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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爷回至堂上,把方才那张牌票消了,吩咐班头暗把原告传来在衙中住着,听候发落。班头去了,把堂上一面挂牌依着济仙的言语写了挂将出去。百姓们见了,俱在暗地里谈论,说是察院做的这件事情不近情理。这且不表。
且说孙豹依小塘之言,在静室中躲了三天,闷倦不过,到了晚上出来把管家叫到跟前说:“蜗牛居可安静了么,这二日新娘怎么样呢?”管家说:“楼上也干净了,新娘现在大奶奶房中。”孙豹怔了一怔说:“这是哪个走的风声?”管家说“并不与哪人相干,这是昨日净宅被大奶奶听见,再三细究,才查考出来了。那时叫小人去找她丈夫前来领她,是小的说了个谎话,说她家无人,把奶奶哄信,所以把她留在房中。我想虽在大奶奶身边,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慢慢的再生计策,包管老爷能以如意。”要知后事,再观下回。
第五十四回 苏九宫侯府卖画 怀宁侯纸上遇仙
话说孙豹听了管家之言,心中却倒欢喜,说:“好一个中用之人,以后若要让你再去找她丈夫,还要如此支吾,我自然重重赏你。”家人答应,且不必表。
再说济仙辞了包爷回到寓所,向苏九宫言道:“借重妙笔,画一幅蓬莱仙境,楼阁务要整齐,上边门户要两路分开,我自有用处。”九宫依言取了一张顶高的纸,立时画完,大家看了一齐夸奖。九宫也会揭裱,济仙叫他裱成轴子,往上边吹了一口仙气,卷起来递与九宮,说:“道友,你将此画带至齐化门外怀宁侯花园门前去卖,他若要买,可和他要纹银千两。就说凡人可以上去游玩仙境。他若不信叫他先试,然后交价,得了银子即便转回,不得有误。”九宮领命出门而去。
再说孙豹这日闷倦不过,走到临街楼上看街上的买卖,忽见一人拿着一轴子画,插着草标,在楼下走来走去,吩咐小厮去叫。小厮把九宮领到樓上,伸手接过画来,打开与孙豹观看。孙豹也是一双识货的眼睛,看了看心中爱慕。开言问道:“你这画要多少钱?”九宮说:“老爷要买,定要千两纹银。”
恶豪一声断喝说:“满口胡言,此画可有什么好处,开口就要偌大价钱。”九宫说:“老爷不用生气,此画乃仙家的笔迹,古今流传三千余载,闷倦之时要想上去游玩,把画悬挂起来,用手弹上三弹,画上的门户自开,走进去任意游玩,若是有缘还可以遇着神仙了咧。若要不信,请先试试,就知千两价值不为多了。”孙豹说:“焉有此事,待我当面试试,若果如你所言,我就给你一千银子。”言罢,叫人将画悬挂起,用手弹了三弹,画上的两扇大门果然开开。恶豪心中欢喜说:“卖画的,我要进去了。”一行说着往里竟走,转眼之间踪影不见,家人小厮个个称奇,这且不表。
且说这画乃是仙家的妙术,不过愚弄庶人。孙豹从两扇门里进去入了幻境,只见青山绿水,异草奇花,那一片清雅景致令人可爱。往前走过一座小桥,又有一座朱红小门,出来一个道童,把孙豹引到里边,只见正殿居中坐着一位道者,气像端严,羽扇轻摇,真有仙家的气象。孙豹看罢,心中想道:卖画的说过,若有缘分,还可以遇着神仙,我看这个道士品格不俗,定有来历。想罢向前把手一拱说:“老仙请了。”
