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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的始末从头说了一遍,陆爷叫书办记了口供,又向仲举问道:“你这官司果是屈情,当日宛平县是怎样审的,细细说来。”高仲举说:“青天老爷,当日宛平县受了一千两银子的贿,不问虚实屈打成招,将小人定了罪名。这都是年七托咐了的。”陆爷听罢,吩咐把犯官陈琏带至堂上。陆爷说:“陈琏你当日受年七一千银子的贿赂,把高仲举屈打成招,你可从实说来。”陈琏说:“这就奇了,图财害命是高仲举自己供的,若说犯官受贿,可是何人的过付?”
仲举说:“过付就是解子王英,你当我不知道么?”邬懋卿在丹墀以下闻听此言,说:“好了好了,全要他说此话,大家的官司就要翻了。”陆爷闻言把邬懋卿叫上堂去,说:“本堂未曾问你,你为何在下喧哗?”邬懋卿说:“大人的恩典,高仲举私自进京,被地方拿住送到中城察院当堂审他,他说解子王英被他一肘打在河內尸首全无。方才他又说是王英的过付,这不是没对证的话么?”陆爷说:“你的这话也近理:“又向仲举问道:“你打死王英可是真么。”仲举说:“并无此事,这也是屈打成招。”陈琏说:“大人,这个囚犯真真的可恶,赖着犯官受贿,屈打成招,过付人却是供个死的。这一次就算宛平县屈他第二次官司,难道中城察院又是屈打成招么?我二人与他何仇,若是与他作对?分明是他儿子新登皇榜,妄奏当今,指望着翻招。还求大人仔细察详。”年七爷喊叫起来说:“大人,一宗虚百宗虚,若是有了王英便罢,如没王英,我也要翻招了。”陆爷又向仲举问道:“解子王英倒是你打死了没有?”仲举说:“老爷,一个怯儒,焉能打死个壮手?实在是他放了小人,自己也逃走了。”陆爷闻言向年七言道:“你方才说没有王英就要翻招,若要有他便怎么样呢?”年七、邬懋卿等齐声言道:“若有王英,我们情愿认罪。”陆爷说:“口说无凭,须要立下供状。”书办闻言把纸笔拿到下边,原被告俱写了供状交与陆爷,陆爷吩咐众犯收监,又把三鼎甲同众进士请到堂上。陆爷离坐说:“众位,先小弟审的此事还是有私没有呢?”众进士说:“老大人从公直断,学生们深服,只求急出文书,寻访王英,早结此案。”言罢告辞,俱各回家。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严世蕃差人行刺 徼承光怒摔凶徒
话说胡世显弟兄二人回家,见了于氏,把陆爷审的官司说了一遍,于氏说:“当日王英把你父亲放走,他还私自回家与我报信,自古说行善之人福寿必昌。我想此人还在,务必差人寻找方好。”胡世显忽然想道:“当初教我夯歌的师父他有仙之体,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前在报国寺和孩儿会过两次,想必还在京中,找着此人占算占算就知道了。”言罢,用过晚饭,歇了一宿,次日起来一行差人往监中送饭,一行差人寻找苗仙,这且不提。
且说年七犯了官司,到了次日,严嵩闻知此信,心中大怒,说:“好一个大胆的陆炳,既知年七是我府中之人,总奉圣旨也该留些情分,竟是胆大动刑,令人可恼。”遂即叫人将狗子严世蕃叫到跟前,说:“昨日陆来宋拿年七,你为何发人给他?”狗子说:“他原是自己要去的,差人去和他要人,他仗着圣旨不肯放回。又差人送了一封书去,谁知他不拆封,原书发回。”严嵩说:“年七犯的什么事呢?”狗子把始末说了,严嵩笑道:“我只当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是些须小事。昨日新状元谢恩,手举本章,众进士也有一道本章,想必就是此事。我把这些畜生,将来一个个死在我的手内。但不知年七的供词怎样?”狗子说:“已曾差人打听,李虎、王成和年七俱各招了,只等找着王英就要定罪。”老贼说:“既然如此,别等过付出来,先把原告害了,也就完了。我这两天心神不宁,你自己办理去吧。”言罢回后房面去。
