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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少顷,独呼兵部尚书崔呈秀入,屏人语移时,秘不得闻。或曰:「忠贤欲自篡,而呈秀以时未可止之。」
丁巳,信王即皇帝位。
九月,东厂太监魏忠贤乞辞位,不许。奉圣夫人客氏出外宅。国子司业朱之俊劾监生陆万龄、曹代请祠魏忠贤国学,宜罪,命下狱。忠贤乞止建祠,上优答之,其前赐额如故,余俱罢止。同时更有一张生者,欲上疏,以忠贤与孔子并尊,入国学,自称见子路击之,遽殂。给太师宁国公魏良卿、少师安平伯魏鹏翼铁券。巡抚江西佥都御史杨邦宪、巡按御史刘述祖请建魏忠贤祠。不许。
冬十月,巡抚登莱孙国桢报宣川之捷,叙及厂臣,论赏,荫魏忠贤、王体干、徐应元、崔呈秀各锦衣卫指挥同知。御史杨维垣劾兵部尚书崔呈秀。呈秀奏辨,求守制,不允。维垣党忠贤,首纠顾大章入熊廷弼案,罗织诸贤,以尝代其座师徐绍吉谋攘户部左侍郎,魏广微衔之,故未大用。至是,维垣遂首与其党二,然未敢直指忠贤也。
工部主事陆澄源上言四事:正士习,纠官邪,安民生,足国用。其正士习略曰:「比来士气渐降,惟以称功颂德为事。厂臣魏忠贤服事先帝,论功行赏,自有常典,何至宠踰开国,爵列三等也!外廷奏疏,不敢名书姓,尽废君前臣名之礼,厘祝遍于海内,奔走狂于域中,士习渐衰,莫此为甚。」
兵部主事钱元悫上言:「魏忠贤以枭獍之姿,供缀衣之役,先帝念其服勤左右,假以事权。群小蚁附,势渐难返,称功颂德,布满天下,几如王莽之妄引符命。列爵三等,畀于乳臭,几如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几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几如董卓之郿坞自固。广开告讦,诛锄士类,几如节、甫之钩党株连。阴养死士,陈兵自卫,几如桓温之壁后置人。使先帝而早知其如此,亦必有以处忠贤矣。即皇上念其勤劳,贷之不死,宜勒归私第,使国家无尾大之患。魏良卿辈,既非开国之勋,又非从龙之宠,安得玷兹茅土,自宜褫革。至告讦获赏之张体干,煅炼骤贵之杨寰,夫头乘轿之张凌云,委官开棍之陈大同,号称大儿之田尔耕,宁国契友之门太始凡为爪牙俱宜明暴其罪或殛或放而奸党肃清矣贡生钱嘉征上数忠贤之罪:曰并帝。内外封章,必先关白,称功颂德,上配先帝,及奉俞旨,必曰朕与厂臣,自古未闻有此奏体。曰蔑后。皇亲张国纪于御前面折逆奸,遂遭罗织,欲置之死,赖先帝神明,祇膺薄惩,不然皇亲危则中宫危矣。曰弄兵。祖宗朝不闻内操,忠贤外胁臣工,内逼宫闱,操刀禁中,深可寒心。曰无二祖列宗。高皇帝垂训,中涓不许干预朝政,乃忠贤一手障天,流毒缙绅,凡边腹重地,漕运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为?曰克削藩封。三王之国,庄田赐赉甚薄也。而忠贤封公、侯、伯之土田,膏腴万顷。曰无圣。先师为万世名教主,忠贤何人,敢祠太学之侧?曰滥爵。古制非军功不侯,忠贤竭天下之物力,佐成三殿,居然袭上公之爵,腼不知省。曰邀边功。辽左用兵以来,堕名城,杀大帅,而冒侯封伯。曰伤民财。郡县请祠遍天下,计祠所费,不下五万金,敲骨剥髓,孰非国家之脂膏乎?曰亵名器,顺天贤书,崔呈秀之子铎,目不识丁,遂登前列。」
疏上,俱报闻。
太监魏忠贤有罪免,宁国公魏良卿改锦衣卫指挥使,东安侯魏良栋改指挥同知,安平伯魏鹏翼改指挥佥事。
十一月甲子,安置魏忠贤于凤阳,籍其家。初,上神明默操,忠贤党与林立,莫发其奸。杨维垣首纠崔呈秀,语侵忠贤,而崔、魏之势衰。后陆澄源、钱元悫直攻忠贤。至钱嘉征十大罪疏上,忠贤不胜愤,哭诉于上。上命内侍读嘉征疏,使听之。忠贤震恐丧魄。客、魏相倚,知信邸内监徐应元为上所任,忠贤屈身事之,馈以货,告之辞东厂印,援为后劲,应元果为间。至是,谪忠贤凤阳司香祖陵,籍客、魏二氏,安置徐应元于显陵,寻谪戍。
