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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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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刚要撸袖子上,一个男学生就站了出来。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一下,台上这位没点绅士风度的先生。”那人梗着脖子说,“你还能有点涵养吗?”
“这位兄台,我们这里正在举行辩论比赛,有什么问题我们事后再讨论好吗?”
“只知道在台上夸夸其谈,大放厥词,你凭什么在这里指点江山?没有一点冷静和宽容之心的人,就不要一副我不屑与你争论的得意姿态了,因为你太过傲慢,目无尘下,因为你激进跋扈,失礼于人。”
“兄台,我刚才只是辩论过程当中太激动了,才会对那位女学生失礼。可是我们现在是辩论会,本就是很激烈的争执啊,难以控制情绪,而她先一步出言打断,你又后一步仗义执言,使我们地辩论会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下去,这不是更失礼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请您宽宥。”男学生道。
“你们的辩论会当真比专制政府还专制啊,随便辱骂污蔑了别人,却不许别人出口反驳,你们的论题是什么呢?哦,对了,华夏当年是否该试行君主立宪。我看你们的辩论也不用继续下去了,无论是否自由平等之社会,也总少不了设下条条框框,给点小权利就专制到不许别人自由说话的人呢。没想到这里比之法庭尚且尊贵,因为连法庭上,老百姓都能站出来抗议几声呢。”
男生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兄台,你要说什么,请便,但请您记住,您扰乱秩序的行为依然是很不礼貌的。”
“您不必一副拿我没办法的口气,讽刺我蛮横是吗?您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男学生一脸冰霜地说,“我不在这里跟你辩论什么家国天下,你连细微之处的民生疾苦都看不到,更不用期待你睁开眼睛去看看别的。山岚先生早就说过,他只能以写书为生,家里还有妇孺要供养,这个世界也有弱者,你要期待每个人都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我问你,他挺腰出头了,革命者家里的妇孺谁来养,你养吗?”
“呵,像你这种满肚子自私,没有点人生追求的人,我是从不屑于跟你理论的,因为跟你说也说不通,根本是浪费口水。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位雪后山岚先生,我就问问你,他这样的人可能做出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事吗?写了几本无聊的书,如今早就大富大贵了,还需要你们为他说话,哭穷哭可怜吗?”
“金花美人仗义护百姓,死时八大胡同草窠棚,连张草席都没有。这个世界多的是如你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只知道谴责别人的家伙,事不关己,己就说风凉话。人家如果为此牺牲一切,你这薄凉的家伙到时能想起人家吗?连金花美人都说,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负我。你先自己写篇文章出来骂骂军阀专制,再说山岚先生是贱骨头好吗?至于粉饰太平、幻想鸦片一个人梦想锄奸扶弱是鸦片?梦想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是鸦片?还是梦想保家卫国是鸦片?山岚先生一个人唤起的爱国爱民,坚强向上的心,比你在这里夸夸其谈强一万倍。”
“还有你见过山岚先生吗?就随便污蔑人家,把八卦小报胡编的故事当做攻奸别人的矛刺,你能摆出真凭实据他是忘恩负义之徒吗?如果不能,又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污蔑人家,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你肯定没读过山岚先生的书吧,知道他书中的英雄都是什么样的人吗?似你这等无耻卑劣,只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的阴险小人,大抵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大丈夫应该有什么样的胸襟。”
“无理取闹,强词夺理,这跟论题根本无关。”
“送你一个字——呸。”落下这句话,男学生掉头就走,周围一堆男学生竟给他鼓起了掌。
‘哇——’雪兰一捧心,男神你别走先。
‘蹬蹬蹬’,雪兰人一个四体不勤的姑娘,着实没啥体力,而且前面男神腿太长了,跑了半天没追上。
不行,已经跑岔气了,雪兰捂着肚子蹲下来。男神你干嘛走这么快?人家还想送你一本签名书啥的当做你维护咱的谢礼呢。
这边雪兰的同学已经找来了。
“五姐,你怎么蹲在地上,咋了?”
