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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像启示录中的野兽,这个有角的君主,这个家禽院中的统治者叫让内特,是深得维奥莱特喜爱的一头奶牛。
很快,皮埃尔挺直了身体。这次再也不是独角兽与鳄鱼的问题了……现实就在那儿……真的,这个怪物的态度让人生畏。
但是,皮埃尔读过外国作品。奶牛在绿土地上站得稳稳的,维奥莱特虽说想将它赶跑,然而徒劳无功。这时的他,准备勇敢地扮演斗牛士的角色。
一瞬间,他脱去衣服,半披着短衣斗篷,用手里的竹竿向让内特刺去,完全就像在塞维利亚斗牛场。
惊愕之余,奶牛一动不动。
皮埃尔,在他内心深处,也并不是不害怕。那一对尖尖的牛角,那可怕的牛头就在眼前,这本身就有点让人生畏。
但是,他控制住自己,在一种即兴表演的冲动下,他踏着威胁的脚步,不停地向前进逼,照着让内特的肩膀就是一下。
让内特越来越感到震颤,它在犹豫片刻之后,转过身去。随后,它迈着笨拙庄重的步子朝厩里走去。它那太过沉重的身体,斑斑点点:大块的栗子色、棕色,还有白色。它的大腿与分瓣的蹄子支撑着它那笨重的身躯,随着步子的迈动,深陷入土的蹄子发出古怪的声音。
“妙!妙!”弗朗索瓦面对着他的敌手,本能地叫起好来。他欣赏他的勇气。“妙!妙!”
“妙!”维奥莱特附合着,她先还有点害怕,这时朗声地笑了。“你,弗朗索瓦,你将驴赶回去,一会儿来追我们。我吗,我与皮埃尔一直去厩里。我要请他喝一碗新鲜牛奶,他当之无愧。”
“好,这就好啦,我成了赶驴人了!”弗朗索瓦冷冷地回答说。
由于这位小绅士特别注意仪态,他先整理了一下搞乱的外表,再去拧高兴的庞克拉斯的耳朵。庞克拉斯在看见他的大黄板牙之后,才喷着鼻息,流露出驴子那种胜利狡黠的微笑。
皮埃尔与维奥莱特来到家禽院。在那儿,维奥莱特听到了习惯的声音。她很尊重这种声音。她认为,这声音代表着庄重盛大的时刻,因为这是吃点心的时刻。
“我们喝点好东西!”她热情地说。肠胃能接受的东西,她家里都不缺。
实际上,她听到卡罗利娜来了。这位家禽院的主妇走起路来木屑碰嗑路面哒哒直响。
她作为家禽院的主宰,还是穿着纬起绒的织物裙子,既能干又忙碌。
“她来挤奶。”维奥莱特尊重地说。
奶牛让内特被关在厩里等着,平平静静。
卡罗利娜一拉卡锁,随着短促的响声,卡锁“啪”的一下开了,就似小鸟伸嘴一啄的声音。奶牛的眼睛盯住那道门,那道因多年岁月的冲刷而变得褪色的门。
两个小孩走进让内特的圣地时牛尾巴刚刚消失,就像门洞中的铃索一样。奶牛讨好地朝草料架走去。那儿,有一捆驴食草散发着香味,从草捆中还探出几朵玫瑰色的小花儿,好似香气四溢的草霉。
“去,让内特!”卡罗利娜忽然大声说,“去,归位!”
