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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理他,他脑筋搭错了。”杨阳赔笑。昭霆附和:“是啊是啊,别看他好像很正常,其实是阿答。”
“你们两个——”
“是吗?”女孩化怒气为同情,直直瞅着快暴走的青年,“好可怜,长得这么帅。”扎姆卡特不知是该先拧死她,还是揍两个吃里爬外的同伴一顿。莎莉耶踏前一步,期盼地道:“可以让我摸摸它吗?它做得好传神。”
“好啊,不过只许摸,不许抱。迪卡儿不喜欢我以外的人抱他。”也许是年龄拉近了距离,女孩友好地走向她。莎莉耶也兴奋地伸出小手,这时,一根青玉法杖横j□j来。
“月?”包括扎姆卡特在内,每个人都纳闷地看着法杖的主人。
黑发祭司眯起眼,细细打量那只男孩模样的木偶,一字一字道:“这个人偶,借我看一下。”女孩一颤,突然尖声叫道:“迪卡尔不喜欢你,你们不许来村子!”语毕,飞快跑进树林,眨眼不见。
“月,怎么回事?”杨阳也发觉不对劲了。
“那个人偶,是活的。”
“活的!?”众人异口同声,毛骨悚然。莎莉耶拍胸庆幸刚才没有摸到。扎姆卡特洋洋得意:“我就说那些傀儡很诡异。”
“你根本就没说过这种话。”捶了他一拳,杨阳正色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因为我是风元素体,感觉比常人敏锐,才能察觉灵魂的波动。但是没检查过,我也无法断定是什么原因。”月将法杖插回腰侧,他现在穿的是澡堂那件衣服,还罩上了披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祭司。
“要绕路吗?”希莉丝问了个实际的问题。意外地,反对的是耶拉姆:“翻过山头起码要一天。这里晚上湿气很重,不做好保暖措施也很容易着凉。”扎姆卡特也站在他这边:“那丫头不许我们去,我就偏要去!”
“不要意气用事。”训完情人,月沉稳地发言,“去吧,那只人偶虽然是活的,但并没有什么邪念。”昭霆和莎莉耶松了口长气,展颜道:“真的吗?”她们是最想去艾基尔的人,听见人偶不可怕,当然喜出望外。
“真的。”
“那我要和它玩!”莎莉耶雀跃不已,昭霆牵起她的手:“我们先去。”目送她们俩的背影,月的神色有一丝迷蒙。曾几何时,他也牵着弟弟的小手,毫无心机地畅谈,说着男孩子感兴趣的话题。
'哥哥、哥哥'从儿童口齿不清,却可爱得令人心头发软的呼唤;到崇拜却隐含疏远的'皇兄';再到掩不住嫉妒的'神子大人';最后是充满恨意的'祭司阁下'
隔阂越来越深,终至决裂。
“月。”一只大手放在他的肩上,然后是饱含担忧的熟悉嗓音。
“没事。”黑发祭司微微一笑,抛去无谓的感伤,眼神恢复平日的冷定,“我们跟上去吧,万一她们迷路就不好了。”
“话说回来,我们的队伍里也有一个肯定比艾基尔所有的人偶加起来都可爱的‘娃娃’耶。”走着走着,希莉丝冒出一句。“娃娃”的反应是当作没听到。
“月~~~”杨阳和希莉丝一人一边,谀媚地拉扯他的披风。
“休想。”
一行人沿着小径走了约莫两个小时,视野豁然开朗。流经山谷的河流在此放慢脚步,两岸是平坦的麦田,绿油油一片。山脚处背坡建着一座村落,纤巧雅致的屋舍,古意盎然的原木篱笆,还有非常具有标志性的稻草人路牌,指东的手臂写着“雷坦”,指北的手臂写着“坎塔萨”。
“终于到了,艾基尔。”半途被逮回来的两人蹦蹦跳跳。杨阳一手放在眉上俯瞰:“很小呢,不知道有没有旅馆。”耶拉姆道:“这种地方一般民风好客,问农舍借宿就行了。”
果不其然,一进村子,就有不少拿着果篮的大婶,扛着锯木的汉子好奇地问他们是打哪儿来的,还主动指明木偶工厂和小市集的去路,热情的态度完全不含歹意,让众人残留的不安也烟消云散。
先来到对外兜售成品木偶的手工市场,昭霆和莎莉耶大呼小叫地在各个摊子之间窜来窜去,余人也兴致勃勃地浏览。艾基尔工匠的手艺诚然出色,无论是人、动物,还是昆虫,都做得惟妙惟肖。突然,杨阳拿起一个木偶,爱不释手地道:“咦,这个木偶好像扎姆卡特。”
“哪里像!?”血龙王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眼神。”杨阳指着木偶神气活现的眼睛。众人瞅着虽然外貌不像,却怎么看怎么跩的木偶,不约而同地点头。
“的确很像。”月伸手抓过来,“老板,这个多少钱?”
