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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电费,这职工的工资,是要按时兑现的啊。张院长,别怪我说话太直了,现在下边就有议论,说如果搞‘平价医院’,那就是院长和书记搞昙花一现的‘政绩工程’‘形象工程’,也就是说,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陈大鹏看着方军平,忍不住插了一句:“方院长,你不要讲下边怎么讲了,你先讲,你是怎么想的么?”
方军平冷冷地盯了我一眼:“陈书记,你总要让我把话讲完么。”
陈大鹏点点头,不再说话。方军平继续说:“我还有一句话,这个方案有些冒险。”
韩国兴又问了一句:“张院长,如果限制最高药费,那我们医院的收益会不会大幅下降?那医生们的积极性会不会大大地受到影响呢?”
我笑道:“大家可以想一想,现在我们的住院部,每年的床位使用率不足百分之五十,医生们恨不得到街上去拉患者来住院。如果我们把住院费降下来,把手术费降下来,床位的使用率就会大大地提高。”
有人问:“卫生局会同意我们这样干么?”
杨常在也皱着眉头忧虑地问:“市里的卫生系统会怎么看我们呢?”
我笑道:“我们不必管他们怎么看我们,我们这样做是解决当前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事情。”
也有人说:“我看这个方案还行,就先这样定了。不管谁讲,只要全市的老百姓夸奖我们,我们就不怕。”
……
方案整整讨论了三天。才算勉强通过了。
我苦笑着对陈大鹏说:“微弱多数啊。”
陈大鹏则说:“通过就是通过了,就是多数,多一个人也是多数。”
十七
又一个星期之后,六医院关于住院和手术的最高限价出来了,市里的报纸和电视台都做了广而告之的说明。人们对六医院这个突然而且坚决的改革态度,一时竟转不过来脑子。六医院的电话一时成了热线,抱着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心理的人,跑到六医院来打听消息,一时挤满了六医院的挂号大厅。从第二天开始,就有许多在其他医院住院的病号,陆陆续续转到六医院来了。不到半个月,六医院的住院部已经挂出“床位已满”的招牌。
这天,韩国兴找到我的办公室,进门就嚷嚷:“张院长,这可怎么办呢?”
我正在跟陈大鹏谈事情,我看着韩国兴:“什么怎么办?”
韩国兴笑道:“陈书记啊,真是有意思了,现在找我走后门住医院的都有了。我多少年都没有来往的一个老同学,昨天晚上找到我家去了,问我能不能给他留一个床位。我说我哪里还有床位呢?”
我笑道:“我们预料的不错,只要我们把价格降下来,就是有吸引力的么。这么看,咱们过去的住院费用是定得高了。这样的话,我们同样有收益么。用句商业的词,这叫薄利多销么。”
韩国兴眉飞色舞地说:“我刚刚碰到了何胜利,他说他们的门诊量也上去了。”
陈大鹏冷静地说:“先别高兴太早了。咱们得看看咱们的同行们是什么态度。我想,他们也应该有态度了。”
我点点头说:“是啊,我想现在市领导那里一定有不少告状的了。如果让我猜一下,这一两天,市里就得找咱们谈话或者开会了。”
十八
真是让我说中了。第二天早上刚上班,市里就通知我和陈大鹏去市里开会。而且还是常务副市长李时节亲自给我打的电话,李时节说:“张陆梅啊,市政府今天要召开一个座谈会。你和陈大鹏来参加一下。这可是罗书记和高市长亲自点的名啊。”我愣了一下,忙问:“李市长,什么会啊?怎么临时通知呢?”李时节说:“这是临时动议,你们来就是了。”我笑道:“李市长,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会议内容啊?我们也好临时准备一下么。”李时节笑道:“也没有什么好瞒你们的。你们六医院这次改革可是出了风头,你和陈大鹏都成了时尚明星了。可你们也惹了众怒了。会议就是座谈这个内容。你们来吧,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座谈会?我放下电话,先自苦笑了,我知道,陈大鹏和我一旦到会,众人一定会把怒火发泄到我们身上的。我重新拿起电话,通知陈大鹏。
我和陈大鹏赶到市政府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市里几个医院的院长书记都在,莫少华也来了。有人跟我和陈大鹏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有的人干脆对我们两个人视而不见。我尴尬地笑笑,低声对陈大鹏说:“看样子我们真是有点失道寡助的意思了。今天我们得有点舌战群儒的准备了。”
