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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微偻着背,在前带路。
上官轻云依言跟上,打探道:“公公可知皇上找我何事?”
老宦官一边走,一边回头摇了摇。
“皇帝英明神武,我一个阉人,怎么可能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
若真只是一普通阉人,怎可能在羿巡帝身边待上几十年?
上官轻云垂下眸子,不再言语,却听老宦官似自言自语,说道:“皇帝今个儿身子又反复了,这好好坏坏,也不知何时能是个头啊,我好言相劝,让皇帝好好休息,他刚有点精神头,就急着召见公子,哎”
上官轻云一边走,一边听着老宦官叨叨,最后被他引到了上书房。
“公子,皇帝在里面等您。”
为他掀开门口的帘子,老宦官便悄悄退下了。
上官轻云踏入上书房,见面容消瘦,脸色蜡黄的羿巡帝,正坐在书桌前,检阅由四子五子代为批阅的奏折。
见上官轻云已到,他搁下了手中的朱批,露出了亲切的笑意。
“你来了。”
上官轻云恭敬地醒了礼,才稍稍靠近。
“不知您派人传我过来,有何要事?”
愁绪渐渐染上羿巡帝皱纹颇深的眉宇。
“我这破败身子,反复折腾已有数年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羿巡帝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衣,起身走到上官轻云面前。
“我那些儿子的明争暗斗,我并不是全然不知,也知道恐怕只有太子之位定下,恐怕才能稍稍平静些。”
上官轻云眼观鼻观心,慎重地回道:“国本之事,恐需从长计议。”
☆、136 东床快婿
上官轻云眼观鼻观心,慎重地回道:“国本之事,恐需从长计议。”
一句话,堵得羿巡帝愣了一下,他长叹一口气,道:“朕的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几个儿子却没一个能让我放心交出大业的。或许,我这个做父皇的,对他们太过严厉了。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如何看?”
“几位皇子各有千秋,轻云不敢妄言。”
羿巡帝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几声,原本还有几丝红润的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这种答案,不要用这种话来敷衍我。”
上官轻云微微垂目,眸中闪过精光。
羿巡帝老谋深算,在此时问他这样的问题,是为了试探,还是真为了听旁人的话,犹未可知,因此上官轻云选择了最为保守的回答。
“诸所周知,现在朝堂之上三王鼎力。诸位王爷文武兼备,其中四王爷正直稳重,五王爷敦厚洒脱,均是上上之选。”
“三王鼎立?那么还有一王呢?”
“珣阳王深不可测。”
他含蓄地选择了一个可褒可贬的词来形容墨澈。
“深不可测吗?”羿巡帝盯着上官轻云,沉吟片刻。
“轻云以为,皇上不用急于立储,而是应平心静气,好生休养,相信不日便可痊愈,何须为立储之事而困扰?”
羿巡帝又咳了几声,深深地看了眼低着头的上官轻云,若有所思地支着手杖,一语不发地离开了上书房
未久,朝中突然传出风声,说上官轻云被羿巡帝相中为驸马,只是尚未决定将由那位公主下嫁。
上官轻云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成就不凡,本就是大臣们眼中的香馍馍,都暗中摩拳擦掌欲将女儿嫁于他为妻,不仅能得个东床快婿,也能巩固在朝中的势力,但现在一切均成泡影,虽然羿巡帝不曾颁布任何旨意,但默许公主们缠着上官轻云,足见其用意。
对此有所察觉的不止大臣们,上官轻云本人也略有所觉。
羿巡帝不仅增加了召唤他到后宫的次数,而且他被公主们拦在半路,因而耽误了时间,也不曾见羿巡帝责怪一句。
只是谁都不知道,羿巡帝为何会突然有此意向,包括上官轻云自己。
当这样的猜测越来越逼真,自然也无可避免地传到宫外某人耳中。
听着属下的禀告,傅尔焰一手抱着坐在怀中的娃儿,一手状似不经意地抚弄着茶杯盖碗,眼睛抬都不抬地问:“所以他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是因为宫中的莺莺燕燕让他乐不思蜀了?”
站在她面前,易容成他人的白世通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真不知道这女人的耳朵咋长得,明明人上官是被动接受,躲得极为辛苦,被她说出来,却怎么听怎么像流连花丛,不过这是人夫妻俩的事,他无意蹚浑水,尤其是蹚两个武艺高强,聪明狡诈的人的浑水。
消息已传到,白世通招呼都不打,便迅速消失于母子俩眼中。
粉嫩得如同小姑娘般的上官卓尔一脸困惑地抬起头。
“娘,乐不思蜀什么意思?爹要给我找二娘了吗?”
