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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塘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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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属性:余年十七,患疟几及半年,通议公恐其劳心,不令读经史,习诗文。因授以医书数种,
令于
,固病者所宜习也。受而读之,颇有会心。未几先慈劳嗽,百治不痊。次年弃养,痛天命之
不留,憾时医之无识,因是愈加研究,徒以举业相牵,终未深造,迨三十外,间为人治病,
辄应手取效。或他医误治已危者,亦多挽救。然久而愈不敢自信也,盖医之为道,广大精微
,实无涯 。浅者见浅,深者见深,尝博采诸家之说,参以管见,着述数卷,悉遭兵火,荡
焉无遗。偶录数条,苦于无书可征,幸精于斯道者赐教焉。
手足十二经脉,配合阴阳表里,犹河图洛书之数,出于天然。盖五腑属阳,五脏属阴,
手太阳为小肠丙火,阳明为大肠庚金,足太阳为膀胱壬水,阳明为胃戊土,少阳为胆甲木,此五
脏也。手太阴为肺辛金,少阴为心丁火,足太阴为脾己土,少阴为肾癸水,厥阴为肝乙木,此五藏也。手少阳三焦,厥
阴心包,虽无所主,实与足经之肝胆相通,乃知肾与膀胱为表里,与心小肠固相通也。脾与胃为表里,与
肺大肠亦相通也。手足之气,上下相应,有如此者,昔人乃云,伤寒传足不传手,真瞽说也
十二脉相为表里,分发十干,人皆知之。而不知合五行者,亦应八卦,肺属金,应乎干
天。
属火,应乎离,离主南方,心居中宫,离之象也。肾属水,应乎坎,坎主北方,肾居系阙,
坎之象也。是故肺金喜凉润,脾土应温燥,治肺病者,欲其下通乎脾,无取过润。治脾病者
,欲其上通乎肺,无取过燥,有子母相生之义焉,则地天交泰象也。心火宜下降,肾水宜上
滋。治心病者,欲其下交乎肾,勿使上炎。治肾病者,欲其上交乎心,勿使下竭,有婴 相
根据之义焉,则水火既济象也。善治者,必令相资相济;不善治者,每至相克相伤。深于易理
若夫肝胆属木,应乎震巽;胆阳主震,先于离位,故胆能生火。肝阴居巽,巽木属风,
故肝能生风。治肝胆病较难着手,仍不外从脾肺心肾四经治之。
东垣专重脾胃,有十二经脾胃病之说。纵横博辨,自成一家。但自干嘉之交,至于今日,
天下男妇多患肝气病,随人赋禀之阴阳寒热各有所受,其症变幻百出,医家率无把握,余即谓脾
胃病之变相,而要不能以东垣法治之者也。夫脾胃为后天根本,人皆借以生养,岂能为他经
作祟,其病皆肝为之耳。肝为五脏之长,而属木,一有病,则先克脾胃之土。脾胃受克,无
所生施,而诸经之病蜂起矣。约略数之,则有如胸腹胀满,左胁牵痛上连头顶眉棱等处,易
惊易怒,烦躁不寐,寒热往来,晡后潮热,喘促燥渴,干咳痰嗽,吞酸呕吐,小便淋闭,大
便或硬或溏而泻,吐血遗精,腰膝酸疼,皮毛洒淅,肌肤枯瘦,筋骨拘挛各症,分属十二经
,而一一皆系肝气之所变也。余着有《肝气论》一帙,似较之东垣《脾胃论》,更为确当。
肝经血多气少,而病曰肝气。气者火也,经云∶火生于木,祸发必克。肝经属木,木郁
则火炽,惟其郁而为火,故能遍扰诸经,而四体百骸,皆受其病。盖肝气上炎而心火生,木克土
而胃火生,木强反制金而肺火生。肝肾同源,肾有相火,君火不明,则相火失位,而肾火亦
生。《内经》所谓诸病皆属于火,丹溪所谓气有余便是火者,此也。但火亦不止一端,果系
有余之火,则知、柏、丹、栀,甚至芦荟、龙胆草,皆可用之。如属虚火,则当以补为泻,
甚或用桂、附热剂,引火归元,而火症自愈也。
世人每谓肝系五脏之贼,宜泻不宜补,因有平肝伐肝之说,不知肝木属春,生生之气,
如无此气,人何以生,岂可伐乎?善乎经曰∶木郁达之。达之哉,木喜条达,遂其条达之性,而
生机自畅,则肝得所而不为病矣。故善治肝者,不专治肝也。大抵阳虚者,中气不足,宜补
脾以培其土,土强而肝木无所侵凌。阴虚者,下元必亏,宜补肾以益其水,水足而肝木得所
滋养。如此则肝患自息,诸症悉平,古人所谓隔二隔三治法,盖如此。
补中土者,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之类;补肾水者,六味地黄汤、大补阴丸之类。要莫
善于《局方》之逍遥散,用柴胡、薄荷,温散肝木,以达其郁,而加以归、芍滋阴,甘、术助阳
,茯苓利湿,煨姜和中,兼脾肾心肺而治之,实为肝病第一良方。有他症者,以意消息,自
无不效。近见《续名医类案》中,创制一方,用沙参、麦冬、生地、归身、杞子、川楝子六
味,出入加减,名一贯煎,自矜为治肝妙剂,此等和平之品,虽无大害,而断不足以治病,
妇人以血为主,薛立斋良方治妇科,专以肝脾两经为主,以肝藏血,脾统血故也。立方
多用
肝经一病,则月事不调,艰于产育,气滞血燥,浸成劳瘵。妇科之症,强半由此,则逍遥散最
为要药,随症加减,自无不宜。
《易经》损卦象辞曰∶惩忿窒欲。忿、欲二字,致损之本,不惟损德,亦且损身。盖
忿则心火上炎。欲则肾水下竭,此受病之由,即取死之道也。慎疾之君子,当切戒之!能惩能窒
,胜于服药百颗,又何患于肝病耶?
