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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她吧。诺因干脆躺回去,任宠物把自己当抱枕。大不了被砍一刀,反正我死不了。
良久,雷奇的哭声小了下去,哽咽道:“诺因”
“嗯?”
“诺因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对不对?”
“对。”不知为何,黑发青年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蓝发少女绽开心满意足地笑容,靠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黯妖精无法置信地张大嘴,心道:怎么会这样?
※ ※ ※
“不奇怪。”
“啊!?”
听完整个故事,伊维尔伦的统治者悠哉游哉地啜了口月桂茶,徐徐道:“那个少女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理由’。”
“理由?真相?”迪尔更不解了,小脸满是困惑。
“对她而言,德修普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不想知道任何不利于他们之间关系的真相。”
“因为这样,她抹杀事实吗?”
罗兰放下茶杯,凝视愤怒的妖精,目光多了份了悟和叹息:“迪尔啊,有时候事实是不重要。”
“”
“比如,必须靠假象才能活下去的时候;必须用谎言维持彼此关系的时候;必须用借口获得心灵平静的时候等等。”罗兰竖起三根手指,露出温暖的笑靥,“即使自欺欺人,但只要能够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呢?尤其如果还加了‘幸福’这个砝码。”
“幸福”迪尔念着这个词,神色混乱,“她那个样子幸福吗?自欺欺人幸福吗?”
“啊,没有选择正确的话是不可能幸福的。”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她”是谁,罗兰还是连忙补充。
“选择正确吗?”迪尔眉间的迷惘逐渐褪去,长长吐了口气,“我明白了。”
罗兰笑道:“你明白就好。”迪尔望着他:“但何谓幸福我还不是很明白。”
“这个怎么能解释,要你自己去体会。”罗兰翻了个白眼,习惯性地弹了他一下,“去找你的厨娘,你就会知道幸福是什么;或者去找德修普和他的宠物,他们也会教你何谓幸福。”
“他们俩真的能幸福吗?那头小魔兽已经想起过去的事,她还能继续原来的生活吗?”
“听你的形容,那个少女是很单纯的人,那幸福之于她,一定也很单纯。”
“呃?”
“总之,去看了就知道。”
将问题层出不穷的黯妖精丢出窗外,东城城主开始办公。
※ ※ ※
到达城主府时,小狼龙正在泡茶。
一把茶叶直接丢进名贵的紫砂茶壶,接着是滚烫的沸水,雷奇盖上盖子,用力摇了几摇,然后将淡黄的茶液注入白瓷茶杯,端给办公桌后的人:“诺因,给。”
卡萨兰城主漫不经心地接过,喝了口,顿时抬起头,注视宠物。
“我照莉莉安娜的步骤泡的。”蓝发少女吐了吐舌,随即期待地问道,“好喝吗?”
“很好。”诺因微微一笑。雷奇咧开大大的笑脸,充满了单纯的喜悦。看着这个笑容,迪尔突然明白了什么,心的一角融化,渗出丝丝暖意,不知不觉也跟着笑起来。
原来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第四章 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的军靴重重踩在石板道上,溅起的雨滴打湿了雪白的长裤;浸饱了水的斗篷因为主人迅捷的步伐不断翻飞,露出鲜红的内侧;放在两旁的手神经质地握紧,关节泛白;贯穿雨幕的视线宛如实质。
“阁下”总参谋长用尽全力才跟上来,但一瞥见上司僵硬一如大理石雕像的侧面,就收回到嘴边的话,默默伴在她身旁。
穿过吊桥,闯入城门,两名守卫拦住了年轻的元帅:“站住!这里是王、王妹殿下!”
拉克西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守卫慌忙收起武器,恭身道:“请稍等,我们马上通报陛下。”
“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就行。”抢上一步,克鲁索推开两个守卫。果然,拉克西丝扬起的手慢慢放下,一言不发地冲了进去。
“殿下!殿下!”守卫急得直叫,但拉克西丝和克鲁索已经去的远了。
站在大殿上,黑发元帅感到自己从未这么生气过。
她想杀了他!
杀了那个逼她撤军的男人!!
正杀念大炽的当口,某人不怕死的声音响起来:“拉克西丝,你回来了?”
