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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仙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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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北京顺直门外,骡马市东,徼家坑有个光棍,姓徼名是承光,专会拿人的讹头,平生有一件好处,仗义疏财,软的不欺,硬的不怕,取了富家钱财,却去帮那穷汉。北京城中他也算是个小小的财主,那日八月初八,悯忠寺打醮请客,募化布施,本处居民多去随喜。徼承光也同两个朋友来到寺里会了布施,一见众人无论认识与否俱各拱手让坐,惟有上面一个少年,头带貂帽,身穿绸袍,上罩孤裘披风,见了承光昂昂不理,承光心中就有几分不忿,及至坐下,摆上斋饭,大家一齐举箸,那少年并不动手,忽然天降大雪,狂风驟至,人人俱说天寒,那少年偏说好热,把貂帽摘将下来,吩咐小厮拿到窗户眼前迎风吹吹。徼承光看了心中忿恨,从草纸袋内暗暗取出图书印色,推故外面小解,走到窗前说:“长家的,好齐整一顶貂帽,借与我看看,我也照样买顶。”小厮闻言,双手递过,承光接来看了一看,暗把印记打在帽里之上,复归坐位,那小厮如何得知。众人席散,各自回家,只见那少年戴上貂帽,小厮打着雨伞出寺门,上了牲口,扬长而去。承光连忙也上了骡子,跟那少年一路行走,走到米市大街,承光把牲口夹了一夹,赶到跟前把那少年的帽子伸手抓将过去。
  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当铺中贿通严府 琼花观小塘拜友


  话说承光抓过帽子,却将牲口勒住不动。少年回头说:“小厮们还不与我拿贼!”承光说:“好一大胆的狂徒,你昨晚偷去我的东西,今日被我拿住,还敢说我是贼!待我与你当官去辨。”二人正然吵闹,两旁围上许多人来,有那认的徼承光的说:“徼大爷,您二人为何这样?”承光说:“众位有所不知,昨晚舍下被盗,没了衣服首饰好些东西,还有一顶貂帽,今日见他带着我的帽子,被我拿住真正赃了。”少年说:“列位莫要信他的胡言,他把我的帽子抓了去了。我是新纳的监生,住在顺直门里头发胡同,难道是个贼么?”众人说:“不必争论,各人的东西岂没记号,相公你既说是你的,可有什么根据?”少年说:“我的帽子乃是辽东紫貂,月白绫里子,众位不信,尽管看看。”承光说:“囚贼,你把我的东西偷去,住了一天一夜,岂不记在心里,除此以外还有记号没有?”少年说:“不过如此,难道我在上面打个花押不成!”承光说:“你的没有花押,我的却有图书,但是我心爱的物件俱以图书为记。列位不信,请拿去看看。”
  众人听说,将帽子接过,翻来一看,只见帽里上边果有一颗图书,乃是“徼宅印记”四个真字。众人向少年言道:“相公这顶帽子分明是徼大爷的,如何赖的过去,看你也不像贼人,想必爱小便宜,买了贼赃来了,认个晦气,物归本主,省的彼此争闹。”少年那里肯服,说:“列位,我就不信有什么印记,拿来我看。”众人把帽子递与少年,少年仔细一看,只是发愣。众人说:“相公看明白了没有,倒是谁的东西?”少年说:“东西可是我的,却未从打上图书,这件事叫我也难分辨。”众人说:“既然如此,拿来给徼大爷罢!”少年无奈把帽子递将过去。承光故意怒道:“众位乡亲,小弟没的东西尽多,今日既有真赃实犯,可得叫他照数给我赔,少一件定然是要见官。”众人说:“徼大爷,常言说,认赃不如舍赃,既然认着现在的,别的也不必究了。那位相公也不像做贼之人,叫他去罢!”众人们做好做歹,叫少年走了,说:“徼大爷,你向来小心不过,怎么忽然失盗呢?”承光拍手大笑说:“列位,哪是我真个失了盗,只因此人太狂,故我略撞小计叫他花了这顶帽子。如今年已切近,我也不肯肥己,烦众位拿去卖上二、三十两银子济了贫罢!”众人听罢,俱各敬服,将帽子拿去卖了,又大家凑些钱财周济贫穷。这且不提。