“找二娘?”
傅尔焰眉尖一挑。
“你哪儿听来的词?”
“二娘”这种词汇在这里属违禁,绝无可能出现。
“前两天有人跪在外面街上哭,说二娘要把自己卖了,求别人买了自己。”说着说着,小娃儿皱了皱眉,不解道:“同样是卖,她为什么不直接让二娘卖呢?为什么要卖?二娘好像不是好人,卓尔有一个娘就够了,不要二娘”
傅尔焰摇头失笑。
真不知这孩子是像谁,觉得自己弄不明白的时候,不仅问题一大筐,还喜欢絮絮叨叨。
明明她和他都不是多话之人呀
傅尔焰柔若无骨的手,疼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说:“你不会有二娘的,因为你爹不敢。”
羿巡帝的身子并未像上官轻云所说那样,逐渐痊愈,反而越来越差,不仅体弱无力,咳疾加重,还时常咳出血来。
风中残烛终有熄灭一日,羿巡帝心知自己的日子恐怕难以长久,然而在位多年,膝下子女孙儿众多,但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身边环绕的居然不是儿子女儿,却只是一帮宫女宦官,而真正关心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帝王之路,注定孤独,他之前从未觉得,现在心中却百味杂陈。
身边跟随多年的老宦官悄悄走进,见他醒着,便敬畏地禀告:“皇帝,十四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吧。”
虚弱的声音无限苍老,在寂静地房中缓缓想起。
老宦官尊命,到外面把人领了进来。
十四公主一身劲装,英姿飒爽,入内先朝羿巡帝行了大礼,才上前,并未假借他人之手,将羿巡帝扶起,枕上靠垫。
心中的孤寂立刻被女儿的贴心驱散。
羿巡帝和蔼地注视着眼前最令他骄傲的女儿,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毫无虚掩的笑容。
“舞儿,你来看朕了。”
墨舞萝并未表现出太过亲昵,一是天性,二是对于这位既是君王,又是父亲的男人,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多年来,他为了补偿她年幼失母,想尽了办法满足她的愿望,甚至开了先河,让后宫宫主得以上前朝干政。
然而,她也不曾忘记,他也是造成她童年阴影的罪魁祸首,绝望的母亲就在她眼前自杀,就是因为他的视而不见。
羿巡帝的眼神黯淡了,这么多年,不管他怎么努力,这他最疼爱,花费最多心力的女儿,却始终与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叹了口气,撑起有些下垂的嘴角。
“舞儿今天来是来看朕的吗?”
墨舞萝面露犹豫,踌躇了半天,想说的话,终于说了出口。
“我听说父皇相中的上官轻云为驸马,安排了妹妹们与他相处?”
“唔,我确实有此打算,还不知他看上谁,所以尚未下旨。”
墨舞萝突然跪倒在地,语气稍稍急切地说:“请父皇收回成命。”
☆、137 羿巡帝殁
“收回成命?你和他”
墨舞萝的脸微微发烫,难得露出了女儿家的娇态。
“我与上官公子相识已久,一直钦慕不已。且女儿了解上官公子的性子,若父皇下旨强逼,恐怕只会失去了一位朝廷栋梁。”
“那你的意思是?”
“不如顺其自然。”
刹那间,失望再次蒙上了羿巡帝的双眼,他长叹一声,罢了罢手。
“我知道了,你去吧。”
墨舞萝起身正要退出房门,却听心中仍存有一丝期许的羿巡帝,再次开口唤住了她。
“舞儿,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怨恨着朕吗?”
墨舞萝回过头,望了望已不复鼎盛的老人,沉默了片刻,心中一动,只是终究没有将复杂的心绪说出口。
“我改天再来看您。”
虽说上官轻云是墨羽阳自己为了巩固势力举荐给皇帝的,也并未做过任何危害他地位的事情,然而当他越来越少出现在自己面前,生性多疑的墨羽阳却渐渐开始怀疑起他的忠心。
自上官轻云成为他心腹之后,不仅十四皇妹与他的关系渐渐疏远,原本成竹在胸的夺嫡之事,也风波不断,但却找不到任何与上官轻云有关的把柄。
他,真的就像表面所展示的那般温和儒雅,尽心尽力吗?
