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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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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裁,大小之臣,皆疑陛下垂省张璁之说耳。陛下以兴献王长子,不得已入承大统,难拘『长子不得为人后』之说。璁乃谓统嗣不同,岂得谓会通之宜乎?又欲别庙兴献王于京师,此大不可。昔鲁桓、僖宫灾,孔子在陈闻火,曰:『其桓、僖乎?』以非正也。如庙兴献王于京师,在今日则有朱熹两庙争较之嫌,在他日则有鲁僖跻闵之失。乞将张璁斥罚。」奏入,俱命礼部议。
  八月,尚书毛澄等仍议:「给事中朱鸣阳、御史王溱等,皆欲皇上早从原议,盖有见于天理人情之公断,不容以私意为初政累也。御史卢琼、给事中史于光历数张璁建议之偏,若与仇者,岂得已哉!诚惧其上摇圣志,下起群疑,宜将张璁戒谕。」不听。
  九月,兴献王妃至通州。先是,礼部具议:「圣母至京,宜由东安门入。」帝不从。再议由大明左门入,复不从。帝断议由中门入,谒见太庙。朝议哗然,以妇人无谒庙礼,太庙非妇人宜入。张璁曰:「虽天子,必有母也,焉可由旁门入乎?古者妇三日庙见,孰谓无谒庙礼乎?九庙之礼后与焉,孰谓太庙非宜入乎?」上又命驾仪奉迎圣母,礼部请用王妃仪仗迓之,帝不从,命锦衣卫以母后驾仪往。又命所司制太后法服以待。至是,圣母至通州,闻朝廷欲考孝宗,恚曰:「安得以我子为人之子!」谓从官曰:「尔曹已极宠荣,献王尊称胡犹未定?」因留通州不入。帝闻之,涕泗不止,启慈圣皇太后,愿避位奉母归,群臣惶惧。
  冬十月,上谕内阁杨廷和、蒋冕、毛纪曰:「朕受祖宗鸿业,为天下君长,父兴献王独生朕一人,既不得承绪,又不得徽称,朕于罔极之恩,何由得安!始终劳卿等委曲折中,俾朕得申孝情。」廷和上言:「圣谕令臣等委曲折中,以申孝情。切念大礼关系万世纲常,四方观听,议之不可不详,必上顺天理,下合人情。祖宗列圣之心安,则皇上之心始安矣。」张璁乃复为《大礼》《或问》一帙,辨析统嗣之异及尊崇墓庙之说甚悉。吏部主事彭泽录遗内阁及礼官,劝改前议,不从。璁乃赍至左顺门上之,廷和令修撰杨维璁等阻之,不得。帝览之,留中不下。廷和见势不得已,乃草敕下礼部,曰:「圣母慈寿皇太后懿旨,以朕纉承大统,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母宜称兴献后,宪庙贵妃邵氏称皇太后。仰承慈命,不敢固违。」帝从之。廷和意假母后示,非廷议意也。
  壬午,兴献后至自通州,由大明中门入,帝迎于阙内。朝议不谒太庙,生见奉先、奉慈二殿而已。兵部主事霍韬见张璁言欲用,亦上言:「礼官持议非是。」时同知马时中、国子监诸生何渊、巡检房浚,各上言如璁议。帝益为之心动矣。
  甲午,杨廷和以追崇礼成,拟上慈寿皇后及武宗皇后尊号,帝因遣司礼监谕廷和曰:「邵太后、兴献帝、后亦各拟上尊号。」廷和等上言:「不可。宜俟明年大婚礼成,庆宫闱,加之可也。」巡抚云南都御史何孟春上言,以为兴献王不宜称考。廷和览疏,乃擢孟春吏部侍郎。给事中熊浃上言:「皇上贵为天子,圣父圣母以诸王礼处之,安乎?臣以为当称帝、后,而祀兴献于别庙。则大统之议、所生之恩兼尽矣。」乃出为按察司佥事。浃,大学士费宏乡人也。宏虑廷和疑已,故出之。
  十二月,除张璁南京刑部主事。先是,帝下《大礼》《或问》于礼部时,杨一清家居,遗书吏部尚书乔宇曰:「张生此论:圣人不易,恐终当从之。」宇不听。至是,廷和衔璁,授意吏部,除为南京主事。尚书石瑶语璁曰:「慎之!《大礼说》终当行也。」廷和寄语曰:「子不应南官,第静处之,勿复为《大礼说》难我耳。」璁怏怏而去。
