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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变态表现之一:人我不分,物我一体 前言(1)
精神病学家证明,所谓变态心理,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虚实不分,真假莫辨,混淆现实与想象或幻想的界限,把想象或幻想当成真实,把心理的东西当成物理的东西。他们在内心里建立一个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似乎觉得有充分的信心;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们所理解的现实的共同因素对他来说是不真实的。他根据自己的感觉来解释一切事物,而不顾也不了解实际的情况。总之,对精神病人来说,真正的现实被抹杀了,而代之以内在的现实,所以精神病患者实际生活在想象或幻想的世界中,他们在自编自导自演地做戏,他们时哭时笑,时而手舞足蹈,时而装神弄鬼,时而自言自语。这些征象都表明他们完全失去了与客观世界的真实联系而过着一种梦幻的生活。其实做梦也正是一种变态,不过这是常态的变态。美国精神病学家C费希尔指出:“梦是正常的精神病,做梦是允许我们每个人在我们生活的每个夜晚能安静地和安全地发疯。”《生理心理学》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372页。由此可知,心理正常的人有时也会发生变态。这不仅表现在梦中,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也会见到。德国文学家瓦肯罗德讲过一个例证,说有一位性情急躁的画家,由于生病,手不听使唤,作画不便,“这令他万分恼怒,甚至于对自己的双手施暴;然而正当他愤怒地咒骂之时,画棒或画笔又从手中滑落在地”,这时“他甚至会与影子争吵,或为了一只苍蝇暴跳如雷”。《一个热爱艺术的修士的内心倾诉》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76页。这不免让我们想起《世说新语》中《王蓝田性急》那则故事:“蓝田侯王述性情急躁”,“尝食鸡子”,用筷子去刺,刺不到“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不止”,他就跳下地,提起脚用木屐的齿去踩,又没踩住,怒甚,又从地上捡起鸡蛋,放进嘴里把鸡蛋咬破又立即吐出来。请问,鸡蛋何辜让他恨得如此咬牙切齿?
心理学家说,情感反应过激,而导致行为反常皆谓之癫狂。这两位性急之人,一时冲动,竟把影子、苍蝇、鸡蛋视为有知觉有灵性能解人意的同类而作为发泄怒气的对象,这不是发狂吗?
再说一件人人都可能经历到的事,那就是俗话说的“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对这两句话,梁漱溟先生有一番解释,不可不知。梁先生说:“我是没唱过戏,不过以我推想,唱戏的在什么时候唱得最好?我想,大概是在他唱得忘了他自己,忘了他自己是在唱戏,唱得最入神最得味的时候就最好。可是唱戏的唱得最入神最得味,忘了他自己的时候,他就成了半疯。如果不疯,他的戏就唱得不好。那么看的人呢?大概也是看得最入神最得味,忘了自己是在看戏,把自己也融化到剧情里的时候,看得最好”,也就是所谓“替古人担忧”之际,“这个时候,大概总得有点傻。如果看不出这种味来,他的戏也就看不好。所以要唱好戏,必须有点疯。要看得好戏必须有点傻”。他就此发挥说:“唱戏听戏的最大特征,是使人解脱于分别计较。从支离破杂的心理得到很浑然整个的生命,发扬出真的有力的生命,把一切俗俚琐碎的事都忘了,这个时候正是人类的生活最活泼最真切的时候。”因此,他希望“不但唱戏的人要疯,看戏的人要傻,就是实在的人生也要如此。实在的人生也要疯一点傻一点才好”。《人生的省悟》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197—198页。
一、变态表现之一:人我不分,物我一体 前言(2)
