮始祖,千百年沿袭下来,乞丐们见了鞭子又敬又怕。后来,丐帮内乱,分立山头,这“龙鞭”又被分鞭多根,由各派丐帮帮主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无论那派丐帮主,对“龙鞭”的下传仪式都甚为隆重,丐帮通称为“拜杆儿”。
自古以来,丐帮帮主的“龙鞭”只有下传不可自制之规矩,这就同丐帮帮主的权威不能自封一样。六爷现在发了,是“龙鞭”给了他神威。六爷的杠子铺立在这古渡口,古渡口就是六爷的码头。
六爷刻骨铭心地记着:自离开丐王龙头后,小六子又开始了沿江乞讨崐的日子。那天,鞋破衣破的叫花子小六子流落到了汉江与丹江交汇地均州县城。均州城不大,可养狗的人家可不少,大街小巷到处是狗在撒欢。小六子好几次有惊无险,硬是从狗嘴里逃脱,裤子让狗撕破了几块,一边屁股也露在了外边。中午时分,小六子好不容易在一家小食店内等到了吃剩的半碗面条,刚要动手捞,猛然遭到了一阵拳打脚踢。原来是本地的一帮叫花子,见来了个外地客抢食,自然是拳脚相待,毫不客气。就这样,小六子一整天都是在东躲西藏中逃窜,滴水未进。到了傍晚,小六子在一个小巷子边拾到了半个馒头。他赶紧将馒头放进了怀里,找到城外的“乱葬岗”坟地,准备独享美食。不料,黑洞洞的身旁突然伸出了一只枯瘦之手,一把就抓住了小六子手里的半个馒头。小六子岂能相让,他起身扑向黑影,猛然又夺回了半个馒头。这时,小六子他才听清了对方黑影子还能说话:“我不行了,我……我求你了……小师傅。”说着那黑影倒在了坟坡下。
小六子躬下身子赶紧迎住了这个黑影。这黑影原来也是同自己一样的鞋破衣破,一个遍体鳞伤的小个子老头。小六子在坟地旁找到了一个放牛娃搭的小窝棚,他把小老头放了进去。又从汉江里打来水,用树叶沾着水轻轻地帮小老头擦洗伤口。小老头咬着牙一声不吭,泪水从两只眼角边一滴一滴地滚了出来。次日天黑,小老头有些吃不住劲了,浑身滚烫烫的。小老头说:“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小六子用手托着小老头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师父,我叫小六子。您有事就吩咐吧。”
“小师傅,你心好,我不行了,我是……”说着,小老头的嘴中没有了声音。
小老头好像是睡着了,可小六子睡不着,坐在小老头身旁守着。半夜时分,小老头醒了,他打起精神开始向小六子细细地诉说起来。这小老头原本是汉中城的丐王,姓严,名宝子。手下有叫花子八百余人。汉中是块风水宝地,盛产稻谷,年年都是丰收年景。严宝子守着这块宝地,本来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祸起萧墙,严宝子手下的一花子头被安康城的蜀河帮丐王所收买,竟然引来了一支外客,企图从汉中占据一块地盘。是可忍,孰不可忍?严宝子率众迎战,不料中了对方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他拼杀突围,一路逃窜,好不容易到了湖北境内,岂料,又不被当地乞丐所容,打得半死后,被扔进了“乱葬岗”。
讲完这些,严宝子的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他想动动身子。小六子赶紧扶了一把,他竟然站了起来。严宝子走出窝棚,一会儿,不知从那弄来了三块砖头,竖立着并排摆起,然后拉着小六子面对面一同跪下。“今夜翁、钱、潘三家青帮祖爷在上,因弟子无能流落在外,只能临时设小香堂行礼仪了。我家小六子无依无靠,由我严宝子代投‘小帖’了,恳请祖爷收他为弟子。”说着让小六子将头重重地连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