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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3-洄溪医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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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而能步,诸医以次辞去。中有俞姓者,儒士也,虚心问故。余谓:杂药乱投,气血伤矣。先和其气血,自得稍安,继则攻其所聚之邪,安能无痛,既乃滋养而通利之,则脏腑俱安矣。

南濠徐氏女,经停数月,寒热减食,肌肉消烁,小腹之右,下达环跳,隐痛微肿。医者或作怯弱,或作血痹,俱云不治。余诊其脉,洪数而滑,寒热无次。谓其父曰:此瘀血为痈,已成脓矣。必自破,破后必有变证,宜急治。与以外科托毒方并丸散,即返山中。越二日,天未明,叩门甚急,启视则徐之戚也。云脓已大溃,而人将脱矣。即登其舟往视,脓出升余,脉微肤冷,阳随阴脱。余不及处方,急以参附二味,煎汤灌之,气渐续而身渐温。然后以补血养气之品,兼托脓长肉之药,内外兼治,两月而漏口方满,精神渐复,月事以时。大凡瘀血久留,必致成痈。产后留瘀,及室女停经,外证极多。而医者俱不能知,至脓成之后,方觅外科施治,而外科又不得其法,以致枉死者,比比然也。

腿痈 

横泾钱某之女,素有痞块,从腹入少腹,又从少腹入环跳之下,大腿外臁,变成大痈,脓水淋漓成管,管中有饭粒流出,真不可解,日渐狼狈,诸医束手。其父泣而告余曰:寒俭之家,服人参已费百金,而毫无效验,惟有立而视其死耳。余曰:人参不可长继,祛脓填漏,外科自有正方也。乃为合治漏之药,内服外敷,所服末药,亦有从疮口流出者,继乃渐少,胃气亦开,肌肉内生,数月之后,痂结筋舒。前此从未生育,期年怀孕生子。凡治病各有对证方药,非可以泛治之方,图侥幸也。

臂疽 

长兴周某之子,臂生疽,经年脓水不干,变为多骨。所食米粒,间有从疽中出者,奄奄待毙。余为内托外敷,所服末药,亦从疮口出,继而脓渐减少,所出碎骨,皆脓结成,出尽之后,肌肉日长,口收痂结而愈。

项疽 

郡中朱姓患项疽,大痛彻心,时时出血。延医施治,漫肿滋甚,神思昏迷,束手待毙,延余视。急用围药裹住根盘,敷以止血散,饮以护心丸,痛缓血止,神安得寝。明日前医来,告以故。医谓同一金黄散,我用无效,彼用神验,此命运不同,非药异也。彼盖不知围药每病各殊耳。疮口已定,乃大托其脓,兼以消痰开胃之品,饮食渐进,坐卧皆安,两月而愈。凡治痈疽之法,在视其人之肥瘠,瘦弱之躯,尤忌见血。疮口若大,则肌肉难生,所以最重围药。其方甚多,不可不广求而预备也。

同学沈自求,丧子,优愁郁结,疽发于项,调治无效。项三倍疮口,环颈长尺余,阔三寸,惟近咽喉处二寸未连,而枕骨直下之筋未断,血流不止。余辞不治,坚恳不已。先进护心丸二粒,令毒不内攻。又付止血散止其血,外用围药厚涂束其根,更以珠黄等药,时时敷疮口上,其膏药长一尺三寸,再以黄芪四两煎汤,煎药服之。势定而饮食稍进,数日血止脓成,肌与腐肉,方有界限。疮口太大,皮肉不能合,以生肌等药,并参末厚涂而封之,月余口乃合。病家欲备人参斤许以待用,余曰:无庸也。诸痛痒疮,皆属于火;脓流肉腐,皆伤于阴。凡属外证,总以清火养阴为主而加开胃健脾之药,人参止用钱许,数剂即止,此从古一定之法。其用温补,乃后世讹传之术,无不阴受其害。余凡治大证,无不神效,时人多不之信也。

苏州章倚文夫人,体质本弱,平时饮食绝少,忽患项毒,平漫不肿,痛辄应心。医者谓大虚之证,投以峻补,毒伏神昏,奄奄一息,延余视之。余曰:毒无补理。疮口不高,则以围药束之,饮以清凉养血之品,托毒于外,兼服护心丸,痛定而疮根渐收。余暂归,转托一医代治。医者强作解事,曰围药不过金黄散之类,无益也,去之。用药亦意为改易,以炫己能。疮遂散大,血出不止,痛复甚而神疲。余再至大骇,询之,乃知其故。医者乃不复生议论,于是仍用前法,脓成食进,而后得安。盖外科病不治者绝少,皆由医之不得其道,所以动手辄误,病变日增,而药无一验,即束手无策矣。