“二十铜币。”
听到才这么点钱,扎姆卡特怒火更旺:“月,你已经有了我这个真货,还要那个假货干嘛?”
“代替你。”月说得干脆极了。扎姆卡特怒极反笑:“那我就先烧了它!”
“你真笨耶,月是爱屋及乌啦。”杨阳横了他一眼,代替拿不出零的月把钱给胡子花白的摊主。扎姆卡特这才绽开真心的笑靥:“那我也去找个像月的!”说着一溜烟飙走,月只有抱着木偶跟上去。
“我去找个像肖恩的,晚上磨刀用。”红发少女说出让棕发青年从天堂掉入地狱的话。
“我买个像死小鬼的,晚上练飞镖。”昭霆积极跟进。耶拉姆臭着脸追上去,不知有什么用意。莎莉耶纯粹是凑趣看热闹。
“我买个给故乡的妹妹。”朱特的理由最为正常。
同伴们在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杨阳失落之余跟摊主攀谈:“老伯,那个娃娃做得那么好,才卖20铜币,你不吃亏吗?”一把年纪的工匠笑道:“20铜币就值回成本了,原料这里遍地都有。而且你们喜欢那个木偶,对做木偶的人来说,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哦。”杨阳回以笑容,随即面露犹豫,“老伯,你听过活的木偶吗?”
“活的?”
“就是会动不不,有生命的。”
“在每个工匠和主人眼里,木偶都是有生命的啊。”老者笑了,“我是不知道外头怎么想,我们这儿的人,都把木偶当自己的家人、朋友和孩子看待,所以才能做出大陆最好的木偶,这可不单单是古代杉和手艺的功劳。”杨阳若有所悟。
不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回来,怀里都抱着成果。只是有的笑得心满意足,有的笑得杀气腾腾。杨阳问唯一两手空空的莎莉耶:“你怎么没买?”
“我有妈妈送我的布偶了啊。”
“嗯,好孩子。”摸摸她的头,杨阳郑重地道,“我问过那个女孩了,她是'艺匠'的孙女。”
在艾基尔,手艺最好的工匠称为艺匠。这一代的艺匠克维恩六十七岁,十年前儿子和媳妇相继因病去世,留下一对儿女。老人疼入心坎,不幸的是,六年前孙子迪卡尔也投入死神的怀抱。
“迪卡尔!?”众人都变了脸色。杨阳颔首肯定:“没错,就是那个木偶的名字。”
“那是男孩的魂魄附到木偶身上?”希莉丝一指点唇。月断然否定:“不可能,这不符合冥界的规则。”
“如果是思念的关系呢?”杨阳问道,“他的爷爷和姐姐都非常爱他,希望他活在这个世界,有没有可能附身?”月一怔,敛眉沉吟:“真的非常强烈的思念的话,有可能,加上有媒介。但是这样留下的灵魂常常是不全的,很危险。那个木偶给人的感觉又不像如此。”昭霆不耐烦地道:“去问本人好啦,你们这样猜来猜去,也未必猜得中。”
不可否认,她的建议是正确的。于是众人对视一眼后,决定到艺匠家查探实情。
跟着杨阳来到正好关门的木偶工厂,旁边一幢小屋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艺匠本人来开门,他是个干瘦,不修边幅的老人,胡子和头发都沾满木屑,围裙也像一年没洗了。看到一群冒险家模样的人站在外面,又是惊讶又是害怕:“你们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老伯。”在队伍里担任“外交官”的杨阳踏前一步,笑容温和,“我们来找您的孙女。”
“莉莉丝?她出去了啊。来,来,你们先进来坐。那孩子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艺匠对她的态度很有好感,侧身让他们进屋。杨阳帮忙老人端椅子,微笑道:“不是,我们只是来问她一些事。”
“哦,那问我也一样。”
“呃”这回杨阳为难了,不知怎么措辞才能不触及对方的心伤。月接受交涉任务:“我们看到她抱的木偶,做得棒极了,想借来看看。可是她好象误会了,非常生气,所以特地过来解释。”
“原来如此,那个木偶是我做的。”艺匠神色一黯,但也掩不住自豪,“它是我一生最完美的作品,名叫迪卡尔,和我孙子的名字一样。真正的迪卡尔已经在六年前去世了,之后我就做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木偶,莉莉丝也把它当作弟弟照顾。说来奇怪,那个木偶真的越来越活灵活现。”
看来他并不知情。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艺匠摸摸胡须,目光渐渐飘远:“话说回来,还有一件怪事。我去找做迪卡尔的原料时,在树洞里找到一颗漂亮的小石头。我一时冲动,就把它放进迪卡尔的身体里。呵呵,也许迪卡尔之所以那么逼真就是这颗石头的缘故。”
月眼光一闪,杨阳知道他找到症结了,又闲扯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冒险家们分头找借宿的人家,杨阳、月和扎姆卡特一队。
“那颗石头是什么?法器吗?”