让内特缓缓地走着,好似为了表达它对时间的珍惜:它似乎懂得了时间一去不归的珍贵。在牛厩闷热的空气中,它笨掘地摇摆着身躯。
在两个孩子目光的关注下。挤奶仪式开始了。
下面是整个过程。房内有一把让人生畏的切甜菜的刀子,这个丑陋的工具很可怕,小孩子只要敢摸,非将手割破不可。卡罗利娜则从这把甜菜刀旁边抓起三角支架,这支架的古怪外形让小皮埃尔迷惑不解。后来,她坐在了上面。她包头的绸巾扎成两只尖角,那尖角像恶魔般地冲着顶棚。她那灵活的手抓住两个牛乳房,那一对沉甸甸的东西有如装满内容的羊皮袋。她狂热地挤起奶来。
哧,哧,哧,热奶一条细线般喷射到马口铁桶里。该桶发出的奇怪共鸣声让两个小孩品味到乡间音乐的好玩儿。
一头流浪的公羊好奇地出现在门前。它就像家养的贝尔泽比兹羊在寻找驴食草时的表情一样,垂涎地摇动着阴险的头。
哧!哧!哧!哧!热奶泛着泡沫流淌着,不断地增多。后来,在一个值得表扬的动作下牛奶注射到几只有缺口的杯子里。
“想喝吗,维奥莱特小姐?你呢,小巴黎人?”卡罗利娜用那刺耳的声音友好地问。
“想!”两个孩子回答道。
这时,皮埃尔愉快地品尝到了佳馔美味的真实快感。他低头喝着,一抬头便看见卡罗利娜满意地注视着他们。他饶有兴趣地舔了几口热奶,唇上留下一条白白的、很有意思的白痕。
他浑身充满了幸福。
在维奥莱特的眼里,皮埃尔已经从欢乐中得到恢复。除了刚才报复获得的快感外,他还享受到“现实生活”与农村生活的宁静。他已体会到这两种生活的健康魅力,而无需再去想什么疯魔。
同样,弗朗索瓦也来参加这个热奶盛宴。皮埃尔带着满足后的慷慨,对弗朗索瓦说:
“弗朗索瓦先生,我认为刚才是我错了。”
弗朗索瓦笑了。
“为这美好的时刻干杯!”维奥莱特非常满意地说,“皮埃尔,你会获得另一种回报,你知道,这种回报颇有价值!”
“什么回报?”
“好啦!既然你喜欢探险,我们去看一个山洞,我从来不敢进去。”
“山洞?”
“是的,这个山洞漆黑,很深,潮湿,里面还有声音,还有让人害怕的人,这些都是玛丽亚告诉我的。我吗,我还不知道是咋回事,但是你会告诉我的。”
“啊!”皮埃尔喃喃地说,心醉神迷。他已经陷入梦幻之中。这肯定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山洞!
这个小皮埃尔简直无可救药。
八 阿里巴巴山洞
第二天休息了一天。但是到了第三天,维奥莱特与猫拉齐比斯长时间地玩耍起来。恢复常态的拉齐比斯躺在温暖的阳光下治疗自己的老猫风湿症。这时她看见皮埃尔来了。
皮埃尔又穿戴起全套现代堂吉诃德的服装。
为了重返森林,他全副武装地穿戴起探险家所有的装备。他想驱赶藏在阿里巴巴山洞里的强盗,正像《一千零一夜》的所有读者所知道的一样。
“你准备好啦,维奥莱特?”
“是的!这次,我甚至在松紧袜带上别上了把匕首。”
“好主意。你怎么带着个灰纸小丑袋,是什么东西?”
“胡椒。”
“胡椒!上帝,你拿它来干什么?”
“如果我们遭到强盗的攻击,我就向他们的眼睛撒胡椒粉。那时他们肯定会像被活剥皮的狗一样鬼哭狼嚎。”
“你那么肯定?你经常活剥可怜的狗?”
“绝对!而且还很有名。”
“好极了,上路吧。”
“好,不过我忘了给弗朗索瓦留下记号。你认为这对我们有用吗?”
皮埃尔的表情变得不快。
“有用?啊!我们又不需要谁来帮助。再说,你没看见,这会将他累得气喘吁吁的。从这里到市镇有好一段路。他前天回去的,是吗?”
“是的,他问了我许多问题,关于你,关于你的计划……他为人友善,但很好奇。”
“为什么好奇?”
“我当然知道!不过回到家里再讲吧。别再耽搁了,小皮埃尔。我们应该早点回来,免得让玛丽亚担心。”
“但愿我能归来!”皮埃尔回答说,既有点虚张声势也有点悲哀。
十分钟后,两个孩子来到河岸边。他们齐声叫着:
“福莱特夫人!福莱特夫人!”
没有任何回答。然而在爬满常春藤的老磨房的窗框中,他们看见一张老妇人的迷惑的白脸。接着这张脸迅捷地消失了,从昏暗的住房中传出一种窒息般的叫声:
“玛丽·克莱尔!玛丽·克莱尔!”
“每当她这样呼叫时,别去打扰她,”维奥莱特大声说,“她有了离奇的想法。”
“离奇的想法,是指什么?是畜生,还是鸟?”
“不,是荒唐的思想。”
“她为什么要叫玛丽·克莱尔呢?”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知道!”维奥莱特回答说。她不想动脑筋。“玛丽·克莱尔,据说是她失去的男人,可能就是那个她嵌在纪念章中的青年男子?他或许是她的丈夫?总之,我们了解得也是非常之少。就这些!在这期间,我们不如自己过河!”