狗子走到书房,想着要害仲举,无处下手,忽然想起一人,叫小厮把他找到跟前,此人乃赵文华荐来的家将,名叫毛广,能飞檐走壁行刺杀人,严世蕃赏了他一个元宝,叫他往锦衣卫监中行刺,杀了仲举回来还要加倍重赏。毛广满口应承,这且不表。
且说徼承光同众道友在白云观内,这一日该他拆看柬帖,将封拆开,上边写的是:“今晚用道法进锦衣卫监中打救仲举,若遇刺客即时摔死不得有误。”承光看罢即时进城,等到夜静之时遁进监去,看了看那些受罪之人甚是可怜,忽用慧眼往上一看,只见一人爬在瓦垄子上。徼仙看见知是刺客,到了二更以后,只见那人慢转身形溜到下边,走到牢门跟前,伸手把锁拧去,挨身而进。承光一见紧紧跟进房去,只见一盏孤灯半明半暗,高仲举在草榻之上酣睡。毛广一见,从腰内抽出钢刀就要动手,徼仙不敢怠慢,伸手揪住毛广的头发一纵,顿时提到半空之中。毛广说:“神圣饶命。”徼仙说:“你饶谁来,叫我饶你!”言罢抓住踝子骨往下一摔,只听着喀嚓一声摔了个脑浆迸裂。徼仙在半空之中大声喊道:“监中有刺客了。”一连喊了两声,竟向白云观去了。
那些牢头更夫从睡梦中惊醒,点起灯笼把各处牢房一看,只见仲举的门口倒着一个死尸,脑浆迸裂。又看了看仲举身旁放着一把钢刀,叫醒仲举问其所以。仲举并不知什么缘故,立时把狱官请来从死尸身上搜出一个元宝。天明禀了堂上,陆老爷升堂,把钢刀、元宝一看,只见元宝上刻着四字,乃是进献严府。陆爷看罢心中想道:这一定是严府差的刺客,杀了仲举没了活口,好叫年七狡赖出监。谁知天神不容,将凶徒摔死。我想高仲举乃是钦犯,若要被人杀了,我可如何吃罪的起。不免把这元宝钢刀差人送到严府,叫他知道我已察透机关,打断念头,好免后患。主意已定,把钢刀元宝交给一个长班,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长班倾命,把两件东西用毡包了送至严府,和门上的说道:“这是陆老爷送来的礼物。”将东西放下返身而去。门上的把礼物送至后边,严世蕃打开包一看,不由的心中发毛,就知是毛广被擒,陆炳察透机关,从这一来把害仲举的心也就灭了。
且说王英这一日该拆柬帖,自己走到无人之处拆开一看,写的是“先到通州,如遇张明、胡旺,劝他进京,同至状元府替二人说情,然后到锦衣卫自去投首,你认识年七的过付,打救仲举不得有误。”王英看罢不明其意,走至方丈去问小塘。
小塘说:“你只管前去,柬帖后面还有许多细话,到三月二十五日,映着日光一看,自然明白。”王英听罢也不敢再问,竟往通州而去。
且说胡世显的长班奉命去找苗仙,这日回至府中说:“禀状元老爷,小人去寻那个道家并无迹影,听说白云观内住着几个羽士,内中有个神人名叫济小塘,能知过去未来之事。老爷何不差人前去问问,或者知道王英的下落。”大爷听罢,立时上轿亲自去见小塘,到了白云观前,方才下轿就遇着苗仙,二人同进方丈见了小塘,小塘说:“贵客莫不是要问王英的下落么,这事不必忧虑,等到四月初八自然他去投首,叫你骨肉团聚。”胡世显说:“但愿如此,异日再谢先生指教之恩。”
言罢告辞,小塘送至门外说:“胡贵人,在下听说贵同年邹榜眼为人甚是忠直,明日要去拜望拜望,还有大事商议,请贵人做个引进。”世显说:“如此甚善,明日专候仙驾。”言罢拱手上轿回府,这且不提。
且说严府内有个打细的家人,专打听胡世显家的事情,今见胡世显往白云观去拜望小塘,遂暗暗的打听,知道小塘要去拜望邹榜眼,遂即报于严嵩。严嵩大怒说:“怪不的胡世显替他老子翻案,原来有济小塘给他主谋。闻此人善会邪术,必定先除此人,年七的官司方能出头。”严嵩想了一想,叫堂官吩咐督察院传知五城司坊,多差捕役在邹应龙下处左右埋伏,如遇小塘前去即便拿住,送与巡城御史问他妖言惑众,与胡世显一党同谋之罪,堂官传令,这且不表。