对口 

白龙桥吴时臣,年七十余矣,患对口,痛欲绝。余视其外无围药,疮内反有插药五条,乃三品一条枪,此古方蚀顽肉之恶药,而近日医者,误以为必用之品,所以痛极昏迷。余悉拔去,掺以珠黄解毒散,其痛立除而神安。复用围药裹住其根,使疮头高而脓易出。或谓七旬之人,精力已衰,宜用温补。余曰:外证俱属火,苟非现证虚寒,从无用热药之理。进清凉开胃之剂,胃气开则肌肉自生,调养月余而愈,精神较胜前矣。

平湖徐抡斋,阴毒对口,颈项漫肿而色紫,有头如痘者百余,神烦志乱,医者束手,就治于余。余曰:此乃阴毒,兼似有祟。其家为述:患病之后,鬼声绕屋,鬼火不断。余曰:且敷药试之,色稍鲜,肿亦稍消。明晨视之,色转淡红,其如痘者,俱出微脓而低软,中聚一头,亦不甚大,势已消其十之三,神亦渐清,而思饮食。病虽属阴,亦不可用热药以增邪火,惟和血通气,使营卫充盈,使血中一点真阳诱出。则阴邪自退。若用热补,则反助毒火,而生机益绝。故冶外科之阴证,非若伤寒之阴证,为外感之寒邪,可专用桂附以驱之也。今之号外科者,惟拾内科之绪论,以为热可御寒,则贻害不小矣。

发背 

洞庭吴姓,从徐州经纪返棹,背起粟粒,深紫色而痛应心,周围肌肉皆不仁,知非轻证,未至家而就余治。余辞不能,再三恳求,姑用围药束之。稍定,病者谓我尚未到家,当归处分家事,求借一廛,如果不治,死无余憾。归二日而复来,其疮不甚大,顶微高而坚黑,当用刀挑破,方可上药。以洋刀点之,洋刀坚利非凡,竟不能人,用力挑之,刀头折,乃用金针四面刺之,以泄毒气。内托外敷,其方屡变,然后脓从四旁出,顽盖自落,约深半寸,脊骨隐露,其尖亦腐去,急以生肌散填补之,内服峻补之剂,两月而肉满皮完。此九死一生之证,不早为外束内托,则焦骨攻脏,无生理矣。

周庄陆姓,疽发背,周径尺余,一背尽肿,头以百计,毒气内攻,沉闷昏迷。医者以平塌无头,用桂附托之。余曰:此疮止宜收小,若欲加高,则根盘如此之大,而更加高,则背驮栲栳矣。此乃火毒,用热药必死。乃以束根提毒之药敷之,一夕而疮头俱平,皮肤亦润,止有大头如杯,高起于大椎骨之下,大三寸许,尚不思饮食,惟求食西瓜,医吓以入口即死。余令纵其所食,一日之内,连吃大西瓜两个。明日知饥,欲求肉饭,食肉四两,饭半碗,明日更加,始终用托毒清火之剂,而脓成口敛。余嘱曰:此疽初起盈背,背中脂膜皆空,非填补里膜,必有他变。有庸医献媚曰:病已全愈,为此说者,图厚谢也,我力能保之。病家利其省费,从之。至来年二月,忽旧疤中一细眼流血不止,放血斗余,两日而卒。盖其前一背尽肿,其中之脂膜俱化成脓,从大口出尽。庸医安知治法,贪利误人。富贵之家,往往最信此等人,可不省察耶。

对心发 

郡中唐廷发,偶过余寓,时方暑,谓背上昨晚起一小瘰,搔之甚痒,先生肯一看否。余视之骇曰:此对心发也。唐不甚信,曰:姑与我药。余曰:君未信余言,一服药而毒大发,反疑我误君矣。含笑而去,明日已大如酒杯而痛甚,乃求医治。余曰:此非朝夕换方不可。我不能久留郡寓,奈何?因就医余家,旦暮易法,其中变迁不一,卒至收口。其收口前十日,忽头痛身热,神昏谵语,疮口黑陷,六脉参差。余适出门两日,归而大骇,疑为疮证变重,几无可药。细询其仆,乃贪凉当风而卧,疮口对风,膏药又落,风贯疮中,即所谓破伤风也。乃从外感治法,随用风药得汗而解,身凉神清,疮口复起,仍前治法而痊。若不审其故,又不明破伤风治法,则必无效,惟有相视莫解而已。

