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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霍妮_自我的挣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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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而且,可能还会说“只有这样,我才能爱”,此地我们也想到比柴的“车夫”此一故事。其热情只当她不被爱时方会被激发。
  无疑的,为了屈服于爱情而放弃自负,乃是病态的,(正如我们即将了解的)特别是因为显明的自谦类型,只当他感到或真的堕落时方能去爱。但如果我们记得,就正常人而言,爱与真正的谦卑可能会共存时,则前述现象将不再稀奇或神秘。它与我们最初所相信的十分相像,而且与我们在夸张类型中所观察到的远存在着更大的差异。夸张型的人对爱产生恐惧,主要因他潜意识里了解,为了爱他必须放弃很多心理症的自负。简言之:心理症的自负乃是爱的劲敌。夸张的类型与自谦的类型之差异,在于前者并不需要爱,相反的却对此规避且视之为危险的事物;但对于后者而言,屈服于爱乃是解决一切之道,而且为生命所必需。夸张的类型只要他的自负遭受破坏,他也会屈服的,但却会演变成精感的奴隶。斯汤达在《红与黑》一书,有关玛堤达对珠莲的情爱中,已描述过此种自负的过程。它显示了自大者对爱之恐惧建立得很稳固──对他而言,他过于警惕而无法让自己陷入情爱中。
  虽然我们在任何关系中都能研究病态依赖性的特征,但这些特征在自谦的类型与自大的类型二者间的性关系最为显著;此种关系所产生的冲突较为强烈,而且发展得也较为完全,因为这两种对象(夫妻)间的关系通常较为长久。自爱欲的或超然孤立的对象较易对那种别人不问理由而对他所作的需求感到厌倦,而且较易放弃它们【参考法国小说家:福楼拜(Flaubert,1821…1880)的《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ry),她的两个情人都因变得讨厌而逃跑了。同时参考卡伦·霍妮《自我分析》(Self…Analysis)一书有关克利黑的自我分析(Claire‘s self…analysis)】,然而虐待狂的对象却较易将自己束缚于他的牺牲者上。依次地,依赖者更难于从自己与自大·报复型之间的关系中解脱出来。他对于此种困难之一无所备,就如一艘只能在静水中行驶的军舰之欲横渡狂风巨浪的海洋一样。她之缺乏坚强以及她人格结构中的每一弱点,都将会被感觉出来,且意味着破坏或毁灭。同样,自谦者可能已生活得很好,但是当他置身于此种关系的冲突中时,每一隐藏在他身上的心理症因素就会开始发生作用。我将从依赖者的立场基本地来描述这种过程;为了简化叙述,我假设自谦的对象是女人,而攻击性的对象则是男人。事实上,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中,此种关系也较为常见,尽管有许多例子显示出自谦与女性并无关系,而且攻击性的自大也与男性无关。然而二者都是剧烈的心理症现象。
  最引人注目的第一特征,就是这种女人在关系中之“全神贯注”;其对象变为她生存的唯一中心,一切事物均绕她而旋转,她的情绪乃依他待她的态度是积极或消极而定,她不敢有任何计划,唯恐失却他的邀请或失去与他共度良宵的机会。她的思想集中在了解或如何帮助他之上,她的努力在于满足她认为他所怀抱的期望,她只有一种恐惧──恐惧会反对或失去他,同时,她的其他兴趣都消沉下来。她的工作,除非是与他有关,否则都会相对地变得无意识,这种现象甚至于对她所心爱的职业性工作或她已有成就的工作亦同样会发生。无疑地,这当中又以后者受害最大。