参、 、白术,阳分药也,而古人多以之治血,阳生则阴借以长也。地黄、归、芍,阴
分药
摄,必随之而涸。阴虚者,阳无所根据附,亦随之而亡。故治阳盛阴衰之人,但补其阴,毋伐
其阳。治阴盛阳衰之人,但补其阳,毋亏其阴。总不可执于一偏,而使脏气有偏胜耳。(毋
伐其阳,谓补阴剂中兼用气分药。毋亏其阴,谓补阳剂中兼用阴分药。)
体质强盛之人,不易受邪,故常无病。病发必重,治之者,切勿因循轻视。体质羸弱之
人,最易感邪,故常有病。病发则轻,治之者,不可过用重剂,宜随其人之本质而异其方法,然
亦须察看其症而斟酌之,未可执泥,以致误人。
凡气虚表弱之人,夏则易受暑热,冬则易受风寒,稍有不谨,则头痛身热。咳嗽喘渴之
症,相随而作。古人云∶服药当在未病之先。宜于夏至前后,每日服生脉散,人参、麦冬、五味
各等分。冬至前后,每日服玉屏风散,炙黄 、防风、白术各等分。此二方药只三味,而扶
正气以固表,不使感受外邪,最为得力。然尤须恪遵月令,禁嗜欲,薄滋味,以培其元,则
邪自无从而入,不可徒恃药力也。若自觉已受微邪,则此二方亦不可服。以五味收敛,白术
虚人感冒,本系轻症,不必服药。但当避风寒,节饮食,静养数日,或汗或下,自能解
散而
浸至不救,世间此种抱屈而毙者极多。而在当贵之家,及少年人为尤甚。余数十年来,所见
所闻,不可胜计,真堪悼叹!愿病者与治病者,各各慎之,毋负鄙人之婆心苦口也。
何谓误投药饵?如病在表,而攻其里,则乘虚而邪必陷;邪在里而散其表,则泄阳而气
愈伤;邪在上焦而用中焦药,则反致中满而作胀;邪在中焦而用下焦药,则引入阴分而难痊。其
尤甚者,本系内伤,微感时邪,症似伤寒,而服麻、桂、羌、防,重虚其表;本系外感兼伤
中气,症似劳怯,而服参、术、地黄,重锢其邪。此等治法,愈医愈剧,即遇明眼人,改弦
易辙,别用良方,而受困多日,已濒于死矣。
余尝着《肝气论》,调内伤发热,用逍遥散主之。外感寒热,用小柴胡汤去参主之。随
症加减,无不立愈。乃又有人谓柴胡一味,极易杀人。吁!何其固也?张景岳治受邪,有正柴胡饮
,及一柴胡、二柴胡、三柴胡、四柴胡、五柴胡等方,具见《新方八阵》。如柴胡果能杀人
,不应奉以为主,而加入各经药味。但用不得法,能贻误致毙,或亦有人。则参、 、归地
,以及本草书中常用之品,无不皆然。如世俗所谓桂枝下咽,阳盛即毙,承气入腹,阴盛即
咳嗽吐血,未必成痨也,服知柏、四物之药不止,则痨成矣。胸满不快,未必成胀也,
服山
。面目浮肿,小便闭涩,未必成水也,服木通、泽泻之药不止,则水成矣。此论本赵养葵,
确有见解。但舍却知、柏、楂、曲、青、枳、通、泻诸品,从何治病?患在无补气药以统领
之耳!前四症,皆由正气先亏所致,宜以参、 、姜、术之类参之,而后治嗽、治胀、治噎
、治水之味,得奏其功。将所指斥者,无不可用,此亦治肝病者,所宜知也。赵氏所论诸药
,犹属品味和平,不甚峻厉者。要之治病,犹治民也,用宽用猛,各适其宜。得宜,则刑罚
亦可称祥;不得宜,则礼药适滋作弊。用药犹用兵也,兵以杀贼,非以扰民。善用之,则干
戈实启太平,不善用之,则将帅皆堪召乱。故凡用药以病为主,果所当用,即如黄硝、巴豆
之导滞,莪术、三棱之破气,甘遂、大戟、芫荛、商陆之行水,亦未尝不敢效如神。又当中
病即止,不可过剂,过则生灾,医者乌可以不慎哉!