丁卯,谕兵部曰:「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诬陷忠良,罪当死。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素蓄亡命之徒,环拥随护,势若叛然。令锦衣卫擒赴,治其罪。」庚午,魏忠贤宿阜城尤氏邸舍,其党密报上旨,知不免,夜同李朝钦自经。忠贤初直东宫,有道人宿朝天宫,日歌市中曰:「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盖指客、魏也,至是始验。下魏良卿镇抚司狱。
庚辰,奉圣夫人客氏有罪诛。先是,籍其家,命太监王文政严讯之,得宫人姙身者八人,盖出入掖庭,多携其家侍媵,冀如吕不韦、李园事也。上大怒,立命赴浣衣局掠死。子侯国兴下狱,良卿、国兴俱伏诛。客光先、客А⒀盍娴扔朗9庀取',客氏之兄子,六奇,忠贤之壻也。初,忠贤肆恶,皆客氏成之。忠贤晤客氏,必屏宫人密语移时,其危中宫,害裕妃、成妃,用王体干杀王安等,皆客氏造意也。天启初,矫旨慰留客氏,皆体干为之。客氏在宫中,乘小轿,内官负之,如妃嫔礼,俨然自视为上八母之一。诞日,上必临幸,升座欢饮,赏赉无限,中宫皇贵妃迥不及也。客氏往私宅,内侍王朝忠等数十人,着红玉带前驱。客氏盛服倩妆,乘舆由嘉德门经月华门,至干清宫前亦不下舆。出西下马门,呼殿、侍从之盛,远过圣驾,灯炬簇拥,荧然白昼,衣服鲜华,俨若神仙,都人士所罕见也。其到私宅,升厅事,自管事至近侍,挨次叩头,老祖太太千岁之声,喧阗震天,各以银币犒答之,钦赐金币无算。每日三时,辍御前膳以赐,络绎不绝。在外或住旬日,忠贤促之始入,出入皆以五更。忠贤亦有私第,与客氏居斜对不远。先是,熹宗崩,上准归私第。客氏五更衰服赴梓宫前,出一小函,用黄色龙袱包裹,皆先帝胎发痘痂,及累年剃发落齿指甲等,痛哭焚化而去。良卿谨慎,稍善言词。国兴昏愚,与人坐,辄欠伸入梦乡。至是,俱骈首受戮。婴孩赴市,有盹睡未醒者,天下以为惨毒之报,无不快之。
给事中许可征劾崔呈秀,下吏部勘处。都给事中吴鸿业论吏部尚书周应秋、南京兵部右侍郎潘如祯及呈秀子幸举。呈秀归蓟州,列姬妾,罗诸珍异器,纵饮。饮一卮,即掷坏之。饮已,自经。其子铎覆试,仅构二义,削籍戍边。廷议呈秀死有余辜,命法司按律暴其罪于天下。
河南道御史倪文焕、吏部郎中周良材、工部尚书吴淳夫、吏部尚书周应秋、兵部尚书田吉、太仆寺卿白官始、尚宝司卿魏抚民,并劾免。东厂太监张体干,漕运太监李明道、崔文升免。复先帝成妃李氏、裕妃张氏封号,右都督张国纪。释蓟镇兵备道耿如杞于狱,复其官。提督操江都御史刘志选削籍。复抚宁侯朱国弼俸。复故太监王安官,予祭葬,立祠愍劳。降太监李实奉御安置南京,涂文辅司香凤阳。尚书杨梦寰、孙杰,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免。
户部员外王守履奏逆党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为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为五彪。命削尔耕籍,籍其家。尔耕贪婪,好啰织诸臣,榜掠惨毒,皆尔耕为之。
御史杨维垣参太监李永贞、刘若愚佐逆,御史卓迈亦言永贞习于文字,其恶过于忠贤。遂下永贞狱,戍显陵。初,永贞辞任,闻忠贤败,其党徐应元、王国泰俱危,馈太监王体干、王永祚、王文政各五万金。惧泄,以献内承运库,永贞知之,即遁。久而获之,赴戌所。
十二月,监生王之鼎劾大理寺副许志吉借黄山一案,毒害民命。下志吉于理。初,监生胡焕猷论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普),当魏忠贤专权,揣摩意旨,专事逢迎,浙、直建祠,各撰碑称颂,宜亟罢,并纠督抚按之请祠者。法司引卧碑生员禁言事律,论杖除名。立极等各上疏辨,言:「忠贤碑文,使其食客游士自为之,至于取旨褒赞,则文书官称上命拟票,臣等不能尽职,计惟有见几之作。而忠贤不惟视臣等去就轻,即视臣等死生亦轻,不得已徘徊其门,冀有毫发之益于国,则亦少尽区区之心耳!」凤来疏中并引及陈平、周勃、狄仁杰事。上优答之。
太常寺卿阮大铖论魏忠贤之罪,且辨《要典》勒入臣名。释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御史方震孺狱。李承恩论减,恤工部郎中万燝。
