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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人-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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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没听过郑爷的名声,也敢出来打抱不平,你本事不小啊。”光头男人笑道。
“呵!”陈友道被打得满嘴都是血,他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不知道,你郑童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雪兰正盯着事情的发展呢,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这个一脸横肉的猥琐光头叫郑童飞?
很久以前,雪兰有一位读者,曾经给她留下过极为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说自己的眼睛看不见,雪兰给他写信时写了一首小诗,而他不但回了一首小诗,还随信附送了一个精美的玉兰花标本书签,所以雪兰清楚的记着那个读者的名字就叫郑童飞,也是沪市人,地址好像就在这附近。
雪兰又把视线移到了那个光头男人身上
真是这家伙怎么也叫郑童飞,把人家满是浪漫才情的可爱读者的名字都污染了呢。
正在这时,从大门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个男人,他穿着棕色的绸缎褂子,头上戴着一个遮掩帽,身材十分高大。
他走到郑童飞身边,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郑童飞‘呸’了一声说:“周老弟,你知道老子今天被骂了一顿,这个没长眼的东西又他么来找死,我能不生气吗?”
戴帽子的男人看了陈友道一眼,对郑童飞说:“把他打断腿丢出去,您消消气,别在戏院里惹事,不然金先生该生气了。”
“打扰诸位的雅兴了。”戴帽子的男人朝众人拱拱手说,“今天的戏票钱我们包了,诸位继续听戏。”
戏院里响起了欢呼声时,雪兰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面貌,不只是雪兰,三姐和李氏也‘咦’了一声。
这个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唱歌的盲女周大姐的大儿子。
周大姐有两个儿子,她跟雪兰家熟悉后,也说起过两个儿子,只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干坏事。不过这两个儿子却十分孝顺,有一次大儿子找到了雪兰家门口,要接母亲回家,但周大姐却十分生气,根本不和他说话,倔强地拄着拐杖摸索着走,不让儿子搀扶。从那之后,他们便不来接了,只是偶尔能看到他们在远远地看着母亲。
那个陈友道已经被人架起来,准备拖出去了,白月兰跪在地上,拉着周大姐儿子的衣角,哭泣哀求。
三姐突然离开了座位,跑到了周大姐的儿子面前,紧张地问:“请问您您是周大哥吗?”
周大姐的儿子一下就愣住了,漆黑的眸子看了三姐好一会儿,轻轻点点头,语调缓慢地说:“刘姑娘,您好,真巧,您也来看戏吗?贵府上的夫人和先生也来了吗?”
三姐跑出去的时候,李氏就跟着起身追了过去,雪兰也壮了壮胆子,跟在李氏身后。
“三姐!”李氏严厉地叫了她一声,然后笑着看向周大姐的儿子说,“您您是周姐姐的大儿子吧,您认识我吗?”
“您好,刘阿姨,家母平时受您照顾了。”男人很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眸子扫过了雪兰,也点了点头。
“周大哥。”三姐已经等不及了,因为那些人已经把陈友道拖到了大门口,她急忙开口请求道,“他是我报社的前辈,能不能放了他?”
男人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对手下一挥手。
几个手下就松开了对陈友道的钳制,三姐急忙走上去,扶起他问:“前辈,您还好吗?”
那个郑童飞一皱眉,吆喝道:“哎!我说周老弟”
男人却压低声音跟他说了两句话,郑童飞的神色立即就变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雪兰,讶然道:“哎,你”
他指着雪兰,正要走上前时,却被周先生拦住了,他又低声对他说了几句。
郑童飞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说:“久闻大名,久闻大名。”
“先生和夫人还要继续听戏吗?”周先生问李氏。
“不了,我们这就回家。”然后她走到三姐身边,问她:“这是您们报社的前辈?”
三姐点点头:“这是报社里一直教导我的前辈。”
“原来都是熟人,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不对,叫先生和夫人看笑话了,快扶这位兄弟起来。”周先生说。
陈友道吐了一口混有血沫的唾沫,甩开了要来搀扶他的人。
“他么的!不识抬举!”郑童飞道。
周先生抬手一挡,笑着对李氏说:“既然如此,我派车送先生和夫人回家吧,这位仁兄只怕打坏了,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也算是赔礼道歉了。”
“可是”三姐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李氏却打断了女儿的话。
“那感情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误会,解开就好,天晚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妈”
“跟我回家!”