  都御史林俊致仕家居,廷和寓书于俊,以定国是。俊上疏曰:「孔子谓『观过知仁』。陛下大礼未协,过于孝故耳。司马光有言:『秦、汉而下,入继大统,或尊崇其所生,皆取讥当时,贻笑后世。』陛下纯德,何忍袭之?」疏入,留中。廷和遂奏起林俊为工部尚书。俊力辞,不听。庚寅,帝下御札,谕加兴献帝、后以「皇」字。廷和等上言:「汉宣帝继孝昭,后追谥史皇孙、王夫人曰悼考、悼后而已,光武上继元帝,巨鹿南顿君以上,立庙章陵而已,皆未尝追尊。今日兴献帝、后之加,较之前代,尊称已极。若加『皇』字,与慈寿、孝庙并。是忘所后而重本生,任私恩而弃大义,臣等不得辞其责,愿罢归。」吏部尚书乔宇等奏曰:「皇者,正统大义。若加『皇』字于本生之亲,则与正统圂而无别。揆之天理则不合,验之人心则不安,非所以重宗庙、正名分也。」上曰:「慈寿皇太后懿旨有谕:『今皇帝婚礼将行,其兴献帝宜加与皇号,母兴献皇太后。』朕不敢辞,尔群臣其承后命。」廷和等见不可争,乃俱求罢归。不报。礼部尚书毛澄,侍郎贾咏、汪俊等上言:「若帝、后之上有加,则正统之亲无别。恐不可以告郊庙而布天下。内阁大臣直言规谏,宜赐谕旨。」帝不听,仍曰:「宜遵懿旨,称兴献皇帝、兴献皇太后。」于是给事中朱鸣阳等、御史程昌等、编修陈沂等百余人各上言:「加称非是。」因请斥璁。不听。
  世宗嘉靖元年(壬午,一五二二)春正月,郊祀甫毕,清宁宫小房灾,杨廷和、蒋冕、毛纪、费宏上言:「火起风烈,此殆天意。况迫清宁后殿,岂兴献帝、后之加称,祖宗神灵容有未悦乎?」给事中邓继曾上言:「五行火主礼。今日之礼,名紊言逆,阴极变灾。臣虽愚,知为废礼之应。」主事高尚贤、郑佐相继上言:「郁攸之灾,不于他宫,而于清宁之后;不在他日,而在郊祀之余。变岂虚生,灾有由召。」帝览之心动,乃从廷和等议,称孝宗为皇考,慈寿皇太后为圣母,兴献帝、后为本生父母,而「皇」字不复加矣。
  巡抚湖广都御史席书具疏曰:「迩者,廷议大臣,比之宋事。窃谓英宗入嗣,在衮衣临御之日。皇上入继,当宫车晏驾之后。比而同之,似或未安。故皇上嗣纉大业,非继孝宗之统,继武宗之统也;非继武宗之统,继祖宗之统也。以皇上承继武宗,仍为兴献王子,别立庙祀,张璁、霍韬之议,未为迂也。礼本人情,皇上尊为天子,慈圣将临,设无尊称,于情难已。故追所生曰帝、后,上慰慈闱。今踰年改元,尊号未上,明诏未颁,毋乃拟议之未定乎?臣愚谓宜定号『皇考兴献帝』,别立庙于大内,每时祭太庙毕,仍祭以天子之礼。盖别以庙祀,则大统正,而昭穆不紊;隆以殊称,则至爱笃,而本支不沦。尊尊亲亲,并行不悖。至于慈圣,应称曰皇母某后,不可以『兴献』字加之。」吏部员外郎方献夫亦具疏曰:「陛下之继二宗,当继统而不继嗣;兴献之异群庙,在称帝而不称宗。继统者,天下之公,三王之道也;继嗣者,一人之私,后世之事也。兴献之得称帝者,以陛下为天子也;不得称宗者,以实未尝在位也。请宣示朝臣改议,布告天下。称孝宗曰皇伯,称兴献帝曰皇考,别立庙祀之。夫然后合于人情,当乎名实。」二疏俱中沮,不果上。
  三月,上孝宗太后尊号曰昭圣慈寿皇太后,武宗皇后曰庄肃皇后,圣祖母邵氏曰寿安皇太后,本生父曰兴献帝,母曰兴国太后。先是,司礼监传谕《兴献帝册文》,朕宜称子。廷和等上言:「不可。」复传谕宜称孝子。廷和等言:「册文称『长子』、『本生』,文情自明,请勉行正礼。」从之。遣官诣安陆,上兴献帝尊号。命司礼太监温祥督礼仪,成国公朱辅上册宝,礼部侍郎贾咏题神主。咏遵廷和指,题其主曰「兴献帝神主」,不称考及叔,亦不叙子名。
  冬十一月,寿安皇太后崩,杨廷和定为哭临一日,丧服十三日而除,文移两京,不以诏天下,礼官请素服御西角门。帝曰:「朕哀慕方切,岂忍遽从所请?」
  十二月,上寿安皇太后尊谥孝惠皇太后,群臣奏:「寿安皇太后服制已满,宜渐从吉典,御奉天门视事。」久之,乃允。仍命不鸣钟鼓,不鸣鞭。
  二年(癸未,一五二三)春二月,太常卿汪举上言:「安陆庙宜用十二笾豆,如太庙仪。」从之。礼部请置奉祀官,又言:「乐舞末敢轻议。」帝命杨廷和集议之,礼部侍郎贾咏会公侯九卿等上言:「正统本生,义宜有间。八佾既用于太庙,安陆乐舞似当少杀,以避二统之嫌。」帝曰:「仍用八佾。」于是何孟春及给事中张翀、黄臣、刘最,御史唐侨仪、秦武等,南京给事中郑庆云各上言力争。不报。