定逆案,先将五虎、五彪下法司议罪。时呈秀已伏法,夔龙、淳夫、文焕、吉追赃遣戍,尔耕、显纯死,应元、云鹤、寰戍边。
怀宗崇祯元年(戊辰,一六二八)春正月,召前兵部尚书霍维华。维华辞敕命,且述忤珰始末,荐周道登、郭巩,不允辞。法司追论魏忠贤等罪,上命磔忠贤尸于河间,斩崔呈秀于蓟州,又戮客氏尸,寻复诛许显纯、田尔耕,天下快之。
阮大铖请合计先朝奸状,略曰:「汪文言以徽州库吏,逃罪投王安幕下,引左光斗入幕,移宫之疏,纷纷迎合,此中外谋倾宫闱之始。御史贾继春疏揭力争,汪文言等嗾台省谀王安,佐杨涟、左光斗,继春削职,此中外谋杀言官之始。吏部尚书周嘉谟雅重熊廷弼,复任经略,而重处姚宗文、冯三元,此中外谋危封疆之始。汪文言处霍维华以谢王安,逆阉效之,逐戚畹,撼中宫,此中外谋危母后之始。」时逆党次第伏法。
二月,免杨涟、熊廷弼等诬赃。户部尚书曹尔桢免。尔桢抚山西,祠魏忠贤,明年追论削籍。御史高弘图劾顺天府丞刘志选、太仆寺少卿梁梦环、顺天巡抚刘诏媚珰,俱逮之。下太监李永贞、刘若愚、李实于狱。永贞粗通文墨,为司礼监,秉笔导虐;李实往苏、松织造,诬陷周起元、周顺昌等;若愚博洽典故,永贞每咨问之;俱为言官所劾。寻诛李永贞,共籍银二十七万。太监崔文升下狱,戍南京。
五月,兵部推戎政尚书霍维华署督师事。工科给事中颜继祖上言:「维华狡人,珰炽则借珰,珰败则攻珰。击杨、左者,维华也;杨、左逮而阳为救者,亦维华也。以刑科给事中三年躐致尚书,无叙不及,有赉必加,即维华难以自解。乞褫革以儆官邪。」遂罢维华行边,寻免官归。
太仆寺少卿杨维垣削籍。御史邹胤祚劾维垣为逆珰私人,占气最先,转身最捷,贪天为功,沽名反复,故有是命。光禄寺卿阮大铖免。大铖与左光斗同里,有隙。天启四年,吏科都给事中阙,宜补大铖,廷议以大铖贪邪,遂授魏大中。其后左、魏被陷,皆大铖意也。至是,御史毛羽健劾其党邪,明年追论削籍。兵科给事中李鲁生、太仆寺少卿李蕃相继免。鲁生当魏忠贤时,
迎合中旨,倡为执中之说。李蕃督学,建忠贤祠。至是,给事中颜继祖、御史王之朝劾罢之。鲁生、蕃故与礼科给事中李恒茂号「三李」。谣曰:「官要起,问三李。」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贾继春免。先是,继春首争移宫,削籍,杨、左去,中旨复继春官。上嗣位踰月,继春督学南畿,驰疏劾忠贤怙权流毒状,累迁内台。至是,刘新(土来)劾其变诈,明年削籍。
编修倪元璐追论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媚珰,夺恩荫,广微寻削籍。上曰:「故辅魏广微持国柄授逆珰,毒遍海内,实为祸首。其以先朝焦芳例,除名为民,以为人臣附奸不忠之戒。」
六月,前吏部尚书周应秋、户部尚书黄运泰、兵部尚书阎鸣泰、太仆寺卿郭兴治、御史卓迈并削籍。南京兵部尚书范济世免,以言官劾其媚珰也。大学士杨景辰新被命,亦以豫修《要典》罢。诛前提督巡捕营张体干、谷应选。
八月,前兵部尚书邵辅忠,户部尚书李精白、黄宪卿,翰林院编修吴孔嘉削籍。孔嘉微时,故怨族人,及登第,因诘奏黄山之案,倾陷数百家。九月,协理京营兵部尚书吕纯如免。
二年(己巳,一六二九)春正月,召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龙锡,吏部尚书王永光,刑部尚书乔允升,左都御史曹于汴,定逆案。谕以首开谄附,倾陷拥戴,及颂美不置,并虽未颂祠,而阴行赞导者,据法依律,无枉无徇。初,逆珰既伏法,上欲因台谏言,定逆案。大学士韩爌、钱龙锡不欲广搜禁锢,仅列四五十人以请。上大不悦,再令广搜。且云:「皆当重处,轻则削籍。」阁臣又以数十人进。上怒其不称旨,谕以称颂赞导速化为题,皆书列入。又曰:「忠贤一人在内,苟非外廷逢迎,何遽至此。且内臣同恶,亦当入之。」阁臣以外廷不知内事对。上曰:「岂皆不知,特畏任怨耳!」阅日,召阁臣指黄袱所封章疏累累示阁臣曰:「此皆媚珰实迹也,宜一一按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