再说小塘闭坐,忽然耳鸣眼跳,袖占一课,早知其意。到了次日早晨,出了白云观,到了一座土山子上,看了看四处无人,遂用仙术拘来一个马猴一个小石猴跪在面前,济仙吹了口仙气,老马猴变成个白胡子老道,小石猴变成个道童,济仙又走到跟前吩咐了几句,领进白云观,叫一枝梅雇了一乘小轿,一个脚驴,打发二猴去拜邹榜眼,不多一时到了门前,小道童下了牲口,到门前高声言道:“门上的快来接帖,小塘济道爷来拜望。”方才喊了这么一声,那些捕役正在左右探望,听的此言,唰的一声,把轿子围住,不容分说把个假小塘拉出轿来用索子锁住,说:“你可是济小儿么?”老猴把头点了一点,一言不发。捕役说:“你看这个牛鼻子,倚老卖老,故意的装憨,且把小道拿住。”言罢走上前去把小猴锁住,小猴说:“众位爷爷,我师父就是济小塘,拿住他就是了,为何又拿我呢?”捕役们说:“小道休要罗唆,叫你同去不过替他招认口供,休言,跟着走吧。”众役拉着两个假道士,路过一个地方,乃是一座风流院,里边有两个名妓,一名摸摸儿茉,一名挨挨儿茉。严世蕃每年包银二千两,不许另接别人。这一日有两广军门的儿子替他父亲打点任内的事情,请赵文华引进,借风流院设席和严世蕃讲话。他们正在里边吃酒谈笑,有个小厮在门前闲看,见众人拉着两个道士,开口问道:“你们拿的什么人呢?”内中有认得的说:“小大叔,这就是太老爷叫拿的两个妖道。”小厮说:“你们慢走,大爷今在里边饮酒,正要看看他咧,待我进去问问。”言罢转身进内禀明狗子。狗子说:“叫他们进来,我先问问口供。”小厮听说翻身出来说:“大爷有令叫你们带进去咧。”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马猴大闹风流院 京城画影捉小塘
话说捕役把两个道士带进院中,狗子向马猴问道:“你是济小塘?”老马猴把头点了一点,只不言语。捕役说:“大爷,这个老道装聋作哑,只问小道便知。”世蕃依言说:“小道,你师父可是济小塘不是?”小猴说:“我师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原是济小塘。”狗子说:“既是他不会说话,带他往察院去吧。”
军门的公子说:“且住,久闻济小塘善变戏法,何不叫他变变大家看呢。”世蕃闻言说:“小道,你师父会什么戏法,叫他玩上一个。”小猴闻言在老猴耳边说了几句,老猴用手比了一比。小猴说:“大爷,我师父耍飞琵琶咧。”世蕃说:“好,叫他耍吧。”老猴听说用手往挨挨儿茉一指,她怀中的那面琵琶滴溜溜起在空中,左舞右舞只如一个飞鸟一般。众人看着正然喝彩,小道说:“琵琶要下来,美人细看可别打着。”言未尽,唰的一声琵琶落将下来,把一个摸摸儿茉打倒在地,哀声不止。狗子大怒说:“好妖道,可害了我的美人了,小厮们快与我拿住。”小厮和捕役一齐动手。小石猴左跳右撞说:“莫要动手,还有好戏法哩。”说看就往席上指了两指,那些月琴弦子之类一齐乱飞,落将下来把赵文华、军门公子和严世蕃俱各打倒在地。
两个猴精现了原形,跳在厅房以上嘻嘻乱笑,此时小厮捕役未伤着的俱趴在花阴之下,听了会子,没有动静,爬出来看了看房上坐着两个猴子,这才把世蕃扶起来说:“大爷,两个道士变成猴子上了房了。“赵文华、军门公子和两个娼妓听见这话,挣扎起来向猴子往上观看。狗子看见心中大怒说:“好妖道,焉敢倚仗邪术在此作祟,小厮们快取弹弓来,再传火器手,用三眼枪打这畜生。”小厮闻言分头而去,各取了弹弓,又将枪手叫来了,几名兵士往上乱打。两个猴左右躲闪,哪里能打的着。呼的一声,一齐跳到海棠树上,把一树鲜花抓了个稀碎。狗子正然吩咐叫打,忽然间一阵狂风,二猴踪影不见。
狗子同众人怔了一会,无可奈何,说:“你们暂且去吧。”捕役说:“小人们奉察院的宪牌拿住妖道,如今叫他逃走了,小人们怎么消票呢?”狗子说:“这却无妨,我使人去说一声就是了,放心去吧。”捕役们散去。
军门公子因要看戏法,惹了这么一番风波,自觉颜面无光,告辞而去。剩下赵文华向世蕃言道:“这个妖道实在可恶,怎么禀知太师本奏当今,画影图形拿住这个妖道,碎剁其尸,方解今日之恨。”狗子说:“我想此事内阁不便奏闻。只用禀明家父,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