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得不认真而批评我,还不许我解释,当时我是对他们十分仇恨的。但要说他们反党反社会主
义,是与人民为敌的阶级敌人,是资产阶级黑帮,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我无论如何找不到根
据。
老师们之中是有对政治不关心的,无非是不追求进步罢了,对学校、对社会并没有什么危
害,毕竟那是个人的事情嘛!
我同好朋友韦连也多次讨论过,他的看法没想到跟我不谋而合。最后我们决定还是等等看
再说。
趁着学校里乱哄哄的不上课,我和韦连偷偷地练开了游泳。
学校后面是一条小河,发源于不远的白云山。清清的河水流过来,流入学校东面的一个小
水库。岸边是一棵棵绿伞一样的垂柳,地上有着细密的青草。在这大热的日子里,把衣服脱在
树下,一下子跳进碧绿的水中,舒服的感觉就不用提了。
激昂地广播声不时从学校方向传来,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有时为了追一只水鸟,我
们能沿着小河跑出去老远。
更多的时候是我们游累了,躺在大树下毛绒绒的草地上,想着眼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
命,想着那些没头没脑的大字报,也想着我们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前途。
邻居杀死了自己的全家
我刚要出门到学校去,听得有消防车尖利的鸣笛声自远而近,路口上不断有人跑过去,看
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人们都往西跑,我也跟着而去。
出事的地方距我们家并不太远。这里是一条很深很窄的胡同,窄到连地排车也进不去,却
在里面藏着十几个院子,住了几十个人家,我们小时侯经常在里面捉迷藏,很不好找的。
里面有一个院子门前站了警察,一律不准群众进去。只有警察们出出进进,忙这忙那。消
防车停在大街上,顺了长长的水管过来。不过听说火早就扑灭了。
外面的人东一堆,西一堆,都在嘀嘀咕咕地议论着。我跑了好几堆人,才大体上听了个明
白。
出事的这人住南屋,并不在我们城市工作,这房子是他妻子和儿子的,他并不经常回来。
这人的老家是在邻区,中学是在我们学校念的,因为用功,考上了济南的一所大学。五七
年反右斗争中,他不知说了什么错话,被打成了右派分子。毕业后,分配在一百多里外的一个
煤矿工作,精神上因为受了刺激,常常有些反常的行为。
最近一个时期,他一回家来就与老婆吵架。邻居们听说是怀疑他老婆与别的男人有来往,
想跟他离婚。其实这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可谁劝他也不听,一闹就是大半夜。邻居们都很不高
兴,经常到街道居委会搞他的状。
昨天星期天他回来没有再闹,中午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酒就睡下了,晚上饭也没吃。他老婆
又不敢叫他,就和孩子睡下了。
没想到,他半夜里起来,用斧头将老婆、儿子全都砍死,又泼上汽油。将一封遗书放在邻
居门口,自己喝下了一瓶农药后,点上火烧了起来。等邻居们发现了火情,赶快去消防队报
警,房子已经烧塌了顶, 幸而没有引着别的人家。公安局将火扑灭,邻居把他的遗书交给警
察,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公安民警与街道居委会主任走出来,又招呼我们几个学生跟着来到居委会办公室,布置我
们写“反革命分子杀人放火死有余辜!”“现行反革命分子自绝于人民遗臭万年!”等大标
语。不一会儿,这些标语就贴满了半条街。
居委会里的理发匠
晚上十点多了,我刚要睡觉,国庆急急忙忙推开院门进来,连连叫着我的名字。
天热得厉害,我光穿裤头正躺在凉席上,听到他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几下跳到院子
里,问他有什么事。
他凑到我耳边,轻轻说:“街道居委会有革命行动,请我们红卫兵去参战。” 自从放
暑假以来,初中学生本可以在家不到学校去的。我因为是红卫兵骨干人员,基本上没有在家待
几天。而在家的初中同学,也被街道居委会动员了起来,帮助街道上搞文化大革命。我也参加
过几次上街游行,刷大标语等,没想到有什么大的行动。
我回屋穿上长裤、衬衣,母亲问我干什么去?我对他说居委会有事情,就随国庆快步走
了。