  且说承光诸日讹诈,抱打不平,得了钱来,不是救苦,就是济贫,从来不知肥己,渐渐的家道消疏,有些难以支持。打听着东四牌楼有两三个徽州朝奉开了一座当铺,每两定要五分行利,专当大宗货物,从三两千本钱增到万金有余,承光想着要去讹他,到了珠宝市找着两个朋友,罢成颗的珠子三百个,每颗要值十两开外的银子。这珠宝市里谁不惧他三分,行中商议商议凑了三百颗珠子,作价两千七百两银,交与承光,言明一个月交账。承光得了珠子,盛在金漆匣内,到家骑上骡子,来在当铺门口,下了牲口,进去言道:“朝奉,这宗珠子要当三千银子,快着,拿去看看。”朝奉接过,打开匣子看了看成色,点了点数目,说:“老爷,论这珠子值二千余银,但小铺本钱短少,只当一千两罢!”承光不依,朝奉又加二百,写了当票收了珠子,将银子与票交与承光,承光收了银子,出门乘骡回到家中,请了一位会写字的,把当票照样写了,叫刻字的刻成印版,印了一张当票,年月日及珠子若干写的俱与真的一样。待了二十多日,把原当的本银又添了六十两利银,连假当票托付一个心腹朋友前去回当。当铺里认票不认人,不辨真假,将珠子交出。那人得了珠子,拿回承光家中,交付明白。承光把这珠子又托一个朋友折变二百,卖了二千五百银子,等到一个月上,本利又兑了一千二百六十两,驮在骡子上,拿着真当票,请了两个朋友同往当铺里去。到在当铺,把手一伸,将票子递与朝奉,朝奉把当票一看,说:“老爷这宗东西昨日赎了去了。”承光满脸陪笑说:“朝奉想必是错看了。”朝奉说:“我看的不错,这是三百颗珠子,当银一千二百两,五六日前有人赎去,怎么会不记的。”
  承光要过当票说:“朝奉,现有我的当票在此,如何有人赎去?到底是你记的错了。”朝奉说:“不错,现有回当的原票可凭。”说完找出假票,说:“列位请看。”同承光来的二人接过当票看了一看,说:“票子虽然相同,只怕那日当了两宗也是有的,你须查查底账。”朝奉说:“只当这一大宗,何用查账。”承光说:“我且问你,我这票子是假的么?”朝奉说:“你的真假我不知道,我这当票乃是千真万真。”承光说:“不必如此,把你的新旧当票多多拿出几张与这张对对便明白了。”朝奉依言,取过几张票子,连假当票递与承光,承光接来,张张对看,又对着日影照了一遍,说:“列位请看,他家的当票和我的当票俱是竖纸,惟有这张是横纸的。”众人听说,一齐看了说:“朝奉先赎的票子分明是张假的,如何赖的过去。这是你自不小心被人哄了。这是徼家坑的承光徼爷。认个晦气赔了他罢!”
  朝奉那里肯服,要过票子去自己照看了照看,只是发愣。走过两个伙计,低声言道:“这人是有名的光棍,他的票子又真,少不的暫且赔他,日后再报仇罢!”朝奉无奈,把承光与承光的两个朋友请到里边,再三恳求共赔三千两银子。承光说了多少光棍言语,这才做了人情,把当票交与朝奉,和两个朋友拿出银子驮在骡子上边,扬长而去。当铺之中气岔不过,找了一个门路,乃是严阁老的管家名叫年七,送了他二十个元宝,托付南城察院访拿光棍徼承光,这且不提。
  且说承光得了银子,先到珠宝市还清账,且送了两个朋友二百,各自回家。过了几天,是承光的生日,众家亲友俱来送礼,正在闹热之际,忽听的喊声震耳,进来七八个公差把承光锁住,众亲友们一齐发愣,承光说:“众位,我并未从犯法,为何这样行事?”公差说:“若不犯法谁敢拿你,现有牌票,看看自然明白。”说着将票递与承光。承光接来一看,上边写着:“巡示南城察院,立拿讹棍徼承光赴院听审。”承光看了说:“列位请坐,略吃几杯再走不迟。”公差说:“老爷立等回话,谁敢迟滞。”不由分说,推拥而去。众位亲友也有回家去的,也有跟去打听信的,公差把承光带进衙门,朝上跪倒,察院一见,微微冷笑,说:“徼承光我把你这该死的奴才,遍处讹诈,无法无天,今日恶贯已满,休想活命。”言罢,吩咐皂隶先打四十大板,然后问罪。徼承光乃是富家出身,没受过刑,这四十板打的死去活来,几至废命,打罢收监。这且不提。