专用攻泻消导,而无补药以制之,固有弊矣。近人喜补恶泻,亦有遇病专用补剂,而不
知治其病者,究之邪气不除,则正气不复,浊气不降,则清气不升,势必愈补愈伤,而其弊有不
可胜言者矣!且即如虚损症,亦各有受病之所由来,或寒或风,或湿或火,其类不一,宜一
一清理消除,而后血气和平,自能复元无恙。否则即日服参、 ,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
古人治气分之病,如四磨饮、四七汤、丁香柿蒂汤、橘皮竹茹汤,皆用参。治血分之病
,如
续命汤,治寒之理中汤、四逆汤、吴茱萸汤,治暑之清暑益气汤,治湿之中满分消汤,治燥
之麦门冬汤、琼玉膏,治火之升阳散火汤、莲子清心饮,亦无不用参。以及祛痰消积之剂,
用参、术者尤多。且仲景着《伤寒论》,为医家立方之祖,而治六经病,用参者几居其半,
益可知扶正之即以驱邪也,然此岂时医之所识哉!《内经》云∶木郁达之,言当条达也;火
郁发之,言当发散也;土郁夺之,言当攻导也;金郁折之,言当制伏也;水郁泄之,言当泄
泻也。此五句实治百病之总纲。除水火两端而外,木郁所以治风,土郁所以治食,金郁所以
治气。而其治法,又有正治从治。隔一隔二,上取下取之不同。神而明之,变化无方,不可
人之不足,由虚而损,由损而劳,由劳而极。损有五∶一损肺,皮毛槁落;二损心,血
液衰少;三损脾,饮食不为肌肤;四损肝,筋缓不收;五损肾,骨痿不起。劳有五∶一劳形,二
劳气,三劳思,四劳精,五劳神。极有六∶一气极,二血极,三精极,四肌极,五筋极,六
骨极。又有七伤∶过饱伤脾,盛怒伤肝,忧思伤心,强力伤肾,寒冷伤肺,风雨寒暑伤形,
哀乐恐惧伤神。凡患此者,修德为上,制药次之,治心为上,治身次之。
五运六气论,分别年岁。如太阳寒水司天,太阴湿土在泉之类。又有四时八节主气客气
等说,何气受邪,似有定例。而按之每年时症,实不相符。盖天时有寒暑燥湿之不同,而人之受
病因之。人性有阴阳强弱之不同,而病之变症因之。此非可以执一论也。
读仲景书而不读东垣书,知外感发热,而不知内伤之亦有发热,则杀人多矣。读东垣书
而不读丹溪书,知阳虚发热,而不知阴虚之尤易发热,则杀人多矣。读丹溪书而不读景岳书,知气
有余便是火,只宜滋阴,而不知气不足即是寒,尤当扶阳,则杀人亦多矣。仲景每用麻、桂
黄、硝,而东垣易以参、 、升、柴,此外感与内伤之辨也。丹溪专用知、柏、归、地,而
景岳易以参、附、姜、桂,此补阴与补阳之辨也。此相反而实以相成,皆不可以偏废者也。
然泥于景岳补阳之说,而阳亢阴消,亦复不无后患。又当参用河间、丹溪之法以济之,则医
之为道,庶乎备矣。是在善学人之会而通之耳。
大凡太极之理,分为阴阳。故立法不能无所偏,而流极即不能无所弊。其大者如殷周之
质文,齐鲁之强弱,洛蜀之主客,朱陆之异同,遗患且流及数世以后,而要惟医道之偏,其害为
尤甚。盖惟仲景之书,系箸超超,无法不备。此外各名医有偏长处,亦有偏短处,故不能无
弊。然诸说俱在,良方甚多,参而用之,取其长而去其短,救其弊而补其偏,则生乎其后者
仲景书名曰《伤寒》,而实兼六淫治法在内,后人得其一诀,便可出奇无穷。如《千金
》以
以桂枝羌活汤、麻黄防风汤,分有汗无汗,治疟疾之类,不可枚举。陶节庵出而尽变其法,
别制其方,不复分经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