☆、第89章

李氏并未抱怨三姐多管闲事,而是一路上都在说那个报社的前辈太能惹事,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喜欢这个男人,只是单纯地以为女儿太冲动,所以冒险为熟人说话。
只有雪兰偷偷跟三姐说:“你担心,我想周先生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一定会把他送去医院的。”
三姐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也不要再去想陈先生了,他和那位白月兰小姐应该是早有情谊的。”雪兰说,“别人说一句不中听的,他就不顾危险站出来维护她,她也为了他下跪求人,看来是一对有情人,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三姐看了雪兰一会儿,忽然笑了:“你别担心,我不会那么死心眼的,明明知道他心里有人还贴上去。我要找的男人,就只能是他只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的人。”
雪兰也笑了,点点头说:“其实陈先生是个好男人,不枉你喜欢了他一场。男人最怕没有担当,他为了喜欢的女人,能勇敢站出来跟无法抗衡的人抗衡,被打断腿都不在乎,可见是个硬汉子。”
三姐叹了口气说:“是好男人有什么用,好男人都有主了。”
姐妹两个互相看了看,笑倒在了床上。
“不过真没想到,周大姐的儿子居然是混江湖的,而且看来本事不小。”三姐说。
“我也没想到,平时周大姐穿得那么朴素,还天天在路边卖唱,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也许周大姐不愿意自己儿子混江湖,所以不让他们养吧。”
“不过,他们似乎很凶恶啊,一句话惹恼了他们,他们就就要打断别人的腿。”雪兰心有余悸地说,“但也幸亏我们认识,才能给你那位前辈说两句话,不然他那两条腿一定保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三姐就打扮整齐去了医院,她说要去探望一下那位前辈,雪兰知道她担心那些人只是敷衍她们,其实根本没把人送医院。
可等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前辈问我怎么跟周先生认识的,我说咱妈跟周先生的母亲偶然相识,没什么深交。但前辈不信,说没有深交,人家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放了他,还说我不肯说就算了。”
尽管雪后山岚是女人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雪兰她们的身份和住址还是很隐秘的,三姐当然不会随便对别人说起,不过这位前辈却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的工作是《文学报》的主编先生帮我介绍的,不但能弄到报社都弄不到的画展入场票,还能让跑江湖的人另眼相看,果然是有些神秘的吧。”三姐笑了笑说。
“如果他因此对你心存芥蒂,你也不要太难过,忘记他就好了,只把他当做普通同事。”雪兰说。
两姐妹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了,却没想到这位陈友道先生是个不肯罢休的倔强脾气。
他本职工作是位新闻记者,所以本就有些嫉恶如仇的正义感,无缘无故被人整治了一通,心气自然不顺。隔天的报纸上,他就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写了篇报道,大骂丞帮这些人无法无天。不但如此,他还去采访了一些老百姓,回来就写了几篇报道,里面全是丞帮做下的恶事。
雪兰看了这些报道,感觉有点佩服他,但也有点头疼。
佩服是因为,在华夏人圆滑的世界观里,已经很少能看到这样正义而勇敢的人了,简直像雪兰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哪怕与强权作对也再说不惜。但头疼也是因为,做事太不圆滑了,而且还有点泄私愤的冲动意味,毕竟丞帮在那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不早跳出来骂呢?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里面有三姐的面子在。
三姐请求周先生放过陈友道,周先生也许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给了雪兰一家这个面子。可现在陈友道又跳出来唧唧歪歪,倒把雪兰一家放在了很尴尬的位置上。
最心焦的人就是三姐了,她对雪兰说:“我对前辈说,不要再跟那些人作对了,前辈却说不关我的事,好像我跟周先生是一伙的一样。早知道他这样,我就不帮他了,叫人家教训他一顿,他才知道天高地厚。”
其实,雪兰挺明白陈友道的心情。
女朋友被侮辱,自己被打,都这样了还夹着尾巴做人,那就太窝囊了。何况错的本就是丞帮那些黑涩会,他们平时无恶不作,嚣张惯了,没人收拾他们,连受害者们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话,这个社会还有救吗?