  其他的人性关系也会被忽略;譬如他会忽略或离开她的小孩、她的家园。当他变得不可利用时,友谊逐渐地只成为用以消磨时间罢了;当他一出现,则一切交战瞬即消逊。其他关系的损伤可被其对象所助长,因为他会慢慢地使她愈来愈依赖他。她会经由他的眼睛而看她的亲戚或朋友,他轻蔑她对人们的诚信,而将他自己的猜疑渐渐灌输给她,因此使她失去了根源而渐渐赤贫。此外,她的私利总是居于低潮之中,且逐渐沉没。她可能会陷于债务中,而冒着名誉、健康与尊严受损之险。如果她在分析中惯于分析自己时,则她对了解他的动机与帮助他之关心会取代她对自我认识之兴趣。
  困难一开始就会发生,但有时事情暂时看来仍会很幸运。在某些心理症方面,两个人似乎彼此正相吻合。他需要成为胜利者;而她需要被降服。他公然地需求,而她顺从了。她只当她的自负破损时方会降服;而基于很多他自己的理由,他却不能不这么做。但是在这两种全然对立的气质之间──或更精确地说,在两种心理症的结构间──尽早必定会发生冲突,主要是冲突乃是有关于情感问题方面──“爱”方面。他强调爱情与亲密。而他则极度害怕实际的情感,此种情感对他而言是猥亵或无礼的。她对爱情的信念,对他而言彷若是纯粹的伪饰。的确,诚如我们所知,它并非对他个人的爱,而他是种遗失她自己而与他合而为一的需求,因为他能激发她。他因无法不去攻击她的情感,所以必定会攻击她自己,于是她会因此而觉得自己被忽视或被虐待了,随即引起焦虑,且加强了她依赖性的态度。这里又产生了另一冲突;他所做的每件事虽然都使她变得更依赖他,但她依附他之态度却惊吓了他而且使他感到不愉快。他害怕并轻视他自己的任何柔弱,同时也轻视他的柔弱,对她而言,这意味着另一种“拒绝”,于是又引起了更多的焦虑与依赖性。他的“绝对的需求”被觉得是种“强制”,而他必须打垮它,以保持他那种具有胜利性或征服性的情感。她之强迫性的认为自己对他是“有所帮助的”,对他那“自足”的自负乃是种打击;她之强调“体谅”他,同样地也伤害了他的自负。事实上,即使她费尽毕生真诚的努力,也无法真正地体谅他──她几乎是无法这样做的。此外,在她的“体谅”中,存有太多的需求以致无法真正原谅或宽恕他,因为她觉得她的一切态度都是善良而且正常的。于是他意识到她自觉具有优越的德性,因此变得激怒而欲撕毁她的伪饰。将这些关系说得十分完善是极不容易的,因为在基本上二者都是自以为是的。因此她开始认为他是个残忍者,而他也觉得她是德之贼。撕毁她的伪饰可以是明显有益的,只要它以建设性的方式来进行,但因为它大半是以讽刺与毁谤的方式进行,所以它只伤害了她且使她感到更无保障、更具依赖性。
  怀疑这些冲突是否对他们彼此间有益乃是一种无用的臆测。的确,有时他能忍受某些“软化”,而她有时也能忍受某些“倔强”。但大部分时间,他们两人都深深地被禁锢于个人心理症的需求以及他们所嫌恶的人或事物之中,此种愈变愈糟的恶性循环长期作用着,遂造成了相互折磨的结果。
  她所面对的挫折与缺陷,彼此间有所差异,他们彼此间总是像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一样,互相吸此与驱逐,互相结合与撤退。美满的性关系,可能导致粗野的无礼或攻击;愉悦的夜晚可能会使约会给遗忘了;导出的自信可能接着反被用以对抗她。她可能也企图玩相同的游戏,但因为过于被抑制所以玩得不起色。但她本身永远是玩的好工具,因为他的攻击可以使她沮丧,而他近乎真实的心情却又使她陷于虚假的希望中,以为自令而后,一切都会好转。他总觉得勿庸置疑的,他有权做好许多事,他的要求可能是有关金融的支持或给他自己、他朋友或他亲戚的权利;或为他做的工作,如家务或打字;或增进他的生涯;或他的需求之绝对重要性。*有一些,则是有关时间的安排、他关心他的追求不可被分割或被批评,关心有无同伴,或者当他抑悒不乐或烦躁不安时,必需有人能维持他心灵的平静,等等。
  不管他的需求为何,这都是他自觉理所当然该得之物。他不会激赏他人,但当他的愿望未被满足时,就会引起挑剔性的暴怒。他觉得且以不相干的言词宣称他毫无需求,但她过于吝啬、草率、不体恤、没赏识力──何况他还必须忍受各种虐待。另一方面,他很机敏地觉察出她的要求,他发现这些要求完全是心理症的。他对情爱、时间或同伴之需要乃是一种占有欲,她之渴求性或美食乃是过度的放纵。因此当他挫折了她的需要时,必有他自己的理由。因此他觉得一点也没挫折她。不理会她的需要是个较好的方式,因为她应该耻于拥有它们。事实上他挫折她之技巧是相当高明的,包括了藉抑郁不乐而消除愉悦的气氛,让她感到不受欢迎,不被需要,身体上或精神上的退缩。而其中最有害且是她最无法知晓的,乃是他那种忽视与轻蔑的广泛态度。尽管他真的十分赏识她的能力与特质,也极少会表现出来。另外,如同我已说过的,他轻视她的柔弱,她的狡猾,她的不诚实。此外,因为他需要将他的自恨积极的“外移”,所以他变得吹毛求疵与爱毁谤他人。如果她敢批评他,则他必会以专横的态度而摒除她所说的一切,或证明她只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
