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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恩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掏出一张羊皮纸卡片迅速写下几行字,用魔法印章敲下真假难辨的王室印鉴,唤出一只长颈鸾尾的青色魂鸟,将卡片绑在它腿上,振臂放飞。
“放心,它最迟半个小时就会到。我叫洛斯亚不用理会达尔,无论如何要死守住要塞。”
“是!”安东喜出望外。席恩点了下头:“你跟我来。”
年轻的军人脚步欢快地跟上他,一路的焦急忧虑,和之前被拒之门外的愤怒绝望都一扫而空。没漏看两名守卫慌乱的神色,走出一段距离,魔王淡淡地道:“他们把你拦在外面?”
“是。”
“越来越不象话了。”碌碌无为视觉凌辱他都可以容忍,但是打搅他的安宁生活就罪该万死了。
呃,殿下讲话好干脆。安东偷瞄他的侧面,和第一印象一样,平板如镜的银眸,冷淡无波的表情,气质就像一个极富内蕴,对世事漠不关心的高深学者。但从他刚才展现的魄力和决断,明显他才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
如果殿下能把精力都放在国事上就好了。安东深感遗憾。
“你直觉很敏锐。”席恩笑着睨视他。西琉斯下对上的礼仪是隔开三步远,站在正后方,免得污了“上等人”的眼。可是这青年不自觉地调整到他希望待的左边,形象也像只茶色的柴犬,非常可爱。
“啊?”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联想到动物,安东不解地眨巴眼睛。
“没什么。我看过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和覆历,很不错。”席恩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会中那么愚蠢的计,洛斯亚的年纪也确实大了。这一仗了结,就由你接替他的位子吧。”安东吃惊地张大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虽然他对上司是有微词,但那总是他的上级:“承蒙殿下错爱,末将恐怕无法胜任。”
“能不能胜任,我会再观察,但这次的事,洛斯亚必须负起责任。”说着,正好到目的地。侍从通报后,席恩走进敞开的寝宫大门,环顾了一圈,都在,很好。
“儿臣向父王、母后请安。”黑发皇子行了个完美的宫廷礼。青年将官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陛下、王妃、威姆殿下。”
辛比奥四世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是列文啊,早餐用过了吗?”席恩虚应:“刚用完,谢父王关心。”王妃守礼地用扇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美目,盯着安东:“这位将军是何人?列文,你带他进来似乎不太合规矩。”
“紧急军情,不能延误。”对这些繁文缛节向来不以为然,席恩拍拍身旁的人,“安东,你说吧。”
“是。”从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得到鼓励,本来有些惶恐的军官镇定心绪,口齿清楚地汇报。还没等他说完,威姆就忍无可忍地喊道:“他胡说!”
“王兄,他可没指名道姓是谁拿了兵符哦。”席恩淡然的语气隐含厌烦,和这种货色较量令他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或者我马上派人抄家?问你那些宠姬?严刑拷打达尔?”
“你你”威姆紫涨了脸皮,转向父亲,“父王,您看列文,越来越不把您我的威严放在眼里了!”
“拿父王当挡箭牌也没用。王兄,上次你叛国,是我念着手足情分才网开一面,你还不知悔改,就不能怪我无情了。”未免他说出难听的话,席恩施了个定身术,对更加茫然失措的辛比奥道,“父王,王兄已经丧失了作为王位继承人的资格,请立六弟为皇太子。”那小鬼还比这两个脑瘫聪明点。
王妃眼中射出异光,也顾不得长子为什么不叫嚣反对,附在丈夫耳边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法办威姆无法服众,至少先把他关押起来,立亚尼为储君,好安定民心。”
“哦哦。”
于是,以一群侍卫冲进来押走尊贵的长皇子为句点,西琉斯王室的权位更替尘埃落定。耿直单纯的军人瞠目结舌地从头看到尾:乖乖!比演戏还快!
“好了,跟我来,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洗个澡?”席恩径自往外走,急着回去看腋下夹的厚书。安东慌忙跟在他后面,情不自禁地道:“那个殿下,谢谢您!”
“嗯?别在意。”被他一提醒,席恩的思绪回到现实,暗暗叹气,“接下去还有的好忙——安东,边境就麻烦你多担待了。”
“是!末将必定不负重望!”