“可能是源之石,某个冒险家藏的。”小镇民风淳朴,村人都睡得早,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幽远的风声,三人的脚步声和青年压低的轻柔嗓音,“源之石有点像死灵法师用的缚灵晶,不过用途更广泛。可以提供能量,也可以附着灵魂。”杨阳一喜:“那么——”
“嗯,那个小女孩的思念真的很强烈。要不施法就让灵魂成功附体,只有凭借强大的'念'。但即使如此,也不是长久之策。她现在还小,才能有那么单纯的心境,一旦她长大,所思所想越来越多,源之石的效力会越来越低。”
“然后呢?迪卡尔会怎样?”杨阳浮起不祥的预感。月吐出四个字:“魂飞魄散。”
“什么!那一定要赶快告诉她!”
“我看你别忙了,那臭丫头决不会听进去。”扎姆卡特兴趣缺缺。杨阳瞪了他一眼:“总要试试!”
“好吧,她就在后面,你自己跟她说去。”
“咦!”杨阳和月诧异地转过头,好半晌,才看到一个小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照旧扎着两根粗大的辫子,怀抱木偶。
“你们对我爷爷说了什么?”莉莉丝尖声道,瞪视月的目光尤其凶恶。
“我们什么也没说。”杨阳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莉莉丝,迪卡尔的灵魂在那个木偶里吧?”女孩一震,反射性地抱紧弟弟的宿体,警惕她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伤害迪卡尔,我就咬你、揍你!”
“哈!”扎姆卡特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反唇相讥,“我一根指头就掐死你!”杨阳懒得理睬这个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家伙,肃然道:“我们不会伤害他——你问问迪卡尔,我们有恶意吗?”莉莉丝沉默下来,显然正和弟弟勾通。片刻后,她抬起头,满脸迷惑之情:“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阳松了口气,将刚才讨论的结果和盘道出。听罢,莉莉丝的小身子摇摇欲坠,连连摇头:“骗人的。”
“是不是骗人,迪卡尔应该最清楚。”月淡淡地道,“他是不是比六年前虚弱了?是不是常常有快消失的感觉?你也十二岁了,差不多是长大的时候。”当初,萨满就是在这个年纪改口叫他'皇兄'。
“迪卡尔!迪卡尔!”察觉弟弟的心情,莉莉丝惊骇地摇晃他,眼泪泉涌而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的话——”再次抱紧木偶,她嚎啕大哭。杨阳看得不忍,询问同伴:“有没有办法解决?”
“办法当然有,很简单。打破源之石,解放迪卡尔的灵魂。”
“不要!”莉莉丝叫得声嘶力竭,死死搂住弟弟,“我不要迪卡尔走!不要他再离开我和爷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大不了,我就一辈子守着他,不东想西想,只爱迪卡尔,只想着他一个人!”月眯起眼,青色的眸子透出刀锋般冷硬的光芒。
“别蠢了!”
“月?”杨阳和扎姆卡特惊讶地看着提高嗓门,显然失去理智的青年:“世上哪有永不改变的爱!亲情都是骗局!誓言是谎话!”勉强按捺住沸腾的情绪,他合上眼调整呼吸,再开口时又恢复了冷静:“总之,感情是会变质的,无论你现在多么爱他。这不是你的错,只能怪人类是种善变的生物。”
“月。”扎姆卡特扣住他的肩膀,血钻般剔透凌厉的红眸平静而深沉,是难以撼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