  我们发现了性问题上最大的变异;性关系很明显地乃是唯一最满意的接触,或者,如果他被禁止做爱,则他也会在这方面挫折她,这被觉得是最热烈的,因为由于他不够温柔,所以性对她而言乃是爱的唯一保证。或者,性乃是堕落或屈辱她自己的方法。他也许会了解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个性的“物体”而已。他会炫耀与其他女人的性关系,而且附带地毁谤她说她比起其他女人来,显得既不迷人或较为冷感。性交可能是种堕落,因为其中缺乏任何柔情蜜意,或因为他使用了性虐待狂的技巧。
  她对这种虐待之态度充满了矛盾;正如我们即将知道的,它并非是静止的反应,而是一种变动的过程,她会陷入更多更多的冲突中,首先,她是“无助”的,因为她一向所面对的都是具攻击性的人,她无法维护自己以抵抗他们,也无法有效地反击他们。顺从就她而言总是较为简单的作法,于是她变得极易产生犯罪感,她相当同意他的许多谴责,特别是因为那些谴责包含了些许的真实。
  于是他的“顺从”态度便担当了更重要的角色,而且在特质上亦有所改变。它依旧是她需要取悦或赞赏他人的一种表现,但现在却被她之渴求全般的降服(或舍弃)所决定了。正如我们已知道的,这只在她的自负已遭破坏时,她才能这么做。因此她的一部分行为正秘密地在逢迎他的行为,而且极其积极地与之合作,他明显地──虽然是在潜意识中──在压服她的自负;他隐伏地具有一种恭维而不可抗拒的冲动,欲牺牲她的自负。在性行为中,这种冲动变得更是一清二楚;由于狂欢的色欲所致,她会使自己精疲力竭,而自居于屈辱的地位,被殴打、被咬、被侮辱等。唯有这样,她才会获得完全的满足,这种为求全盘降服的冲动(藉着自我堕落为手段),似乎比其他有关被虐待的变态之解释更能完全地说明这个中的原因。
  色欲之坦然表现为堕落她自己,证实了此种驱力所具有的巨大威力。它也可表现于幻想中──通常与手淫有关──幻想使性的欢乐降低或退化,幻想公开地暴露身体,公开地被强奸、被绑着、被殴打。最后这种驱力也会表现于梦中,梦见赤裸裸地躺在阴沟中,而被她的丈夫抬起来,或梦见他像对妓女般地对待她,或梦见向他卑躬屈节以求。
  这种自我堕落的驱力,可能会因过份的伪装而无法变得显著,但有经验的观察者会发现它还出现在其他很多方式中,譬如她之焦急着──或相当急迫地──欲洗清(或掩饰)他而将对他不轨行为的责备视为己任;或欲卑屈地服侍或顺从他。她并不知道,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这种顺从代表了谦逊与爱,或爱中的谦逊,因为这种使她自己衰竭的冲动──性关系除外──通常大都被深深地压抑着,如果此种冲动还存在时,则会强行一种妥协,此一妥协让“堕落”不知不觉地发生,这解释了她为什么可能长期不曾注意到他的攻击行为,尽管此种行为别人看来乃是罪恶昭彰。或者,即使她认出它,但在情感上也一无感觉,因此她不会确切地去介意它。有时候,朋友可能会唤起她注意到它,即使她会因此而确信它的真实性与朋友对她幸福的关怀,但这也只会激怒它罢了。事实上,它真会如此,因为它过于密切地论及了她在这一方面的冲突。当她试图挣脱此种情势时,尽管她所尽的努力有多大,她必又会再忆起他一切侮辱与屈辱的态度,她希望这能帮助她站得稳以抵抗他。只在经过这种长期而无益的努力后,她才会惊讶地了解,这些努力全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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