青年铿锵有力地应道,却见身前的人猛地驻足,下一秒,周围的景象毫无预兆地歪斜,连破碎的分割线也清晰可见,紧接着豁然爆开,转为白茫茫一片。
“这!!?”
“来得真不巧。”
还没反应过来,他听到黑发皇子依然冷静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同时脚下一滑,像掉进一个圆形的、很有弹性的狭小空间,怀里则多出一样东西,“抱紧,别动,少了一页纸我拿你祭书。”
话音刚落,魔王身边出现好几道身影;而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也以光复王为首,露出了身形。
※ ※ ※
哥哥姐姐莫名其妙地消失,依路珂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恍悟有敌人来袭,而且目标不偏不倚是他的父神。
没接到席恩“给我原地立定”的命令,他心安理得地跑出餐厅,兴致勃勃地也准备插一脚。
不过他没有冒冒失失乱找,一个原因是他感应不到席恩等人的位置,这也反映了敌人的强度。小小的食指划出闪耀的符文,他吟唱空间衔接的咒语,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凭空浮现的银色亮线。
飘舞着点点星屑,纯白无暇的空间,无边无际地延伸开来,他照着感觉最强的方向飞去。
清冷的辉光从他掌心涌出,仿佛一束有着流水温度质感的纯黑火焰,最后凝固成一把长达七尺,通体漆黑的长柄战刀,刃部却是诡异的鲜红,红得像要滴出血,鲜艳而浓烈,映着他天空色的眸子和乌发黑袍,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找到了。
远远的,他看到那个异空间的'轴',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虚抱的双手间浮着一颗银晶球似的白色光团,绚烂夺目的金发宛如拂晓第一线曙光,初春第一枝新芽般嫩绿的瞳眸溢满慈悲,全身笼罩在无限和谐温柔的雾霭中,高贵而优雅。
好漂亮的阿姨!依路珂自然地想:只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会更喜欢。
还有,她的表情不是扭曲得那么怪异的话
“你好,大姐姐。”冥王嘴甜地称呼,绽开讨喜的灿烂笑容,“我们和平谈判好不好?”
“普路托!!!”
瞪视丈夫,生命女神失声惊喊。
怔了怔,依路珂的眼神变了,从巧克力般甜腻可爱变得如刀锋犀利冷硬。
他知道她是谁了,她是他前世的妻子,父神的敌人之一。
生命女神秦蒂丝!
席恩早就明确告诉他,他是重生体,所以没有以前的记忆。
他也知道,过去的他是他视为“父神”的人杀的,因为他们有仇。
'你想起来的一刻,就是我终结你的一刻。'席恩曾经这么说,这不是威胁,只是个毫无感情的宣言而已。当时的他愣愣看着他,想为什么会这样呢?父神恨他吗?
他不喜欢。
之后慢慢懂得,他不是普路托,是依路珂,一个叫依路珂的孩子。
他想父神把他当依路珂看待,而不是那个普路托。普路托已经和他无关了,他死了,死透了。而依路珂会好好地活下去,过属于依路珂的人生。
有父神,有母神,有哥哥,有姐姐,他对目前的境况很满意,也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如果和普路托有关的人要来烦他,甚至试图让他想起以前的事,用老交情打动他,那么视情况而定,他会把他们统统消灭。
希望这个“大姐姐”能识相点。
“我的名字是依路珂。”
幽冥之刃划出血色的弧光,也是割断无形的维系,男孩再度绽放出甜甜的笑靥,“你是战还是和,漂亮阿姨?”
这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抱着一本盾牌大小的厚书,惨遭池鱼之殃的军人呆呆看着对峙的两方人马。全部是俊男美女,各有九人。其中他只认识他的列文殿下,不,他现在已经不确定那是不是列文殿下了。不然,对方那位明显是领头的银发青年为什么叫他“席恩”?
“看来你这次准备很充分,帕尔。”第一时间抽出腰际的法杖'乌洛诺斯之影',给恶魔们施加了能够长时间维持的抵抗神力结界,魔王淡淡笑道。
“还敢叫我小名,你这老不死变态狂。”没有礼尚往来拿把法杖,光复王手中握的是他无坚不摧的气剑。身后的众神正合力架构重叠领域,以限制敌方大头目的力量发挥。
和诺因相似的口气令席恩莞尔,憎恨的目光也刺激了他扭曲的愉悦神经,笑得更神似肖恩。这对帕西斯而言无疑是等同冒渎的触犯,不再废话,放出圣斗气形成护罩,直接冲了上来。
与此同时,席恩的法术也完成了:“裂!”
