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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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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女官遂加刃振颈。英宗跪为之请,诸大臣皆跪。太皇太后曰:「皇帝年少,岂知此辈祸人家国。我听皇帝暨诸大臣贷振,此后不可令干国事也。」
  英宗正统元年(丙辰,一四三六)冬十月,上阅武于将台,命诸将骑射,以三矢为率。受命者万骑,惟驸马都尉井源弯弓跃马,三发三中。上大喜,撤上尊赐之。观者皆曰:「往年王太监阅武,纪广骤升。今天子自来,顾一杯酒耶?」然竟无殊擢。
  四年(己未,一四三九)冬十月,福建按察佥事廖谟杖死驿丞。丞故杨溥乡里,佥事又士奇乡里也。溥怨谟,论死。士奇欲坐谟因公杀人。争议不决,请裁太后。振曰:「二人皆挟乡故,抵命太重,因公太轻,宜对品降调。」太后从之,降谟同知。振言既售,自是渐摭朝事。
  五年(庚申,一四四0)春二月,命侍讲学士马愉、侍讲曹鼐并直内阁,预机务。先是,王振语杨士奇曰:「朝廷事赖三位老先生。然三公亦高年倦勤矣,后当何如?」士奇曰:「老臣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先生安得为此言。吾辈老,无能效力,当以人事君耳。」振喜。越日,即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等,遂次第擢用。士奇因尤荣,荣曰:「彼厌吾辈,吾辈纵自立,彼容能已乎?一旦内中出片纸,命某某入阁,则吾辈束手矣。今四人竟是我辈人,何伤也。」士奇是其言。
  六年(辛酉,一四四一)夏四月,太监王振矫旨以工部郎中王佑为工部右侍郎。振既弄权,佑以谄媚超擢,与兵部侍郎徐晞极意逢迎之。佑貌美而无须,善伺候振颜色。一日,振问曰:「王侍郎何无须?」对曰:「老爷所无,儿安敢有。」闻者鄙之。
  五月,兵科给事中王永和劾掌锦衣卫事指挥马顺怙宠骄恣,欺罔不法。不报。顺,王振党也。
  八月,召山东提学佥事薛瑄为大理寺左少卿。初,王振问杨士奇曰:「吾乡人谁可大用者?」士奇荐瑄,乃有是召。至京朝见,不谒振。振至阁下,问:「何不见薛少卿?」二杨为谢。振知李贤素与瑄厚,召至阁下,令致己意,且言振素问之。贤至朝房与瑄言,瑄曰:「厚德亦为是言乎?拜爵公朝,谢恩私室,吾不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复问。一日,会议东阁,公卿见振皆拜,一人独立。振知其为瑄也,先揖之,且告罪。然自是益深衔之。
  十月,三殿工成,宴百官。故事,宦者虽宠,不得预王庭宴。是日,上使人视王先生何为。振方大怒,曰:「周公辅成王,我独不可一坐乎!」使以闻,上为蹙然,乃命东华开中门,听振出入。振至问故,曰:「诏命也。」至门外,百官皆望风拜,振悦。
  械户部尚书刘中敷,侍郎吴玺、陈瑺常于长安门。时以京城乏草,御用牛马欲分牧民间。言官劾其紊制,王振命械之。阅十六日得释,以侍郎王佐署部事。
  七年(壬戌,一四四二)冬十月,太皇太后张氏崩。初,宣宗崩,上冲年践祚,事皆白太后然后行。委用三杨,政归台阁。每数日,太后必遣中官入阁,问施行何事,具以闻。或王振自断不付阁议者,必立召振责之。太后既崩,振益无所惮矣。
  太监王振盗去太祖禁内臣碑。洪武中,太祖鉴前代宦官之失,置铁碑高三尺,上铸「内臣不得干预政事」八字,在宫门内。宣德时尚存,至振,去之。
  十二月,太监王振矫旨以徐晞为兵部尚书。时振权日重,晞以谄见擢。于是府、部、院诸大臣及百执事,在外方面,俱攫金进见。每当朝觐日,进见者以百金为恒,千金者始得醉饱出。由是竞趋苞苴,乃被容接,都御史陈镒、王文俱跪门俯首焉。振侄千户山,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世袭,寻命侍经筵。