那道士抬头一看说:“孙豹,你原是一个匪类,谁知却也和我有缘,待我指你一条正路。”言罢,把羽扇上的鹤翎拔一根递与孙豹,说:“你如今走的虽是正路,只怕下次又行邪道,你把这根鹤翎藏在身边,若是来游玩,想往哪一处去,用此翎一指,门户自开;或与别人同走,最忌男女混杂,用此翎一指,其门自闭。須要牢牢记着,千万不可胡行,若叫对头撞见,要扣在网内。”孙豹听了这话心中不明,方待要问,那一道者说:“不好了,山中的大虫来了。”孙豹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猛虎摇头摆尾向前而来,慌的他撩衣就跑,惊慌之际猛然一跤摔在画外。
小厮一见连忙上前扶起说:“老爷是怎么来呢?”孙豹渴渴失失把眼一睁说:“老虎那里去了?”小厮说:“老爷,这是咱临街楼上,哪里的虎,想必是画中遇着妖精了么?”孙豹定了定神思说:“是没有什么妖精,我且问你,我可上画上去来没有?”小厮说:“怎么没上去,转眼之间不见踪影,住了半日才逛回来了。”把一个孙豹喜的手舞足蹈,说:“好妙画,真真的千两也不为多,管家的快兑给他一千银子。”管家闻言取来二十个元宝交与九宫,九宫也有半仙之体,把元宝尽装在褡包之内,轻轻省省下楼而去。孙豹将画捲起回至书房,很是得意,自不必表。
这个风声不知怎的传到徐氏耳中,徐氏不信有这等事,叫管家婆和孙豹来要。孙豹想了一想,腹内言道:何不趁此机会把画亲自送去,一来与新娘见面,二来把夫人哄上画去,用宝翎指闭门户,叫她迷在里边,我好和新娘亲近亲近。主意已定,亲自把画送至内室。徐氏见了,叫吴氏躲入里间,说:“我要画看看,叫人拿来就是了,老爷何必亲自前来。”孙豹说:“夫人不知,这画乃无价之宝,不肯经他人手,且是又怕夫人上去游玩,须得我亲彈三弹,门户方开,故此亲自送来。”
徐氏听了叫丫鬟把画挂上,着了一看说:“老爷你弹弹,看是如何。”恶豪轻轻的连弹三下,画上的门户分开,把一些丫鬟喜的连声夸奖。夫人一見也觉心喜,才要进画,忽然想起一事,说:住了,我若上去贪看景致,得半日的工夫,留下吴氏,倘被我那饿鬼撒起野来,岂不枉费我一番心机。不免把他叫来,同我前去乃为妥当。算计已定说:”丫鬟,把那民妇叫来同我上去游玩一番。”孙豹听说这话,好似打了一个霹雷,心内言道:实指望打发祸害上去,闭了门户,好和新娘亲近一番,偏又带她同去,真正败兴。又想了一想说:有了,她二人上去,我暗暗跟在后边,如遇进楼阁时我用宝翎指闭门户,先把祸害关在里边,将美人拉在僻静之处,岂不由我快乐?想定开言说:“夫人,你这一上去只可前后同行,不可携手并肩,怕的山路窄狭难以行走,掉在山涧之中,性命难保。”言罢,只见徐氏在前,吴氏在后,同入画中。恶豪轻步撩衣,也跟进去。
且说徐氏领着吴氏到了画中,抬头一看,果然是真山真水异草奇花,走进了三层金门,与外面大不相同,只见琼楼玉户密密层层。棕氏回头言道:“蔡家娘子,咱到楼上看看去吧。”吴氏说:“此楼高大,恐怕难以上去。”徐氏说:“无妨,跟着上吧。”言罢当先进了楼门,孙豹在后边看了真切,忙用宝翎一指,只听的吱喽一声门户关闭。把一个吴氏吓的心慌意乱,一声也不敢言语。这且不提。
且说徐氏闭在楼内不见吴氏来,里面黑洞洞的又看不见门户,东摸西摸,摸着楼梯,往上爬了两步,猛然间往下一滑,翻身跌出画来,昏倒在地,使女上前扶起,叫了几声,醒转过来说 “跌杀我了。”丫鬢说:“奶奶为何独自回来了呢?”