异空间再度迸出裂痕,碎成数小块,众神只觉眼前一花,已被各自的对手锁住。
水之女神亚希反射性地环顾四周,丈夫不在,左手的战盾和右手的银剑给了她坚定的支持,呼应她的战意亮起凛冽的水光。
“报上名来,污秽的生物。”
“萨菲艾尔。”紫红色长发的男子飒然一哂,手里交缠着两条黑蛇的长杖优雅地轻挥,“侍奉吾主和欧斯佩尼奥大人。”
火神伊夫利特对上诅咒之王克鲁,风神希露菲尔对上梦魇之王奇蜜拉,雷神托尔对上疫病之王梅杰安,地神玛法对上精灵丽芙,光神箩尔烈雅对上餍魔之王格蕾茵丝,月神阿提弥斯对上暗影之王艾斯托尔。知识之神艾尔菲瑞特镇守神之泉不在场,人数正好,分配均匀。
哈玛盖斯本想待在养父身边,却被克拉费里格缠住。两龙不约而同地舍弃人身,在冰元素界展开凶猛的厮杀。
就在这短短的空挡,席恩和帕西斯已经陷入呼吸也为之停顿的激烈绞斗。
闪电般的银辉穿透空间的阻隔,距离的障碍,在这样超越肉体极限的速度下,连神的视力也毫无用处——等看到再念咒,早就迟了。
只有用默发。
十来个镜影瞬间劈碎,有重力束缚作用的黑暗结界在圣光护罩上撞成粉末,停滞和虚弱的效果被斗气抵消,魔影铠甲组成的防壁也无法阻挡银发剑士的脚步,虚幻的刀光片片粉碎,在他背后响起金属的脆响。
这气势骇人的一击斩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事物,直逼黑发神祗的心口。火光迸现,一道半透明的晶壁挡下了这次锐利的突袭——是一对从席恩背部张开的晶莹羽翼,护具'纯色之风'。
仅停留了千分之一秒,帕西斯变刺为削。
纷纷扬扬的羽毛遮蔽了视界,最强的防守法器一分为二,在空气中带起一条血线。金黄色的,神之血。
什么!冰镜似的银瞳爆开,映出内心的惊愕。无数次生死一线间的战斗经验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身体比冻结的意识更快行动,银光一闪,一把平常用'藏刃术'隐藏在左臂内的银色匕首切开敌人的侧腹,瞬移一气拉开百米远。
第一回合,双方挂彩。
竟然能把'气'练到这样的地步席恩余悸未平地调息。一个法师被逼得亮出最后的防身武器,这可是奇耻大辱。而且要不是用'衰弱凝视'造成了半秒的时间差,又在最后一刻及时启动空间转移的翔具'虚空之枢纽',他就完蛋了!从正在他体内肆虐,刺痛他每一寸肌肤的剑气,席恩毫不怀疑这一点。
然后帕西斯会一个个宰了他的部下,恶魔之心绝对吃不消那把剑。
这就是武者的巅峰吗?值得钦佩。
但是,个人的力量再强也强不过大自然,就像再锋利的剑也劈不开宇宙。
收起剧毒银匕首,魔法神平举法杖。
光复王没有乘胜追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身为神的附体,他对大部分毒免疫,但席恩涂在匕首上的毒是来自负位面的植物,饶是他也要麻个一会儿,被对方抢走了先机。
和他背上的光之翼相对,取代纯色之风的残翼,一双比夜色更漆黑的翅膀舒展开来——是攻防一体,兼具移动和隐蔽效果的魔法'暗黑之翼'。
下一秒,视野变得一片黑暗,神的双眼也无法看破的黑暗。
一下子变成睁眼瞎子,之前又没有高瞻远瞩在敌人身上做个标记,银发青年只能单方面挨打。喧嚣的怨灵化为死亡的火焰吞没了他,白骨的利牙毫无预警地咬住他的手脚,注入让血液也为之冻结的冰息——对方的法杖似乎是死灵系的法器。
逼不得已,帕西斯使用了贺加斯的神力,爆炸的强光顷刻间消融了缠绕他的不死怪物,却没能撕裂黑幕。
光与暗彼此撕咬,互不相让。
在生命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