  八年(癸亥,一四四三)夏四月,雷震奉天殿鸱吻,诏求直言。初,张太后既崩,王振遂无忌惮,作大第于皇城,又作智化寺于居东,以祝厘,自撰碑,始弄威福。时杨荣先卒,杨士奇以子稷故,坚卧不出。惟杨溥在朝,年老势孤。继登庸者悉皆委靡,于是大权悉归振矣。侍讲刘球上言十事:「勤圣学以正心德,亲政务以总干纲,别贤否以清正士,选礼臣以隆祀典,严考核以笃吏治,慎刑罚以彰宪典,罢营作以苏民劳,定法守以杜下移,息兵威以重民命,修武备以防外患。」疏入,下狱。初,王振憾球阻麓川之师。锦衣指挥彭德清,球乡人也,往来王振门用事。公卿率趋谒,球独不为礼,德清衔之。会球疏上,乃激振曰:「公知之乎?刘侍读疏之三章,盖诋公也。」振怒,欲置之死。会编修董璘自陈愿为太常,而球疏有「太常不可用道士,宜易儒臣」语,乃逮璘及球俱下狱。振即令其党锦衣卫指挥马顺以计杀球。一夕五更,顺独携一校,推狱门入,球与董璘同卧,小校前持球,球知不免,大呼曰:「死诉太祖、太宗!」校持刀断球颈,流血被体,屹立不动。顺举足倒之,曰:「如此无礼!」遂支解之,裹以蒲,埋卫后隙地。董璘从旁匿球血裙。寻得释,密归球家,家人始知球死。子釪、钺求尸,仅得一臂,乃以血裙葬焉。小校,卢氏人,故与耿九畴邻。一日,见九畴,视其瘠不类平时,曰:「汝得无疾乎?」校具以实告,且曰:「马顺将举事,密语我曰:『今夕有事,汝当早来。』至则使怀刃相随,迫于势,不得不尔。比闻刘公忠,吾侪小人,死有余罪矣。」因恸哭死。未几,马顺子亦死,死时捽顺发,拳且蹴之,曰:「老贼!令尔异日祸踰我。我刘球也。」
  太监王振陷大理寺少卿薛瑄下锦衣狱,诬死罪。瑄素不为振屈,振衔之。会有武吏病死,其妾有色,振侄王山欲夺之,妻持不可,妾因诬告妻毒其夫。都御史王文究问,已诬服。瑄辨其冤,屡驳还之。王文谄事振,譛之,嗾御史劾瑄受贿,故出人罪。廷鞫,竟坐瑄死,下狱。瑄怡然曰:「辨冤获咎,死何愧焉。」在狱读《易》以自娱。初,瑄既论死,子淳等三人请一人代死,二人戍,赎父罪。不许。将决,王振老仆泣于爨下,振问之,曰:「薛少卿不免,是以泣。」曰:「何以知之?」曰:「乡人也。」因述其平生。振少解。会侍郎王伟申救之,得免死,除名放归田里。
  南京国子监祭酒陈敬宗考绩至京,振素慕敬宗名,欲致之门下。适南畿巡抚周忱亦在京师谒振,知忱与敬宗同年,语之意。忱诣敬宗达之,敬宗曰:「为人师表而求谒中官,可乎?」忱乃谓振曰:「陈祭酒善书法。以求书为名,先之礼币,彼将谒谢矣。」振然之,乃遗金绮求书程子《四箴》。敬宗为书之,而返其币,竟不往见。敬宗为祭酒十八年不迁。
  秋八月,王振枷祭酒李时勉于国子监门,寻释之。王振尝诣监,衔时勉无加礼,令人廉其事,无所得。彝伦堂有古树,故许衡所值也。时勉嫌其阴翳,妨诸生班列,稍命伐其旁枝。振遂诬以伐官木,私家用,矫旨令荷校,肆诸成均。时为三械,与司业赵琬、掌馔金鉴同校。时勉校特重,而窍隘。鉴请易之,时勉不可。监生石大用乞以身代,号哭奔走阙下。上疏求解者数千人。会昌伯孙继宗言于孙太后,太后为上言之,始知振所为也,命立释之。
  内使张环、顾忠匿名写诽谤语,锦衣卫鞫之,得实,诏磔于市。仍令内官出观,乃知诽谤者讦振恶也。
  九年(甲子,一四四四)秋七月,驸马都尉石璟詈家阉吕宝,太监王振恶之,下锦衣狱。
  冬十月,下监察御史李俨锦衣狱。时俨监收光禄寺祭物,值太监王振不跪,遂得罪,戍铁岭卫。
  十年(乙丑,一四四五)春正月,锦衣卫卒王永阴揭王振罪于通逵,匿其名。逻校缉得之,诏即磔于市,不覆奏。
  秋七月,霸州知州张需下锦衣狱。需善字民,顺天府丞王铎尝旌异之。有牧马官扰民,需置于法。牧马官以譛太监王振,遂被逮,棰楚几死,谪戍边。并坐铎私举,下于理。
  十一年(丙寅,一四四六)春正月,赐司礼太监王振白金、宝楮、彩币诸物,振侄林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赐振敕曰:「朕惟旌德报功,帝王大典。忠臣报国,臣子至情。尔振性资忠孝,度量弘深。昔皇曾祖时,特用内臣选拔,事我皇祖。教以诗书,玉成令器。眷爱既隆,勤诚弥笃。肆我皇考,以尔先帝所重,简朕左右。朕自在春宫,至登大位,几二十年。尔夙夜在侧,寝食弗违,保护赞辅,克尽乃心,正言忠告,裨益实至。特兹敕赏,擢尔后官。《诗》云:『无德不报。』《书》曰:『谨终如始。』朕朝夕念劳,尔其体至意焉。」