  冬十一月,奉孝惠皇太后主于奉慈殿,遣官告安陆庙。南京刑部主事桂萼日与张璁讨论古礼,其议符合。至是上言大礼,并献席书、方献夫《议草》,疏曰:「臣闻古者帝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未闻废父子之伦,而能事天地、主百神者也。今礼官以皇上与为人后,而强附末世故事,灭武宗之统,夺兴献之宗。夫孝宗有武宗为子矣,可复为立后乎?武宗以神器授皇上矣,可不继其统乎?今举朝之臣,未闻有所规纳者,何也?盖自张璁建议,论者指为干进。故达礼之士,不敢遽言其非。切念皇上在兴国太后之侧,慨兴献帝弗祀三年矣。而臣子乃肆然自以为是,可乎?臣愿皇上速发明诏,循名考实,称孝宗曰皇伯考,兴献帝曰皇考,而别立庙于大内。兴国太后曰圣母,武宗曰皇兄,则天下之为父子君臣者定。至于朝议之谬,有不足辨者。彼所执不过宋濮王议耳。臣按:宋臣范纯仁告英宗曰:『陛下昨受仁宗诏,亲许为仁宗子。至于封爵,悉用皇子故事,与入继之主,事体不同。』则宋臣之论,亦自有别。今皇上奉祖训入继大统,果曾亲承孝宗诏而为之子乎?则皇上非为人后,而为入继之主明矣。然则考兴献帝、母兴国太后,可以质鬼神俟百世者也。臣久欲上请,乃者复得见席书、方献夫二臣之疏,以为皇上必为之惕然更改,有无待于臣之言者。至今未奉宸断,岂皇上偶未详览耶?抑二臣将上而中止耶?臣故不敢爱死,再申其说,并录二臣疏以闻。」疏奏,上曰:「此关系天理纲常,仍会文武群臣集议可否。」
  三年(甲申,一五二四)春正月,杨廷和罢,礼部尚书汪俊请曰:「公去,谁与主者?」适主事侯廷训据宗法为《大礼辨》,遍示群臣,俊得之,喜曰:「违斯议者,当斩也。」于是吏部尚书乔宇率九卿上言:「必以孝宗为考,而后大宗为不绝。」俊复会公侯卿佐及翰林台谏官上言:「祖训『兄终弟及』,以同产言也。皇上为武宗亲弟,自宜考孝宗,母昭圣。前后章奏,惟张璁、霍韬、熊浃与桂萼议同。其他八十余疏二百五十余人,皆如部议。其当从违可知矣。」帝曰:「更参众论议之。」给事中张翀等三十有二人,御史郑本公等三十有一人,各抗章力论,以为当从众议。上怒其朋言乱政,俱夺俸。修撰唐皋亦言:「陛下宜考所后以别正统,隆所生以备尊称。」帝谓皋模棱持两可,亦夺俸。于是汪俊等更议:「于兴献帝、兴国太后止各加一『皇』字,以备尊称。」不报。是时楚王荣诚以仪宾沈宝疏上,代府长史李锡、南京都察院经历黄绾、锦衣卫千户聂能迁各上疏议,其言与璁议合,帝益心动。乃命取督赈侍郎席书,南京刑部主事桂萼、张璁诣京集议。时霍韬居里中,亦并召之。
  兴国太后千秋节。命妇各上笺觌贺,宴赉倍常。是月晦日,昭圣皇太后圣旦。先期有旨,命妇免入朝贺。朱淛、马鸣衡上言:「暂免朝贺,在寻常固可。然当议礼纷更之时,正人心匆惶之际,忽传报罢,安得无疑?窃谓此意若出太后,其间必有因事拂抑之怀,往时存殁之感;若出自圣意,则母子至情,有隆无已。岂可以圣旦嘉节,而辍此盛礼哉?」疏入,帝怒,命逮讯。侍郎何孟春论救,不报。已而陈逅、李本,刑部员外郎林惟聪各抗言:「马鸣衡、朱淛不知太后懿旨,辄有论列。原其本心,以为议礼之初,太后辄不受朝。人将谓陛下之心有所偏主。而奸谗之流,或从而乘间献媚,其祸有不可言尔。今乃下之诏狱,加以严刑。天下闻之,将谓陛下以宫闱之故,罪及言官。本生、正统之义,不能无所轩轾。而忠臣义士且将杜口结舌,不敢复议天下事矣。」帝怒其烦扰,并逮系考讯。大理卿郑岳论救。不报。
  三月,奉兴献帝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兴国太后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初,帝召张璁等,都御史吴廷举恐璁至,不变初说。请敕诸生及南京大臣及耆德旧臣,各陈所见,以备采择。璁、萼乃复上疏,申明统嗣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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