实际上,孩子们独自操舟而去。一些(鱼句)鱼非常胆小,立即藏到淤泥深处去了。欧鲌显得胆大妄为些,在透明的水面上蹦跳蹿越。它们不知羞耻地在一瞬间露出它们那银色的小勺。这银勺可以肯定地说是它们的鱼屁股。一条大鲤鱼大大咧咧地呆着不动。它睡着了,用接生婆一般巨大的眼睛看着淡白色短丝,这些短丝像鲤鱼太太的嘴须。当然这些鲤鱼太太们上了点年纪。
噗!这些孩子在渡过河流之后,来到潮湿的森林。
实际上,这还是早晨。水晶念珠般的树叶在玫瑰红的浸蚀下,渐渐地卷了边。地面上,白天的晨雾拖出长长的尾带,宛如仙女们的白色裙带一般。在这晨雾带之中,阳光已经透射出几个金色的光点。
由于维奥莱特并不了解树林中的令人担心的沉睡状态,所以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如此新颖,如此神秘,以至于她一接触到皮埃尔,她的想象力也开始发起热来。她原想改变皮埃尔,结果不是皮埃尔改变了她吗?
真奇怪,不过也不错。他们需要统一意见。这个小皮埃尔是如此引人注目,他讲的话又如此充满了魅力!
自从前天他与弗朗索瓦发生争执以来,他在维奥莱特面前便表现出了更多的呵护与更多的温情,没人知道为什么!她这时真的成为“他的女朋友”了。为了她,他会去征服整个世界。
于是,二人向风景如画的附近走去。
“瞧这些大树,”皮埃尔说,“据说它们的树干是男人的身躯,他们的头与腿都隐在空气之中!”
“巨型的石化物?不,皮埃尔,你在开玩笑!”
“啊!我开玩笑……不开玩笑。自从出了那天的事情之后,你不能否认森林被施过了魔法了吧?”
“既然你相信……我也相信一点。”维奥莱特相信了,她叹息地说。
“你不怕?”
“啊!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本身就可能害怕,你这一问岂不是让人想起就害怕……但是看看!看看,皮埃尔!这是什么东西?在那儿飞的鸟?”
“蓝鸟。”皮埃尔肯定地说,毫无疑问。
“我真蠢。当时我还以为是松鸦……”
“松鸦?比这鸟小十倍。”皮埃尔轻蔑地说。特别是由于他的信念坚定,所以他看见的决不是松鸦。
在树枝低垂的树下,两个孩子越走越近,好像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他们的神经高度亢奋,想象中的仙女在他们眼里幻化出千奇百怪的景色……在十字路口,走来一个肩上扛着一捆柴火的老太婆。她已经非常老了,弯腰曲背,衰弱之极,就连衣衫也是褴褛不堪。
“卡拉博斯。”皮埃尔轻声地说。
“不,是特里富伊荣大婶!我认识她。”
“绝不是,她可能与特里富伊荣大婶长得相像,但是确是实实在在的卡拉博斯女神。证据就是她的拐杖顶端有橡树叶!”
这种不容置疑的、出乎意料的推论,令维奥莱特无话可说。她怀疑起自己来,十分乐意地放弃了自己的个性。
但是,片刻之后,当皮埃尔正打算用复杂的手势向卡拉博斯女神致意时,他们这两个孩子却惊得连动都不敢动了。
一种皮埃尔不熟悉的乐器在整个森林中吹奏出一种忧郁深沉的音符。这些音符在心灵深处震颤。
“我……我……相信这是打猎的号角,”维奥莱特喃喃地说。“怎么在这里吹响,早上……”
“嘘!这是骑士迷路后吹的象牙号角!走,去看看……”
“皮埃尔!小心点。我给你讲的山洞就在附近,我从来没走近去看过。我们再向前走一小点,就能走到一块林中空地。在这个空地深处,有一块大岩石,岩石里有个洞。大象的声音,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是象牙号角!”
“好,不过我们慢点走,你愿意吗?自从你问我是否害怕时,你便让我一直惴惴不安。对,我的确有点害怕。”
皮埃尔爱护地拉住维奥莱特的手臂。两人共同向前走去。
离他们两百米远的地方,充满了香脂味的森林中出现了一块林中空地。松树高挺着玫瑰色的树干在四周警戒着,好似一动不动的哨兵。在林中空地的深处,一块大巨岩张开怪物般的大口。这就是山洞。
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