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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祭司长的眼神明净宁定,灿亮遥远如月沉潭,神情清朗,一往无悔,她的决心已定,绝无挽回,再瞧卡特,也是一样的淡定决然,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大人。”凯伊打破沉默,他也看出两个僚友的打算,既惶急又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蕾雪牺牲?我们有满愿师不是吗?她可以打赢那个术士!”
一片苦笑声,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卡特嘴角也牵起无奈的波纹,看得凯伊一头雾水。
梅莲可叹道:“凯伊,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我也不用瞒你,轩风她,没有任何能力,她只是个普通女孩。”
“什么!但圣贤者的预言——”
“谁晓得那预言何解!”梅莲可有些失控,但她很快就约束住自己,重新戴起上位者优雅泰然的面具,“我询问过赛雷尔,他也不知情,只说圣贤者的预言大概还需要某个契机才能实现,所以在那一天之前,我不能让轩风遭遇任何不测,总之暂时不要对满愿师报以希望就是。”
“这样啊”凯伊面露失望。
他的反应早在梅莲可的意料中,她真正担心的是前线将兵知情后的反应,沉吟片刻,她转向祭司长:“蕾雪,若有人问起轩风,你一律答说她正在寻找满愿石的下落,没空管俗世的事。”蕾雪领明。
年轻的城主暗暗叹息,己城满愿师的处置一直是她头痛却悬而未解的难题。曾经她想仿照罗兰的做法,塑造一个政治偶象出来,却因轩风的不配合而夭折。那个少女虽然看起来像个好摆弄的大家闺秀,其实性格极为独立自主,根本不肯乖乖照着周围人的要求做,反而将服侍她的人吓得不是心脏衰弱就是胃溃疡。但如今都上了贼船,梅莲可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想到这,她甚至羡慕起失去满愿师的中西两城,而且他们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叫嚣着要逮捕犯人,眼红人家有满愿师就我没有。
梅莲可收敛心神,和三名部下讨论出兵的一些细节问题,完事后,体谅凯伊远来辛苦,她让卡特带人下去休息,留下蕾雪商量后天春之祭典的种种事宜。魔导国已经历了四个荒年的摧残,每年的春耕秋收对人民越来越是重要,而起鼓舞作用,向春之女神祈祷丰收和平安的春之祭典,自然就成为全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何况这次祭典还赶上一场婚礼,更要办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了。
话说准新朗和僚友并肩走出正殿——
“对不起,卡特。”
“”
凯伊注视友人平凡朴实的脸庞,绽开爽朗的笑意:“别误会,不是兄弟我跟你客气,这么多年来,我和芙尔守边境啃粗粮,跟西城没日没夜地干,老实说心里很不平衡,所以这次回来前我就决定,就算你不愿意,也要想法和你换位,我和芙尔在上界享清福,轮到你去边境吃苦。”
卡特笑了笑,仍是不说话。看到他真诚温暖的笑容,凯伊轻咳一声,勾住他肩膀,微微脸红地道:“可是呢,我没想到你这么有义气,咱们自家兄弟,这里就不谢了,但那声道歉我却不能省”
“蕾雪能理解的,凯伊。”卡特完全明了友人的言下之意,拍拍他肩。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凯伊松了口长气。
“倒是不能喝到你和芙瑞尔的喜酒,我才应该说声报歉。”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凯伊大笑,勾着友人走下阶梯,“咱们这就去酒馆,喝个不醉不归!天晓得我多怀念上界的果子酒!在那鬼地方,除了马尿你连一滴酒也找不着,我都快变成苦行僧了——记住啊,兄弟,一定要带箱美酒过去,这是为兄过来人的忠告。”
※ ※ ※
北城埃特拉·上界——
向城主米利亚坦·欧斯达报告完战果并领到半个月的假期后,青龙骑士巴曼立即飞奔回军官宿舍看望自己的宠物和盆栽,却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朵琳公主?”
巴曼揉揉眼,才确认那伫立窗前,身穿印有芙蕖图案衣裙的婀娜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心口一热。
波斯猫从松开的臂弯间跃下,踱至主人脚旁,亲昵地叫唤;洁白的风信子像拥有意识似地,随风轻摆,欢迎久居在外的主人终于归巢。
“巴曼,你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纤白的手指缓缓移动,将一只铜制的水壶小心地搁到阳台上。她的笑,也轻轻柔柔的,宛如沾上露珠的月季,清雅温婉。
巴曼这才想起君臣之礼,慌忙跪下:“参见公主!”