雪兰捂着肚子说:“岔气。”
“你还好吗?我们找到剧社了,但是咱们耽误太久,戏都演一半了,快过去吧。”
于是雪兰弯着腰,一副诡异的姿态走进了话剧社。

☆、第52章

《毁灭》已经开演了,雪兰等几个校报记者只能坐在后排。
“怎么办啊?都错过剧情了,回去还怎么写评论呢?”一个女学生忧愁地说。
“反正咱知道原作剧情,就算错过也能糊弄过去。”另一个说,然后她对雪兰笑了笑,“唉,这篇文章的作者还跟你重名呢,都叫刘五姐。”
“人家这是笔名吧,五姐你家里就没给你起个大名吗?还五姐五姐的叫。”
刘五姐这个名字是有点不太正式,过去女人有闺名,也就是小名,不能拿给外面的人说,刘五姐就像一个小名,而且她还没有大名。雪兰也考虑过改名的,可是房产啊、存款啊和报社的合同啊,都已经用了这个名字,真心不太好改,于是一拖再拖,就一直用着了。
“喂喂,你们快看。”一个女同学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那不是周寒震教授吗?”
“真的是他吗?”
“是他没错,我看过他登报的照片。”
“他是谁啊?”雪兰好奇地问。
“他是周寒震,就是秦风啊,那个刚出版了《宋末文化心态初探》和《光明文集》的秦风啊,咱们老师不是还介绍咱们去看他的书吗?你没看吗?我把他的书都找来看了一遍,我觉得他好厉害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他。”
“咦”
“哦”
“哎呦”
几个凑在一起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龇出了大牙,然后发出意味深长的慨叹。
“哎呀,你们真讨厌。”
“秦风”这个名字真他么耳熟,当年就是他跳出来指责了咱一通,才招来一堆人对咱左右开弓,穷追猛打。要知道一般小报的评论员就是天天骂雪兰,也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可是似他这般有影响力的作家出来说某个人不好,就会引起许多人对雪兰的质疑,甚至很多人没读过雪兰的书,只是为了声援附和这位大人物,就对雪兰横加指责了。所以当年许编辑才会那么生气,甚至出了昏招试图跟他打擂台,当然最后以雪兰出面认错结局。
小心眼的雪兰做睥睨姿态,从后排怒视人家。
这时,身边的女同学却纷纷站了起来,一个女同学也拉了雪兰一把,慢一拍的雪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同学们。
只见几个人推推搡搡,把那个特别崇拜秦风的女同学推到了前面。
“快去啊,快去啊,别磨磨蹭蹭不好意思。”
“现在不去,错过可就后悔了。”
秦风正和身边的人低声探讨着什么,看上去挺严肃,雪兰听到‘开战’什么的。
那个女孩子低着头走过去,满脸通红地对那位秦风说:“请问您是周教授吗?我很喜欢您的书,可以请您给我签个名吗?”
这位秦风先生只是皱了皱眉,一副老师的严肃表情,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
秦风身边的年轻人似乎鼓不住,撇过头笑了。
“我是北平女子师范学校的。”也许是被冷脸吓住了,女同学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风面无表情地拿出钢笔,给女同学签了个名,然后奉送一句:“要用功读书,好好上进。”
“是,谢谢先生。”女同学倒是挺激动。
其他几个女孩子看了,都有点羡慕,其中一个弱弱地问:“先生也能给我签个名吗?”
秦风这次是真皱眉了。
还没等他把人吓跑,他身边的年轻人就轻声说:“别怕,让周老师挨个给你们签名啊。”
“爱年兄!”
“这些都是小女孩,你别这么凶,吓坏人家,咱们学校本来就女孩子少,你还想让咱们这里变成和尚学校啊。”年轻人笑眯眯地对女学生们说,“大家要好好用功,以后考上咱们北平大学,到时候周老师就是你们的教授了。”
女学生们很高兴,排队等签名,雪兰站在她们当中,此时走出去好像有点不给人家面子,大家都在等人家签名呢,你走出去算怎么回事,不屑人家吗?