现任国王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进,瘦了一圈的脸上满是喜色:“太好了,你没事,我这两天一直在担心你!”
“因为担心我,你叫我撤军?”拉克西丝沉声道,怒火在眼底翻滚,“你吃错药了?我又不是头一次出征!”
“可、可是我”
“可是你做了个梦!?”
“你知道啊。”亚拉里特松了口气,在宝座上坐下,“不过,我不是做了‘一个’梦,是天天做。唉,我快疯了。”
“你是疯了!”拉克西丝嗓门陡然大了一倍,吓得亚拉里特差点滚下地,“就因为几个愚蠢的梦,你把我从前线叫回来!还把魔导光炮拿出来!!”
“那才不是愚蠢的梦,是很可怕的梦!”以往被妹妹一吼总是缩头缩脑的亚拉里特,一反常态地和她对吼。诧异他的狂态,拉克西丝冷静了些:“那你叫我回来又能怎么样?把魔导光炮拿出来又能怎么样?就能不做噩梦了?”
“这这,我梦见你死在战场上,当然要叫你回来确认一下。至于魔导光炮,是圣职者们建议的,他们说王家的守护神,应该能保佑我不受噩梦骚扰。”
一群白痴!怒火刹时升温,烧毁了理智。
“你他妈的看不出这是个陷阱!?”
“拉克西丝,你太不象话了!”亚拉里特终于板起脸,重拾兄长的威严,“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种粗口,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全当耳边风,拉克西丝用阴冷的口吻道:“那些圣职者是谁?你一一报出名字来。”
“阁下。”克鲁索插口,“那些圣职者未必是奸细,应当是为了推卸责任。”
被他一点,拉克西丝当即恍悟:无法解释主君连续做噩梦的原因,也无法解决,生怕遭受责罚的圣职者于是将一台武器推出来做替罪羊。
亚拉里特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拉克西丝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了许多情绪,其中最深刻的是失望。她疲惫地拨了拨刘海,吐出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我很累了,王兄,想回去休息。”
“哦哦,你快去休息吧!这么大雨天赶路一定累坏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
“不用。”
转过身,拉克西丝迈着与来时不同的沉重步伐离开了王宫。
※ ※ ※
大雨倾盆,银丝仿佛欢快的精灵跳荡在建筑物、地面、花草树木和守卫的盔甲上,反射着火把和魔法球的光,分外绮丽。一片暗蓝色的背景中,一道白影缓缓浮现,出现的突兀,勾勒出人形的瞬间,却奇妙地和周围的景致融为了一体,连呼吸也和雨声合拍。
“下雨了啊”
澄碧的眸有些懊恼地瞅着淋湿的衣裳——这是他唯一的一件,“幸好我没有关节炎。”
“什么人?”一个守卫发出喝问,手持长枪冲过来,却没有刺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温雅柔和的青年,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黑衣蒙面的刺客,一头银色的长发留至腰间,因为附着其上的水雾显得朦胧;五官秀丽出尘;淡妃色的嘴唇似笑非笑,在看到他的刹那,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倾国的笑靥。
守卫看傻了眼,因此死得糊里糊涂。
“虽然是老头子了,魅力还是不减当年。”帕西斯笑得欣慰,把玩手上的叶子。这是片刚摘下来的树叶,碧绿碧绿,边缘却沾着红丝。而倒下的守卫前额上,也渗出一模一样的液体。
“一出世就见血,不好的兆头。”丢掉树叶,银发青年一脚踩在死者的头颅上,使劲的同时,浮起残忍的笑意,“不过是人类的话,就无所谓。”
远处传来喧哗声,定住了他施虐的脚。
“哦呀,又发作了。”耙耙头发,帕西斯无奈地注视被自己踩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抱歉,算你运气不好吧——刃雾。”
“在。”黑暗里响起清冷的回音。
“把这堆烂泥吃了,不要留下一点渣渣。”
“总是”这次清冷的声音带了丝不满。另一个女声跟着响起:“主人,你没事吧?”
“没事,我还一堆帐要算,不会这么快疯。”摆摆手,帕西斯隐身朝骚动的方向走去。一路的景物不断触及他的记忆,使他不由得恍惚。
历代国王真是懒,全部保持原样,不知道老人很怀旧吗!