国庆又叫了几个学生,都是其他中学在家休假的,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到居委会办公的院内,已经有了二十几个学生,街道主任跟我握握手,鼓励了一番,却没
有说什么任务,就走开了。我进到屋内,国庆向我介绍了几位早在居委会帮助工作的学生,他
们戴着袖章,坐在凳子上,看来是有他们来组织行动了。经过介绍,他们站起来热情地欢迎
我,又倒水又让座,最后告诉我今晚的行动。
社会上近来兴起了强迫去消单干户的行动,有些胆小的个体工商业户,早就向街道居委会
递了申请歇业,表示服从政府今后的安排,但仍有几户人家,装作什么不知道,至今不觉悟。
我们的任务,是去攻克一家个体理发店。
院子里的红卫兵和学生们已经准备了军鼓和红旗,正在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我和几位头头商量了行动计划,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作了些必要的准备,就带着队伍出
发了。
寂静地街道上只有路灯。自从文化大革命运动开始以来,就没有在路上乘凉的人了,大概
是怕招惹是非。
“咚、咚、咚!”我们的军鼓、军钹一响,震的半个城都颤动,有的人家悄悄把门打开一
条缝往外看,猜想着又要发生的事情。
理发店很快就到了,时间大约已是半夜。鼓声一停,一片沉寂。理发店里没有灯光,而且
这一段街上路灯也坏了,一片漆黑。我们的旗帜显不出什么威风。
这个小店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店主人的儿子,曾经跟我小学是同学。当小店内只有一
张理发椅子,理发师也是店主一人,店后有一个小院,住着他们全家。这理发师的手艺是全城
一绝,无论是新式大背头、干部大分头,还是剃光头、刮胡子,技术都全城第一,而且刀法利
索,功夫超群。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一进店门,他就知道该给理什么发式,让你舒舒服服。他
的眼睛特别亮,脑子也好用,报纸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背诵一大段。又会讲《三国演义》,
很多人即使不理发,也常常到小店里来听他闲聊,使他的生意十分红火。听说有位副市长也常
常来他这里理发。
但是他不大高兴我们小孩子来理发,因为费功夫不少,却只有五分钱的价格。只要有大人
在,我们要理发就得等半天。所以,我们都对他没有好印象。
但听说他刀法奇绝,给人刮胡子,听到有苍蝇或蚊子飞过,连看不看,顺手一挥,苍蝇、
蚊子一下斩为二半,刀上不沾一点痕迹,我却没有亲眼见过。
我们的锣鼓早就停下了,一个姓苏的学生轻轻地整了整队伍,又跟我们几个骨干碰了碰情
况,然后就是喊口号:
坚决取缔资本主义单干户!
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单干分子!
打倒投机倒把的单干分子!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万岁!
对抗革命运动决没有好下场!
小店里的灯光亮了,听到有床凳碰倒的纷乱声音。我们继续高喊: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单干户不投降,就让他彻底灭亡!
勒令单干户把理发工具交给红卫兵!
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店主上衣扣子只扣了二个,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子,恭恭敬敬举
过头顶,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我不敢对抗!我早就想参加集体了!红,红卫兵小将们,
请里面喝点茶!”
我们并没有人理他,只是继续喊着口号。我看到他亮亮的眼睛在我们队伍中看过来,看过
去,也许在寻找熟悉的人。这时,我不由得佩服居委会主任的高明。这次行动全部交给我们学
生来办,街道干部和大人则一个也没有,看来,是大人们不愿得罪他。 姓苏的学生喊完口
号,对店主大声说:
“听着:从今天起,你这个体户不准再开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这么长时间了,你
为什么至今还在走资本主义?这不是对抗运动是什么?我们红卫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反
对文化大革命,我们就打倒谁!”
店主不敢抬头,举着东西一连声“是,是,是!不敢,不敢!”