哲学家唐君毅先生对此问题也有很精到的见解:“我们虽都是常人,但亦都有疯狂的可能性,我们都是可能的疯子,亦都是幸而未疯的人。而我们之幸而未疯,并不证明我们之人生无其颠倒性。所谓颠倒性即人生价值轻重高下易位——引者注。此颠倒性,不表现于一般所谓疯狂及变态心理之中。反之,却可表现于一切所谓常态的人生事相及一般认为较常人更高之非常人物,如学者、政治家、哲学家、宗教家之各种思想与活动之中。在此处,我们与疯狂的人可谓并无本质的分别,而只有形态的分别,与所表现之人生颠倒相之种类及程度上的分别。”《人生之体验续编》台湾学生书局出版第138页。
由此可见常态与变态并没有绝对的界限。世上没有绝对常态之人,也没有绝对变态之人。任何常态之人都有几分变态,而任何变态之人也都有几分常态。就心理内容来说,变态心理与常态心理是没有区别的,变态心理并没有特殊的不同于常态的心理内容。两者只是表现形式不同。如电影《城南旧事》中的疯子那种思念亲人的心理是人人都有的。只是常人不用那种混淆现实与想象的界限的方式来表现罢了。也可以说,变态行为和心理过程是常态功能的扩大或缩小。在常态中,更多的是受现实的逻辑法则支配,在变态中则主要受生物—社会本能支配。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同时受这两种法则支配,只是轻重有所不同而已。
而且,同样的心理现象,可因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地点,不同的社会历史环境而有不同的含义。例如,原始民族就分不清虚幻世界与实在世界的界限,一个原始人梦见有人袭击他,他把梦当做实在,就跑去杀掉那个人。还有,他们白天可有幻听、幻象,可以和鸟兽草木进行对话。他们实际生活在幻想、迷妄与实在世界相混淆的状态中。这在今天看来显然是变态表现,但在他们却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这个道理我们的古人也注意到了。
清初学者恽敬谈到他的一位朋友谭子晋把其诗集题名为《听云》时说:“敬尝讯之子晋,曰,此幻也。噫,天下孰为幻、孰为非幻哉?则请为子晋毕其辞。夫圣人之作也,必正名百物焉。自百家出,而梦可言觉,觉可言梦者有之;生可为死,死可为生者有之;……至佛氏之书沿之,而音可观,林木可闻焉。未已也,自文人沿之,而天可问、风可雌雄焉。自诗人沿之,而云可养,日月可沐浴焉。近世且有以听月名者。若是,则子晋听云之说,何独不然。虽然云之中万籁未尝息也,则所听者,非云也,盖浅之乎言听也。夫天下之动者,必有声,形与形值则有声,气与气值则有声,形气相值则有声。云在形气之间而动者也。夫人之耳,不可执不可恃也,蚁动而以为牛斗,蜻蜓翼而以为曳大木,震雷发乎前,而聋者不闻,使……师旷之徒,侧耳于氤氲变灭之中,必有如水流之翛然,如火炎之爆然者矣。若是,则子晋听云之说何独不然。”《大云山房文稿·听云楼诗钞序》。恽敬对幻觉的解释有点“玄”,不够科学,他不了解致幻的原因在主观而不在客观,但他究竟认识到幻觉与真实之间并没有绝对的界限,这总是可贵的。
科学史告诉我们,今天我们认为是事实的东西,明天可能会被证明是错觉。认真说来,我们的感觉知觉并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可靠,那样客观,在感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着明显的主观加工。恩格斯说:“就一切可能来看,我们差不多处在人类历史的开端,而将来会纠正我们的错误的后代,大概比我们有可能经常以极为轻视的态度纠正其认识错误的前代要多得多。”《*恩格斯选集》第3卷第125页。比如,“太阳绕地而行”、“重物下落较快”、“太阳在早晨大些”、“筷子放到水里变弯”等等,都曾经被认为是不言而喻的事实。现在,稍有物理常识的人都知道事实并不如此。现代科学证明,人们据以生活的诸多真理,在一个新的参考系统中也许不得不承认是一种幻觉,一种变态心理的反映。1955年,爱因斯坦的好友贝索去世,爱因斯坦为他,也为自己的信仰写了一篇短文,其中有一段说:“现在他虽然比我早一点离开了这离奇的宇宙,但这并没有什么,我们相信物理学的人都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区别,只不过是一种顽固地坚持着的幻觉而已。”我们知道,普遍适用的、统一的时间概念,是整个经典物理学的一个出发点。但按相对论,绝对的、统一的时间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不同的测量者一般将测到不同的时间,“天涯共此时”不对了,而且,运动状态不同,时间流逝也不同,飞机上的钟和地面上的钟其时间是有差别的,这已是被证明了的事实。所以说人们习惯上的时间概念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并非真实的存在是有科学根据的。