  三月,降巡抚山西、河南兵部侍郎于谦为大理寺左少卿,仍巡抚。谦抚梁、晋十余年,惧盈满,举参政孙原贞、王来自代。时王振方用事,谦每入京,末尝持一物交当路。又御史有姓名类谦者常忤振,振意以为谦,嗾言官劾之,罢为大理少卿。二省民倍道赴阙乞留,亲藩亦以不可无谦请,乃复命巡抚。
  十三年(戊辰,一四四八)春二月,修大兴隆寺。寺初名庆寿,在禁城西,金章宗建。太监王振言其敝,命役军民修之,费巨万,壮丽甲于京都。上临幸焉。
  十四年(己巳,一四四九)秋七月,瓦刺也先大举入寇,王振挟帝亲征。
  八月,师溃于土木,帝北狩。护卫将军樊忠者,从帝旁以所持棰捶死振,曰:「吾为天下诛此贼!」遂突围杀数十人,死之。报至,廷臣请族诛振。振所亲马顺及王、毛二侍一时被击死。都御史陈镒奉郕王令旨籍其家,并振从子山脔于市,族属无少长皆斩。振家当京城内外,凡数处,重堂邃阁,拟于宸居,器服绮丽,尚方不逮,玉盘百面,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金银六十余库,币帛珠宝无算。
  天顺元年(戊寅,一四五八)五月,英宗复辟。思振,讳为忠所杀。诏复振官,刻木为振形,招魂葬之。祀智化寺,赐额曰「旌忠」。
  谷应泰曰:
  宣皇晏驾,新主幼冲。王振以青宫旧侍,俨然自负顾命。其时三杨犹在位也。太后贤明,有汉马氏、宋高后风。当其责振掖庭,呼刃、加颈,三杨能叩首力争,远窜裔土,势如摧枯,非直、瑾城狐,外庭口舌比也。乃竞庇乡曲,争辨朝堂。振阳持平允之名,阴得中宫之喜。然后知三杨之瑕,振固已窥之早矣。匡衡入相,不制弘恭;胡广三公,难除甫、节。心熏禄位,志怵祸机,前有谗而不见,后有贼而不知,而小人遂得乘其隙也。太后升遐,东杨谢世,二杨衰老,后进孤危。以诸贤垂暮之气,当奸人新发之锋。李时勉,祭酒也,头囊三木。刘中敷,上卿也,荷械九门。石璟,帝婿也,待系请室。薛瑄,廷尉也,论斩禁狱。而侍中刘球,竟为振党窃杀。蒲埋犴狴,归葬血裙。悲夫!侍中战死,仅返污衣;吕祉魂归,惟持括帛。虽范滂不祭皋陶,安国见溺死灰,未有若斯之惨者也。
  英宗初立,年仅九龄。至张后崩时,年已十六。质果英铭,亦当知上官之诈矣。何至呼为「先生」,使振周公自待。大晏不预,惧振惭愤,乃开东华中门,令振出入以悦之。此何异哀宠董贤,愿让天下;僖呼阿父,遂作门生者与!夫宵人构祸,自古多有。然或骊龙乘睡,盗窃宠灵。以故武爱韩嫣,旋为赐死;文信新垣,亦随诛灭。小人败露,固有时也。亦或受制家奴,危同履虎。晋简文风神憔悴,唐文宗涕下沾袍,犹曰势已去矣,云如之何。未有奸形屡败,酷政亟闻,外戚入暴其非,亲藩共闻其状。振又势若孤雏,根非盘据,而白金绮币,颁赐宠褒,擅杀剬威,概置不问。土木之变,六军败绩,九庙震惊,青城覆辙,躬自蹈焉。马嵬播越,应思林甫之奸;回纥称戈,当悟元载之罪。而乃复辟以来,常怀圣虑,九原可作,发叹拊髀,三径犹存,空悲卢宅,招魂榆塞,雕木浮屠,为振复雠,贻讥后世,何其谬哉。考直、瑾、忠贤,皆蒙主眷,而没后追思,惟振一人。
  天佑人国,假手也先。樊忠杀振而后战没,功何伟也。向令英宗不陷贼,凶珰不授首,天假之年而滋其毒,明社之屋,宁竢今矣。
  
  第三十卷  麓川之役
  英宗正统二年(丁巳,一四三七)冬十月,云南麓川宣慰司思任叛,侵南甸州。洪武中,麓川思伦发内附,授麓川宣慰。按思伦所居本麓川地,与缅接境,皆在金沙江之南,在元为平缅宣慰司,思伦不言麓川,盖已据缅为己有。洪武中,大兵下云南,改平缅为麓川平缅军民宣慰司,麓川之名始见。至二十九年,平缅入贡,更立宣慰司,不相混一。未几思伦叛,黔国公沐英讨平之。其后失官,改孟养宣慰使,以刁氏代之。正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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