肺痈 

苏州钱君复庵,咳血不止,诸医以血证治之,病益剧。余往诊,见其吐血满地,细审之,中似有脓而腥臭者,余曰:此肺痈也,脓已成矣。《金匮》云:脓成则死,然有生者。余遂多方治之,钱亦始终相信,一月而愈。盖余平日因此证甚多,集唐人以来治肺痈之法,用甘凉之药以清其火,滋润之药以养其血,滑降之药以祛其痰,芳香之药以通其气,更以珠黄之药解其毒,金石之药填其空,兼数法而行之,屡试必效。今治钱君亦兼此数法而痊,强健逾旧。几二十年,至乾隆三年,家业日隆,因迁居大造,途中相值,邀余视其新居,坐谈良久,辞出,见其右额有豆大黑点,问之,钱对曰:昨此处生一瘰,颇痒,无他苦也。余谛审之曰:此毒发于内,治之失宜,可以伤命,非轻疾也。钱笑而腹非之。余曰:本当为君竭力,但君未信,若一用药而毒大发,则反以为病由药作,故不敢。但多年相好,不可不尽言,如五六日病势增重,当来相闻,勿为人误。越五日,遣人邀余山中,往则见其额肿目闭,哀号竟夕,方悔信余之不早,细视皮中有物,乃三品一条枪也。拔去五条。嗟乎!此乃腐烂死肌之恶药,好肉用上,其痛应心,况额上皮内即骨,横插皮中,所以痛极。余既不能久留,又坏证难治,力辞归山。易以他医,面目俱腐而卒。嗟乎!前何相信之深,后何不信之至,岂非命乎!

乳疖

东洞庭刘某夫人,患乳疖,医者既不能消散,成脓之后,又用刀向乳头上寸余出毒,疮口向上,脓反下注,乳囊皆腐,寒热不食,将成乳劳,内外二科聚议无定,群以为不治矣。延余诊之,曰:此非恶证,治不如法耳。尚可愈也,但须百日耳。其家戚族皆少年喜事,闻余言欲塞群医之口,向病家曰:我辈公恳先生留山中百日,必求收功而后已。如欲归家,备快舟以迎送。余初不允,继勉承之,多方治之,至九十日而未见功。盖病者柔弱畏痛,既不敢于乳下别出一头,而脓水从上注下,颇难出尽,故有传囊之患。忽生一法,用药袋一个,放乳头之下,用帛束缚之,使脓不能下注;外以热茶壶熨之,使药气乘热人内;又服生肌托脓之丸散,于是脓从上泛,厚而且多,七日而脓尽生肌,果百日而全愈。后以此法治他证,无不神效。可知医之为术,全赖心思转变,刻舟求剑,终无一验也。

下疳

濮院沈维德,患下疳,前阴连根烂尽,溺从骨缝中出,沥灌肾囊中,哀号痛楚,肛门亦复烂深半寸,载至余家,止求得生为幸。余亦从未见此病,姑勉为治之。内服不过解毒养血之剂,而敷药则每用必痛,屡易其方,至不痛而后已。两月后结痂能行,惟阴茎仅留根耳。余偶阅秘本,有再长灵根一方,内用胎狗一个,适余家狗生三子,取其一,泥裹偎燥,合药付之。逾二年,忽生一子,举族大哗,谓人道已无,焉能生子?盖维德颇有家资,应继者怀觊觎之心也。其岳徐君密询之,沈曰:我服药后阳道已长,生子何疑?徐君乃集其族人共验之,阳道果全,但累生如有节而无总皮。再期又生一子,众始寂然。远近传之,以为奇事,今犹有述之以为异闻者。

附再长灵根方五十日复生效。
煅乳石三钱五分 琥珀七分 朱砂六分 人参一钱 真珠七分 牛黄四分 真水粉五分 胎狗一个 雄黄六分 
用灵仙、首乌、大力子、寥草汁煮一昼夜,炒如银色。上为末,每服三厘,日进四服,卧又一服,俱以土茯苓半斤,阴阳水十二碗,煎五碗,连送五服,七日验。
雄按:煮一昼夜而炒如银色之药品,即上文煅乳石等九味也。详玩文义,似宜移上字于用字之上方顺。第胎狗煨燥必黑,全狗分两,又必数倍于诸药,同煮同炒,不知何以能如银色,是必煨时不令黑也。

筋瘤

苏州一小童,背上肿大如覆碗,俯不能仰,群谓驼疾也。或戏余曰:君能治奇疾,若愈此,则我辈服矣。其父母以余为果能治也,亦力求焉。余实不知其中何物,姑以腐药涂上,数日皮开肉烂,视其肉,如蚯蚓者盘结数条。细审之,乃背上之筋所聚也。余颇悔轻举,急以舒筋收口丸散,外敷内服,筋渐散,创渐平,肤完而身直矣。此筋瘤之一种也。哄传以余为能治驼疾,从此求治驼者云集,余俱谢不能,此乃幸而偶中。古人并无此治法。癸未人都,尚有人询及者,余谢无此事而已,存此以识异。

雄按:洄溪神于外科,读其所评《外科正宗》等书,已见一斑。是编列案仅十余条,然各大症治法略备,洵痈疽家赤文绿字之书也,可不奉为圭臬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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