“快请起。”朵琳上前扶起对方,微嗔一笑,“你我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这么多礼,要我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擅自跑进男生的宿舍,才叫真正的失礼呢。巴曼,你怪不怪我擅闯你的房间?”
“不!”巴曼冲口道,“公主特地为我照料沙耶和风信子,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岂来责怪!只是公主的名节,我那个,我”他越说越是手忙脚乱,辞不达意。
朵琳忍俊不禁地听着,突然注意到对方手里的物事:“这束花,你还留着?”
“啊,是的。”
“瞧你手劲重的,都捏坏了,来,给我找个花瓶插上。”
巴曼一霎不霎地凝视那抹忙碌的身影,只盼时间就此停住,永不流动。朵琳轻抚有些焉黄的花瓣,轻唤道:“巴曼。”
“是?”青龙骑士收回遐思,垂头恭谨以应。
“”朵琳却迟迟不作声,仿佛在犹豫什么。
“公主,你有心事?”巴曼这才发现朵琳平日明亮的双眸愁云深锁,心一紧,关怀地道,“若不介意,臣下愿为你分担。”
“谢谢你,巴曼。”朵琳开怀一笑,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巴曼被这夺目的美貌慑去心神,一时无法呼吸。
“我好烦恼,又不好找别人商量,贤者大人公务繁忙;小玲忙着回信给南城的满愿师,况且她是外人;哥哥们我一个也不信任巴曼,幸好你回来,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朵琳的眼眶浮起大片水雾,吓得巴曼心跳加速,正想上前为她拭泪,听得一个哀怨的声音一字一字道:“父亲大人他,要我马上嫁人。”
犹如九万个雷打在头顶,青龙骑士顿时失去思考能力,房间里好像有十万只蜜蜂在嗡嗡飞舞。膝盖一软,巴曼硬是挺住,问道:“谁?”嗓音沙哑,干涩得像晒了几百年的粘土板。
“道格拉斯将军。”泪水终于扑簌簌掉下来。
巴曼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混乱的心绪,他看出朵琳对这场婚事也是不怎么乐意的样子,内心浮起一丝希望:“你不愿意?”他小心翼翼地问,生怕对方摇头,那他的心会当场碎成一地。
朵琳点头,吸吸鼻子。巴曼开心得差点没手舞足蹈。
“可是父亲大人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再说我已到了出阁的年纪,我我并不是讨厌道格拉斯将军,他是很英武很强壮的军人,对我也一直很好,我相信父亲大人说的,嫁他后我会很幸福,可是——可是——”
朵琳凄然喊道:“求你了,巴曼!帮我向父亲大人求情!说我不要嫁,不要嫁给道格拉斯将军!”
巴曼越听越心惊,朵琳不想嫁人他不奇怪,但她会这么激烈地反对就——他很清楚朵琳温顺到近乎盲从的性子,对她仰慕的父亲的决定,她一向是宁可受委曲也照办不误,所以,她如此反常的行为,只代表一个可能: “公主,你是不是另有思慕的人了?”
年轻的龙将颤声问,不是期待,而是害怕、惊恐,一股比刚才更深刻的绝望包裹住他。美丽的公主苍白的脸颊浮起红晕,过了良久,轻轻点头。
脚,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你会帮我吧,巴曼?”朵琳抬眼,希翼地问,丝毫没查觉对方的异样,双眸盛满羞涩和患得患失,以及对视如兄长的人全心全意的依赖。
“会。”巴曼努力微笑,虽然他的笑容空洞死白。与之相反,朵琳脸上立刻漾开由衷的笑容,灿烂一如鲜花绽放。这笑容是巴曼非常熟悉的,以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笑得这么开怀,这么甜蜜,这么无忧无虑。
“可否告诉臣下,那人是谁?”