一、变态表现之一:人我不分,物我一体 前言(3)
泰戈尔认为,“即便是幻觉之作为幻觉也是真实的”,世间万物可能只是幻象,但要是没有幻象,真实就不能存在。我们甚至可以说,假如没有幻象,真实本身也将是空虚的。泰戈尔愿意把世界看做是一种幻象、幻觉或幻境,但他又提醒我们,它的虚幻正是它的真实的一部分,它就是它好像是的东西,它好像是的东西就是它。我们可以进一步说,绝对正是通过幻觉世界来表现自己的,而幻觉又是通过进达绝对来证明自身的存在的。《泰戈尔评传》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第50页。泰戈尔的意见完全符合物理—哲学原理。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由于人们的思想基础不同,更可以对变态常态作出截然不同的评价。众所周知,贾宝玉用当时世俗的眼光看来是变态反常的,他“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行为偏僻性乖张”,但在警幻仙姑的眼中,却是“天分高明,性情颖慧”的人。而且,在宝玉眼中,“行为偏僻性乖张”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些中了八股流毒的“沽名钓誉之徒”,“国贼禄鬼之流”。
以上这些引述意在说明,所谓变态心理或心理变态并不那么神秘,也并不那么反常,而作为具有特殊天赋本来就有点反常和敏感的艺术家,一旦进入创作过程其心态无可避免地发生类似精神病或者简直就是精神病的变化也就不难理解了。由于这是一个涉及到复杂的人性的大问题,自然就受到哲学家们的关注。很早人们就注意到才智多近于疯狂,天才就是具有疯狂症状的人。英国哲学家约德(MJoad)称:“天才皆稍有变态之情形”,“天才之行为亦每予人以柄而被谤为疯狂也”。故“天才被视为变态个体”。《物质生命与价值》商务印书馆旧版第276页。“凡伟大的创作思想无不是疯狂的混合”,这句话几乎成为人们的共识。柏拉图直截了当地说:“没有某一种的疯癫就成不了诗人。”亚里士多德也说:“没有一个伟大的天才不是带有几分疯癫的。”他在《诗学》里还告诉我们:“诗是以快活的、自然的天才要求于诗人或以疯狂的气质要求于他。”叔本华则坚信“天才与疯狂”有“亲合性”,认为,“在天才和疯子之间存在着以某种方式相汇合、相交错的一些因素”。《叔本华》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3页。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他又进一步指出:“天才的性能和疯狂有着相互为邻的一条边界,甚至互相交错,人们甚至于把诗意盎然的兴致称为一种疯癫。”他并引另一位哲学家的话说:
才智和癫狂,诚如亲与邻。
隔墙如纸薄,莫将畛域分。
此外,他还从智力平衡的角度进行阐释。他说天才人物“确实有某些精神上的优越性,而这种优越性同时就带有些轻微的疯狂性。这样看起来,好像是人的智力每一超出通常的限度,作为一种反常的现象就已有疯癫的倾向了”。美国心理学家詹姆士有类似的说法:“将天才归入精神病态现象的企图,可以说明天才的本质。介于正常与癫狂之间,胡思乱想,疯狂的气质,心理失衡,精神病性的退化等现象。它们一旦与个人的优秀智力相结合很可能使他名垂青史,影响他的时代机会远远超过不那么神经质的人。当然,怪癖与优秀智力之间没有特别的联系……不过精神病态的气质,无论与何种智力相联,往往带有热烈而亢奋的性格。”《宗教经验种种》华夏出版社2005年版第13、24页。令我们感兴趣的是作家黄宗英结合自己与冯亦代的爱情也谈到这个问题。在给冯亦代的情书中她这样写道:“天才与疯狂本来是一根线两个面,不能严格分别。这是总难以割舍,有一时是天才,有一时看是疯狂。问题不在你本人,问题在第三者不知的人要误解,而我看你的正是这个。有人说你处世疯狂,而我看来却是你的本色,天才就是这样的。但是凡人就看不惯。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