可是处在民国这个乱糟糟的时代,想要安安稳稳地活着,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呢?哪怕是雪兰,在遇到强权压迫的时候,都只能顺从下来,毕竟她也不敢为了争一口气,就拿小命去跟人家对抗啊。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雪兰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包饺子,忽然电话响了。
家里的电话一般都是报社打来找雪兰的,所以直接安装在了她的卧室里,本以为是许编辑打来的,谁知电话那头却响起了陈友道的声音,他急迫地说:“刘三姐,你告诉他们,让他们冲我来,放了月兰!”
雪兰一听就知道知道事情不对了,放了月兰?有人把月兰抓了吗?
雪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李氏和三姐正在说说笑笑,于是她压低声音说:“陈先生是吗?我姐姐不在家。”
电话那头的陈友道明显十分焦急,他深呼吸了两下,然后说:“你是刘三姐的妹妹是吗?你家里有大人吗?可以让他来接电话吗?我有急事。”
“您有任何急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雪兰说。
“小妹妹,我真的有急事!”
“你的急事是跟人家硬碰硬,所以害得白月兰小姐被人抓了是吗?”
雪兰对这位陈友道先生还算是有好感的,毕竟有骨气的人总比孬种让人喜欢。
被人欺负了,就该打回去,可是千百年来的封建制度,让华夏的老百姓练就了圆滑的龟缩欲望,对强权的逆来顺受成了理所应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傻。
雪兰也跟强权对抗过,也做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她做过这么多的傻事,但前提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影响到身边的人,可这个陈友道就让人倒胃口了。
你当然可以显示出你的骨气,但能用更圆滑点的方式吗?最起码不要让别人为了你而倒霉。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陈友道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愤怒,他说:“他们太过分了,关月兰什么事!是男人就该直接来找我,他们拿我没办法,所以就绑架了月兰!”
“他们怎么会拿你没办法。”雪兰直白地告诉他,“因为我姐姐求了那位周先生,人家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不愿意接着这个台阶下来,反而主动找麻烦,人家想让你安生下来,不找月兰小姐找谁?你要是再不服软,只怕他们就要找你的家人了。”
“你是说我自不量力?呵呵”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嘲讽的声音,“丞帮这种该死的组织,到处欺压老百姓,操纵市场,藏污纳垢,难道就只是看着,没人站出来说,也没人跟他们对抗,由着他们胡作非为!”
雪兰叹了口气说:“陈先生,你不要对我发脾气,第一,我们一家跟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们家跟周先生根本就不熟,只有我母亲跟他母亲偶然相识,所以给了一个面子,但这个面子也大不到哪里去。第三,你不要以为我姐姐说过喜欢你,你就有资格高高在上,或者对她指手画脚了。”
“我没有高高在上”
雪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如果我是您,我会做得更聪明一些,既有办法自己出气,也能保全身边的人,而不是没有脑子的瞎弄一通,不但自己折进去,连身边的人都跟着倒霉。”
雪兰的话似乎惹恼了他,他大声说:“你一个小姑娘,你懂什么!”
雪兰当然懂,她其实莫名其妙的跟陈友道处在相同的境况。
都是被强权压迫,都是有苦说不出,都想反抗,却螳臂当车,都是身边有家室亲人,投鼠忌器。同时,她也不赞成逆来顺受,更有一种隐约的责任感抗在心头,不愿意向任何强权屈服。
“如果我是您,我现在就去道歉,先让白月兰小姐安全了再说。”雪兰提议。
电话那头却直接挂了。
雪兰放下电话,走到客厅,跟三姐和李氏交代了她跟陈友道的对话内容,当然省去了三姐喜欢他的话。
“哎呀,这个小伙子,脾气可真倔。”李氏叹道。
三姐安静地包着饺子,过了好久,她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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