有人一把将工具盒夺过来,打开看了看,一把推子,一把剪子,还有些刷子、梳子等物。
姓苏的学生又喝道:
“今天晚上回去再找一找,看还有什么没交,让我们查出来,可就不客气了!明天一早,
主动到居委会办公室报到,听候处理!”
小店门面不大,电灯却很亮,从门口射出的光线照在店主瘦瘦的身上,他不住地用衣袖擦
汗。
有人拉拉姓苏的学生衣角,意思是差不多了,可以收兵了。我们又喊起整齐的口号来,军
鼓也敲打起来,向居民们宣告着我们的胜利。
回到居委会,主任正坐在办公室等我们,看到我们将工具盒拿进来;他高兴地说:
“还是红卫兵小将能战斗!一次行动就解决了问题。我们过去找了他好几次都不管用!这下
好了,拔去了一颗钉子。”又再三感谢我们。
等回到家里,夜已经很深了。
引诱——在老师的引导下,我们也要写大字报
几天来,学校校园里的大字报可以说是铺天盖地,用毛笔在旧报纸上写的最多,也有写在
白有光纸、甚至包装纸上的,比较少的是用粉红或绿色彩纸写的,这一类往往是抄写的中央文
件或文革动态。
我和韦连很有兴趣地看刚贴出的一批大字报,主要是揭发曾当过右派的几个老师的问题,
如有的是特别崇拜邓拓等人的文章,曾公开称赞过《燕山夜话》,与黑帮、黑线有共同语言的;
有的人片面追求考试成绩,对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就十分偏爱,送他们辅导书,经常找他们谈话
等,而对学习不努力的工农子弟就不答不问;还有的人追求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如头发上打发
蜡,衣服上有香水味,教学中却不突出政治,鼓励学生成名成家等。
看到有的比较熟悉的老师的大字报,我们就看得仔细一些,不认识的老师,我们只注意他
们的有关隐私。
“你们看人家大字报写得多好啊!”一个南方口音在我们耳边响起,抬头看去,是我们的
政治老师姚某。他个字高大,头发浓密,深陷的眼窝中一双晶亮的眼睛盯着我们,粗糙的脸上
十分严肃。听说他是从部队专业的干部,政治上比较强。运动开始后,我常见他到各个年级的
教室里去,鼓动同学们学习北京大学的学生,敢于起来造老师的反,写大字报。没想到找到我
们头上来了。
他见我们没有作声,很有些失望。他沉了沉,用手推着我们往一边走:“走,咱们到一旁
谈谈去,交换一下我们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我和韦连互相望望,跟着他走到一间办公室
里。他为我们每人倒上一杯水,又十分恳切地说:“这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可不比一般的运
动,是毛主席亲自领导和发动的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革命,对没个人都是一场考验。”他说着,
指指窗外,“你看同学们都动起来了,革命热情那么高涨,为什么你们班却毫无动静呢?你们
两个都是工农子弟,是这次革命的主力,千万不要错过这个大好的时机。你们要在运动中好好
表现自己,锻炼自己,作出点成绩来,对你们的将来是大有好处的。”他这番话真把我给说动
了,想不到这位给我们上课不多的老师,倒是十分关心我们的。
我想了想,把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姚老师,我们不是不想写大字报,可是教我们的
老师政治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别的老师我们又不了解,除了抄抄报纸,我们还能揭发批判什么
呢?”
他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十分神秘地小声说:“谁说你们的老师没有问题?你们的数学
老师整天跟大右派分子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打扑克的时候甚至公开宣扬他们俩是‘臭味相
投’,这不是问题吗?还有你们的语文老师,为什么一到学毛主席的文章就生病请假,你们查
过没有,他的父亲是个资本家,家里开过药铺。他对毛主席是什么态度?是不是阶级立场问
题?”
经姚老师这么一指点,我头脑里的迷雾一下子明朗了。原来我们身边就有阶级斗争!
辞别了姚老师,我们找了本子和笔,直接找我们的老师去了解情况,并且列出了“为什么不同
右派划清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