徐氏把迷在楼内不见吴氏上楼滑倒的话说了一遍。使女们说:“哪有这等奇事,老爷后边也上去了,奶奶可见来没有?”徐氏说:“不必讲了,定是你老爷弄的法儿把我支开,他和吴氏去了,快把这画与我烧了,看他从哪里出来。”丫鬟不敢怠慢,把画摘将下来,一火焚之。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孙疯子当堂服软 包察院监禁恶豪
话说孙豹拉着吴氏正往前走,猛然间一片火光从背后烧来,吓的孙豹胆烈魂飞,有心要跑又舍不了吴氏,拉把着死也不放,迷迷糊糊往前跑。这原是济仙使的手段,要恶豪自投罗网。这恶豪只知身在仙境,谁知却是跑到察院公堂之上。
这日包爷依着济仙的言语,叫衙役站班,自己升堂,待不多时,只见孙豹拉着那个民妇从堂上跑来,包爷一见满心欢喜,说:“决把恶豪锁了。”皂隶答应一声,把怀宁侯套上法绳。孙豹觉的脖子上冰凉,这才把眼睁开,看了一看自己带锁,吴氏倒在地下,抬头往上一看,堂上坐着一位官长,堂上的牌匾乃是“至公堂”三个大字。恶豪看罢心中想道:方才我在画上找路避火,怎跑到衙门中来,不知上边是个什么官儿,待我问他一问。
想罢开言说:“那个官儿,你是什么职分,我又不曾犯法,为何锁我?”包爷一声断喝说:“唗,问吾行职,我乃东城察院你包爷便是。我且问你,你说不曾犯法,这个妇人是哪里来的?”孙豹闻言微微冷笑说:“我当你是多大一个官儿,原来不过是个御史。此妇乃是我家侍妾,因为逃走出来,我随后追赶至此。莫说你是个察院衙门,就是金殿之上,我也可以出入。”包爷说:“好个恶徒,这话焉能哄过本院?况且本院昨在东岳庙上巡视,见你领众把此妇抢去。今日自投罗网,这也是神差鬼使,现有他的丈夫在此,叫他出来一认便见明白。”
说罢吩咐衙役把蔡先觉和干证带至堂上,包爷说:“蔡先觉你认认这个妇人。”此时吴氏也醒转过来,夫妻一见,抱头大哭,一些干证齐声叫冤,说是:“怀宁侯倚势行霸,欺压良民,求包爷金殿上本。”孙豹虽然有几分惧怕,他还不肯口软,说:“好这一起刁民,串通一气,想赖我家侍妾,我就认姓包的奏上一本,我再面见当今,自然有个分辨。”包爷说:“孙豹,你且不必口硬,给你这个凭据看看,只怕就难以再分辨了。”言罢,从袍袖中取出他的那张亲笔招供抛在堂下。孙豹拾起一看,不由的毛骨悚然,只是发怔。包爷说:“孙豹怎么不言语呢?”孙豹长叹了一声说:“包人人,这张字纸既是到你手中,我还有伺分辩,念我也代侯爵,望念留些体面。”说着不由的双膝跪倒。包爷说:“也不劳你跪我,等着明日去跪当今去吧!”吩咐把孙豹送入监中。又叫蔡先觉领妻吴氏并干证人等,俱各回家候旨发落。这且不表。
且说孙豹的家人闻听此事,连忙报于徐氏。徐氏念夫妻之情,即往定国公府中,求他父和包爷讲情,定国公到了察院门前,谁知早已贴上回避封条,概不会客。定国公只得回府,候上本后再去打救。
花开两朵,各占一枝。再说解子王英,自从领济仙的柬帖到了通州,在店中住下,等到三月二十五日,又是照着柬帖的日期,遂把柬帖取出,映着日色一看,照出了几行小字,上写着:
此日可到新城仓内,如遇湖广二人被贼扳扯,即是张明、胡旺,须要假认朋友挺身救他。若要应许,到四月初一归结,临期自有一枝梅前去接济,仗他的隐身之法一同进城,免落贼人之手。
王英看罢,出店到了新城仓内,只见那些扛口袋的往来不断。正然观看,忽听吵嚷之声喧喧不绝,走到跟前看了一看,原是几个当差的、一个贼眉贼眼的小厮围着两个外路人,正要上锁。只听的那两个人高声言道:“众位大爷,我二人拉船至此,因为守冬不能回家。在此暂扛口袋,无缘无故赖俺做贼,真是屈死人了。”王英听了听是湖广声音,又是被贼扳扯,心中疑是张、胡二人,走上前去说:“列位老哥,这是弟的两个朋友。且莫上锁,有话和小弟商议。”公差听了,把王英看了一看,内中一人言道:“我看足下有些面善,莫非在宛平县当过差么?”王英说:“老兄眼力不错,小弟草号叫刘望山,如今在县里胡混。”公差一齐说道:“既是公门的朋友,这话就好说了,有话咱到外边讲吧。”带着贼和湖广二人同王英一齐出来,王英说:“街上说话不便,同到小弟下处去吧。”言罢,齐至店内,和王英面熟的那个差人说:“望山兄你不知这件事情,这个人只因偷米被擒,问他口词,他说还有几个接手俱在仓内。故此把他带着作眼拿人,一进仓门就说有他二人。故此才要拿他两个。既是足下的朋友,这事怎么撒开手呢?”王英听了,心中想道:我虽照教长的柬帖行事,但不知他俩是张、胡二人不是。待我问个明白然后再讲。想罢开言说:“列位,等小弟问问他们方好作主。”说罢,将二人拉到后边说:“二位姓什名谁,从实对我说了,我好替撕罗此事。”
二人心中慌乱,一时忘及惧罪脱逃隐姓埋名之事,遂把真名真姓说与王英,王英也不再问,回房和公差言道:“方才小弟和二人商议,不过只有一两,衙门数兄但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