青龙骑士调整呼吸,虽然破碎的心还没拾回来拼好,但在眼前的人儿的面前,他永不会说出一个责备的字眼,他只是用最温柔的语气,不经心地问。
“他是”朵琳垂下通红的脸蛋,小声却坚定地道,“东城的罗兰·福斯城主。”
☆、第四章 归乡的勇士(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的歌来自小说《第七封印》。
整理完行李从卧室出来,伊维尔伦满愿师兰冰宿拿着一本英文词汇速记走向后花园,却在中途,听见园里传出优美的小提琴声,她好奇地上前探视,这时,一个她熟悉的清冽嗓音和着琴声唱起,回荡在午间的风里,难以置信的动听,充满壮阔的豪情,令少女当场震住。
疲惫的蹄声自战场归来,
溅血的盔甲上满是尘埃;
咒语已经止息,
天地尚有余哀;
心爱的姑娘啊,
穿过了高山越过了大海,
遥远的故乡在绝崖之外——
你甜美的笑靥是否依然存在?
雄雄的战火已经彻底封埋,
归乡的道路上无有阻碍,
咒语已经遗忘,
宝剑换了发钗;
心爱的姑娘啊,
剪除了盗贼消灭了魔怪,
丰美的田园已无灾害——
你深情的眼波是否正在等待?
倾圮的村落兴起住宅,
新耕的田地种着蔬菜;
炊烟如此温柔,
惨伤永远不再;
心爱的姑娘啊,
守住了晨曦守过了暮蔼,
小小的柴门前满是青苔——
我解甲的胸怀是否仍是你唯一的爱?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罗兰微微一怔,放下提琴的同时转移视线,正好看见茶发少女纤长窈窕的身影绕过花丛,俏生生地站到他面前,明丽的脸庞漾着笑意。
“兰小姐。”他也笑了,“偷听不是好习惯哦。”
“我是碰巧听见的,打扰你了吗?”
“没有,你拍手的时机刚刚好。”罗兰扫视对方,“很惊讶我会唱歌?”
“怎么说?”
“你的表情这么说。”
冰宿吐吐舌。罗兰头一次看见她露出这么俏皮的动作,情不自禁地眨了下眼。
“很好听的曲子啊,叫什么名字?”她有点尴尬地岔开话题。
“原来不是因为我唱的好啊——叫《归航曲》。”
冰宿愣了愣,噗哧笑出声,感染了她的笑意,罗兰也轻笑起来,一瞬间,空气仿佛受到洗涤般,跃动着欢快的音符,无形中拉近两人的距离。
“你常来这个地方拉琴吗?”冰宿环视周围,不自禁地用上聊天的口吻。
“啊,心血来潮的时候会。”罗兰往一棵金木犀的树干上一靠,线条优美的唇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看似轻松的姿态,却蕴含难测的力量,一举一动间,充满浑然天成的气势,协调且无懈可击。摩娑琴身,他慢不经心地问:“兰小姐呢?”
“散步,加复习功课。”冰宿扬扬单词掌中宝,罗兰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可以给我看看吗?”冰宿笑道:“作为交换,给我看你的琴。”
“这笔生意好像不怎么划算。”罗兰咕哝,递出小提琴。
冰宿深思地打量手中的乐器,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星球和地球有许多共通点,最明显的就是语言,所以当初法利恩·罗塞告诉她的故事应该有几份真实性,但是冰宿调查至今,成果仍然停留在他的话上,即,对满愿石究竟是什么东西一点,毫无概念。倒是如何返回地球,冰宿完全不操心。早在第一堂魔法课,大神官就对她讲解了空间转移魔法的等级和原理,罗兰也保证过一等她责任了结,就送她回去。伊维尔伦人才济济,发动十二段的谴返魔法固然吃力,要成功却不在话下,再不然,她就自己学好魔法回去。所以,冰宿可以算是五个满愿师里精神负担最轻的一个了,只要扮好满愿师,闲瑕时做功课也好,到处闲晃也好,罗兰一律随她高兴,毫不干涉她的人身自由,两人的关系几乎可用“融洽”形容,但冰宿没蠢到相信他们能永远这么下去,因为她是被利用的一方,只要处于棋子地位一天,她就必须有随时遭丢弃、背叛的觉悟,除非想法子翻身,而要翻身,又只有一个“难”字形容得。
“再看下去,这把琴要被你瞪穿个洞了。”
罗兰揶揄。冰宿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看穿了,有时她真的很佩服眼前的男子那份犀利无比的洞察力,反之她却从来看不透罗兰这个人,让她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