  且说承光相厚的朋友和他那贴已的仆人扒了一个太监的门子,送察院一千两白银,免其重罪,只问了一个扬州府的配徒。承光罪名已定,提出监来,差两名解子,押解起身。承光回到家中,打点行李盘费,别了妻子老小,出彰仪门,竟奔大道。那日到了扬州,解子把公文下到江都县,要了回批回京而去,知县把承光发到驿地早晚当差。承光来到驿地住了些时,盘费用尽,只得跟着众徒挨门打粮,如乞丐一般。那日承光在街乞讨,正遇着小塘在街上卖药,承光走到跟前伸手讨钱,小塘掏了七八个钱递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会,说:“朋友,你是北京人么?”承光说:“先生好眼力,我正是北京人氏。”小塘又瞧了瞧说:“朋友,你莫非是徼家坑的徼承光么?”承光说:“正是,先生怎么认的?”小塘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去处,随我来罢。”二人到了当年琼花观中,小塘说:“承兄可记的,那一年在后宰门外,与人打不平么?”承光低头想了一会,说:“是了,那年有几个内相家的猫食,欺负一个关东的济相公,硬要夺他的骡子,小弟路见不平,把那些猫食打散,这件事先生如何晓的?”小塘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关东的济某。”承光听说,仔细瞧了一瞧说:“不是,不是。当日虽是一面之交,那秀才不是这个模样。”小塘说:“有个缘故,且不必说,不知尊驾因何问罪?”承光把那平素讹诈,周济贫穷,因有名头在外,被察院访拿,究配扬州的话,说了一遍。小塘也把弃家修行,云游在外,诓哄王府,图影画形拿他,用法术改变形容的话,说了一遍,说:“徼兄,你我俱在不足之间,意欲与你拜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承光说:“先生既不弃嫌,就是这样。”二人叙了年庚,小塘为兄,承光为弟,就在琼花观中拜了生死兄弟。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偷库银承光被擒 济小塘结识苗庆


  话说小塘和承光拜了朋友,承光虽在驿地,多亏小塘时常周济,免了乞丐营生。这一年,高邮邵伯遭了水灾,田地冲坏,百姓饥荒,地方官不行赈济,小塘一见又起了慈悲的念头,但是手中没钱,有心要盗扬州府的库银,又怕出家人犯了偷盗之戒。想了一会,到了驿内,把承光叫入琼花观中,说:“贤弟,有件事情与你商议,不知可肯去否?”承光说:“兄长,无论什么事情,小弟无不从命。”小塘就把要盗库银周济穷民的话,说了一遍。承光说:“兄长,小弟在家虽时常讹诈,却是不会做贼。这事小弟不敢。”小塘说:“无妨,我自有妙术与你。”遂打锦囊之中取出一块石灰递与承光说:“贤弟,你把这石灰好好收藏,带到馆驿,等到更深夜静,在墙上画一门户,还有一个咒语,当时念上三遍,钻进门去,须要紧闭二目,万万不可睁开,若是摸着元宝只许拿他十个,要是正封的银子,也只拿他十封,出来睁眼,拭去石灰。再用再画。”说完把咒语教与承光,各自散去。
  承光回到驿中,等到三更时分,取出石灰,在墙上画了一个门户,紧闭二目,往里一钻,不知不觉钻进去了。到了里边,摸着几口铁柜,虽有封锁,却是应手而落,摸了摸柜内也有元宝,也有成封的银子。连忙数了六封四个元宝装在搭包之内,摸着旧路,还从门里出来,睁眼一看,仍旧是在驿中。映着月色,把灰门拭去,等到天明走到琼花观中,一见小塘说:“兄长,真正好妙,昨晚小弟得了来了。”言罢,解下搭包,倒与小塘。小塘满心欢喜,说:“贤弟,如今有了这宗银子,我要上高邮州赈济穷民,往返不过十天。把这银子给你三两,一日只可使用三钱,若是多用必有灾难。”言罢称了三两银子,递与承光,将搭包束在腰中,出了琼花观,一路买粮雇船,往高邮而去,到了高邮,六七天的光景,将粮散尽,十停饥民不过救了一停。复又回到扬州,找着承光,叫他又去取运。
  话不可重叙,小塘一连济了六次饥民,承光就盗了六回库银。到了第七次上,进了灰门,他那心内言道:我可不叫多贪,只管来往来取,今日何不多拿几封,免的费事。想罢,装了十封整的,又摸了十几个元宝揣在怀内,想要出来,总是摸不着门户。摸了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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