于是,雪兰赶紧搜罗了下背包,拿出一个笔记本。
轮到雪兰的时候,雪兰手忙脚乱翻开,却发现这本子快用光了,后面还有做数学题打的草稿,翻半天都没翻到一张空白页,这尴尬的
“咦”那位爱年兄忽然把目光移到了雪兰脸上,“你”
雪兰正因为翻不到空白页,急得满脸汗,那位爱年先生却把她的笔记本抽走了,然后一页一页的翻。
这行为太突兀了,女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他。
“你这字”男人眉头深锁,然后又奇怪地看向雪兰。
“先生,怎么了?”雪兰摸了摸脑袋,她钢笔字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不丑啊。
“噢,抱歉,失礼了,只是你这笔迹太像一个人了。不对,我不会认错的,简直一模一样,你不太可能吧”
雪兰觉得这个人很奇怪,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这家伙该不是曾经跟自己通过信吧。以前在《京郊晚报》的时候,那时候她名声不显,每天收到了的来信也不多,所以是亲自回复读者来信的。
“你认识雪后山岚吗?”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雪兰。
果然认识她的笔迹啊,雪兰也不回答,急忙取回自己的本子,然后装出一副小女孩不好意思跟男人说话的样子,低着头扯扯同学:“咱们走吧。”
然后她就带头走了。
一群女孩子离开后,王爱年还在奇怪:“刚才那个女孩的字迹跟雪后山岚先生的字迹一模一样,周兄你知道我曾经跟山岚先生通过几次信,虽然他每次都只回我了了几句话,不过他的字迹我记得一清二楚。”
周寒震自然知道,那个叫雪后山岚的作者非常神秘,一般出了名的作家都会入作者协会,或者加入这个社团,那个派别,而且没有一定水准的人是进不去的。这位神秘的山岚先生就架子很大,据说北平这边最大的奔流派写信给文学报社,邀请他进入协会,尽然只获得了一个婉拒的答复。不少作者都因此对他很不满意,说他自恃清高、藏头露尾。
周寒震也觉得这位山岚先生有点拽,当年他头脑一热写了篇评论,结果弄得满城风雨,这位山岚先生还自称要封笔,他以为这位先生真的家境困难,自己虽然也不认为自己提出的见解有错,可是弄得人家没了生计就是他的错了。于是他就写信给这位先生,想表达一下歉意,谁知信件如石沉大海了。要知道能得他周寒震一封这样的信,也是很难得了,可这位山岚先生竟然架子如此之大。好在没过多久这位山岚先生就又出来写书了,周寒震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道这位先生的确是个爱装可怜博同情的小气之人。尽管如此,追逐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很多作家都非常喜欢他的长篇小说,王爱年就是一个,还经常拿着那几封山岚先生的亲笔信显摆给人看,那么既然他说字迹像,那一定是很像了。
“看年纪,也许是他女儿吧。”周寒震道。
“小姑娘面子挺薄,刚才再问问就好了。”王爱年说。
他这里倒是轻松,雪兰那里却被问住了。
“他说你的笔记像一个人,像谁啊?还有怎么提到雪后山岚先生了?”
雪兰只好打马虎眼:“谁知道啊,说不定他故意逗女孩子玩呢。对了,你们想好《毁灭》的评论怎么写了吗?明天就交稿子对不对?”
果然一说到任务,大家也没心情八卦了。
其实雪兰也挺愁的,自己给自己的小说写评论啥的,怎么有种蛋蛋的羞耻感呢。
入夏的时候,发生了两大事情。
一是北伐军和东北军陈兵对峙,眼看就要在北平打起来了。二是陕西甘肃河南大旱,夏粮绝收。
李氏整天在家里着急,生怕开战,急的嘴上都起了泡。甚至还专门请人把家里的地窖挖大了一些,又存上了两大缸粮食。
“万一真打起来,咱们就藏进地窖里。”她说。
张大帅在东北一直经营的不错,说起来他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在他的位置上,日本人三番五次诱惑他,可他从未签下过不平等的条约,所以其实东北的爷们都很佩服他的。如今北伐军蒋、冯、阎、李一起对奉系进攻,可感觉东北军的气势一点不弱。
尽管如此,战争对普通老百姓而言始终是一件挺可怕的事情,对经历过八国联军、义和团以及连番的北洋政府政变后,北平人始终有种人心惶惶的感觉。
雪兰一点都不担心北平会因为打仗被夷为平地,因为不会。她一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自去年冬天起,陕西甘肃两省就滴雨未降,夏粮绝收,一些地区被爆出来,已经出现了饥荒。
雪兰隐约记得前世时读过一本书,书里记载了有关民国时期陕西大旱的情况,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全省就饿毙了几百万人。当时资料里记载的食人、劫杀的故事太可怕了,所以雪兰的记忆很深刻。
虽然时间记不清了,但不会就是这个吧?
三姐见娘和妹妹都是一副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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