好容易拉回飘远的神智,帕西斯停步聆听,却听不到喧哗,便用心声问道:(小羽,刚才吵闹的是谁?)
《是当今国王的妹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
(王妹啊。)想起国王的尊容,帕西斯兴趣缺缺,(一定也是个肥婆吧。)
《不,是美人。》
(哟!那倒要看看。)
《主人,她已经走了。》
帕西斯再次停下脚步,失望地耸了耸肩,(算了,待会儿再杀到她家去看,先给我找个地方休息。)说完,大步走远,而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出现一只银白色的美丽小鸟,口吐清脆的人声:“黑耀,你守着主人,别让他淋到雨;刃雾,我们去整理主人以前的房间。”
打开门,淡淡的尘气混合熏香扑面而来,可以闻出这个房间有段时间没人使用,不过家具还是擦得很干净。一头冰蓝色的小兽正叼着靠垫往床上扔,一只银白色的小鸟用尖喙梳理窗帘的流苏。帕西斯轻声叹息:“行了,不用搞得这么正式,我还要回别墅的。”
“主人,这里比较舒服啊。”一颗黑球绕过他的肩膀,飞进房间,在空中左摇右摆。
“再舒服的地方,也比不上乖徒儿为我准备的地方。”
银发青年关上门,解下斗篷的环扣,随手一甩,月白色的短统皮靴也蹬掉,赤足走过柔软的地毯,将颀长的身子抛上床。
“没什么味道嘛,是不是有人睡过?”
“是,我打听过,这个房间十几年前是王妹的房间。”名叫“小羽”的白鸟报告。帕西斯笑了:“呵呵,我和那女人还满有缘的嘛。”
“你可别把爪子伸向自己的子孙。”刃雾严词告戒。
“我像是这么没道德的人吗?”
三只兽(?)面面相觑,对主子的厚颜无耻和毫无自觉甘拜下风。
“小黑,你回去吧。”帕西斯惬意地躺在一大堆靠垫上,屈起月色长袍下的双腿,“我身上的气息会让你不舒服。”
“不要!我要待在主人身边!还有,不要叫我小黑啦!”黑耀哇哇大叫。
“叫小黑多可爱,小羽不也乖乖任我叫?”
“那刃雾呢?你就不叫刃雾小名!”
“这是它做牛做马换来的。”帕西斯绽开狡黠的笑容,瞄了眼敢怒不敢言的刃雾,“也罢,你要留下,便留下吧。”最后四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曾经,他是大陆响当当的亡灵法师,麾下仆从无数,可是自从体内住进一个瘟神,只剩几只妖兽还能驱使,其他的连召唤也召唤不出来。
黑耀欢呼着蹦来蹦去,活像颗真正的皮球;小羽给了它一翅膀,勒令安静;刃雾走到远离壁炉的角落,冷眼旁观两个同伴打闹。
帕西斯下床沏了壶茶,心道:还是罗兰好,有他在,我就不用亲自做这些事了。
“主人,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小羽飞到青年肩上,故意磨蹭他的颈子问道。光是待在房里就竭尽全力,根本无法靠近主人的黑耀看得咬牙切齿。
“去拿族谱。”帕西斯打了个响指,一只卷轴凭空出现,啪地掉在床上。
“哦,你要看孙子们的资料啊。”
“嗯。”帕西斯简短地应了声,坐回寝床。妖兽们立刻会意他不想受到打扰,个个噤若寒蝉,惟恐发出一丁点噪音。
卷轴很长,摊开来足以绕整个房间一圈。帕西斯一行行浏览过去,祖母绿色的眸子自始至终毫无波动,仿佛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陌生的人名,而事实也是如此。
千年前,他遭遇大变,被囚禁在迷雾森林里,连水晶镜和远视魔法也不能使用,整日就是面对青空碧水,遗迹树林,那种情况下,没被逼疯就万幸了,哪有闲情惦记外头的子孙。近年来,囚禁的力量减弱,他才能用水晶镜一窥久违的外界,但那时,所有的亲情早已被漫长的岁月摧磨成灰烬,惟有那两个他誓言用生命守护的人一直刻在心板上,丝毫没有松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