当心中怀疑渐生,暗中调查自然也是免不了的事了。
墨羽阳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捧着茶碗,不露声色地听着派出去调查上官轻云的探子的汇报。
堂下单膝跪地的黑衣探子,战战兢兢地将自己近日调查到的内幕巨细靡遗地说了出来,胆颤地察觉到坐在上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寒之气。
墨羽阳依旧端着一身正气,似乎对探子的回禀并没有太大反应,然而一声瓷器清脆的破裂声,却泄露了他的盛怒。
甩手,将对半裂开的茶杯扔到一边,墨羽阳起身,一脚踹向黑衣探子的右肩。
“你胡说,你敢骗我!”
他运筹帷幄,聪明一世,睨视天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人耍弄!
探子匆忙伏地求饶。
“属下不敢有任何欺瞒,所说一切句句属实,请王爷饶命!”
盯着脚边跪趴着的手下,墨羽阳瞳孔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
“也就是说,他并未与赤炎宫对立,反而与赤炎宫妖女育有一子?”
“是,他说的一切与赤炎宫的深仇大恨都是假的,手下原本想潜入敌方,将他与赤炎宫宫主的孩子偷出,无奈对方防备过密,不得入内。”
此时,墨羽阳已稍稍冷静。
“此事无须急于一时,稍有不慎,恐打草惊蛇。上官轻云,敢在我身边耍花样,我一定要让你痛不欲生!”
他细眯着眼,恨恨许下誓言。
尽管,墨羽阳已知上官轻云悖逆,也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然而,老天却并未给他充足的时间来完成报复,反而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次日晚,羿巡帝突然病危,众皇子奉旨进宫,跪在殿门外为皇帝守夜祈福。
皇帝居住的慕申宫彻夜灯火通明,太医齐聚,使出浑身解数,为羿巡帝诊治病情,然而残烛已灭,终究是难以挽回羿巡帝逝去的脚步。
弥留之际,羿巡帝屏退了在场所有太医,仅留了常年随时身侧的老宦官在场,也并未让诸子入门进谏,却独独召唤了上官轻云一人。
厚重的帘帐隔开了屋里屋外,仿佛隔开了生与死的空间,上官轻云踏入羿巡帝的寝宫,走入内室,一眼便看见脸色灰败,费力喘息着的羿巡帝。
他捂着胸口,嘴角边还留着刚咳出的血迹,吃力地望着上官轻云,示意他靠近。
“朕,撑不了多久了,朝廷势力皆掌握在我三个皇儿之手,我无法信任任何人,唯有你,你替朕拟旨。”
上官轻云面露异色,逾轨地盯着羿巡帝,再次确认地一问:“皇帝可是要我代您拟旨?”
“没、没错!”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老宦官忙端着茶杯上前,给羿巡帝润喉。
他咳了许久才停下来。
“笔墨已经备好,你写吧。”
上官轻云依言走到书桌后,提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一皇子羽枢天资过人,德惠广济,怀悲天悯人之心,拥平定四海之才,实乃天赐,现立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继承大统。钦此。”
鼻尖,在羿巡帝说出十一皇子时,顿了一下。
不是四王,不是五王,也不是八王,居然是年仅十四岁的十一皇子?虽然十一皇子的母妃是近年来皇帝最宠信的人,但羿巡帝并非色令智昏的人
然而,上官轻云并未对此提出任何异议,行云流水般写完圣旨,交由皇帝过目后,盖上玉玺。
此时,羿巡帝已出气多过进气了,他将老宦官唤道床边,让他把跪在外面守夜的人都喊进来。
入门的各位皇子,公主,嫔妃,虽心思各异,却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对于皇帝病重的哀戚,除了墨澈一人。
他依旧端着一脸邪笑,毫不避讳地穿着红色镶边的衣物,摇着一把无字白扇,嚣张的姿态着实让人不耐。
老宦官架起了阻隔内外的厚重帐幔。
上官轻云立在龙榻旁边,捧着圣旨,照本宣科,一样的内容,然而写着十一皇子的圣旨,却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写着八皇子墨澈的圣旨。
一样的笔迹,一样的墨,一样的玉玺盖印。
老宦官面露诧异,刚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不仅说不出一个字,僵直站立的身子,连动一下,都不可能。
而龙榻上的羿巡帝在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