会议由李时节主持。
李时节笑道:“这几天,六医院进行了改革,有人说这是医疗体制改革的重要突破,也有人说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也有人说是顺应潮流顺应民心,当然,也有人批评说这是扰乱医疗市场。无论怎么说吧,六医院这次的动作是影响了我市卫生系统的一个事件。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想请大家谈一谈各自的感想。我也不瞒诸位,现在市委常委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书记和市长也在讨论这件事。他们散会之后,罗书记也要来听一听大家的意见。现在开会,谁先发言呢?”李时节笑呵呵地看着众人。
我和陈大鹏交换了一下目光,我没有想到,罗可全也要参加这个座谈会。
十九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市委常委扩大会开得很激烈。会议情况也是参加了会议的薛志刚局长告诉我的。
薛局长后来说,六医院这次的改革,的确是惹起众怒了。市里的各家医院纷纷大骂六医院这是破坏规矩。尤其是莫少华,干脆找到高作民市长的办公室,怒气冲天地说六医院这是不正当的竞争,而且也不利于本市医疗改革的深入。他强烈要求市政府应该尽快讨论他建立中心医院的提案。几个医院的院长也跑到市里告状,要求市政府制止六医院这种破坏游戏规则的行为。
六医院的这个情况,被提到了那天的市委常委扩大会上来了。同时提交的还有莫少华关于建立中心医院的提案,还有莫少华准备建立“贵族医院”的设想。市长高作民事先没有想到的是,莫少华的提案遭到了市委书记罗可全明确的反对。这也是高作民调到本市来,第一次和罗可全面对面的交锋。
薛局长事后回忆说,高作民语气里有了一些不快,他说:“罗书记,莫少华的提案是有意义的,组建我市的医疗中心,有利于医疗制度的改革么。而且,也可以减少政府的投入,何乐而不为呢?”
薛局长私下对我讲过,高作民是一个严肃的人,他平常不苟言笑,他抽烟一支接一支吸得很凶,可是在开会的时候,他一支也不抽,也不见他躲出去过烟瘾。市里的干部们都怕他。而罗可全则与他相反,罗可全的烟瘾也不小,开会时间长了,他会笑着说,暂时休会,烟民们都过过瘾吧。或者说,不吸烟的同志歇歇。烟民们都出去吸吸毒吧。而就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见高作民抽过一支烟。有人私下说,就冲高作民这种在官场上的克制功夫,他还能升迁。
薛局长说,当时罗可全书记的表情有些变化,他看了看高作民,或许他心中有了些稍稍的不快。高作民做过前任省委书记的秘书,后来当过省人事厅的副厅长。前年市里调整班子,他被派下来当市长了。有人私下说,高作民取代罗可全是迟早的事情,想必罗可全也听到过这种话,他这一任市委书记也就是这一届的事儿了。他笑了笑:“作民同志啊,此事还是要慎重考虑的。我对莫少华没有任何成见。怎么说呢?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在公共场合,我与他没有私交,也就谈不上成见。但是,对他所谓要兼并医院,我是不同意的。我谈谈我的看法。”
薛局长后来说,当时罗可全似乎犯了烟瘾,他摸了摸衣兜,却没摸出什么来,有人认为罗书记又要宣布休息一下了,可是罗可全没有,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了看会场:“同志们,近十几年以来,由于政府投入不足,或者严重不足,很多医院早已经背离了公益性质,出现了过度市场化,盲目逐利的倾向。这是不争的事实。医疗服务的门槛越来越高,早已经超过了老百姓的实际承受能力,众多的医院,虽然头上还戴着‘公立’的红帽子,可早已经不是公益的颜色了。不合理的‘以药养医’的体制,带来了‘大处方’泛滥的诸多弊端,也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不必隐讳。”
薛局长后来对我说,他对罗可全的讲话有了一种感觉,他当时问了一句:“罗书记,您的意思,我们市里的医院应该怎么办?按照六医院的模式进行么?”
罗可全说:“薛志刚同志,我的意思是市政府要有作为。我们市至少要有两家,乃至几家非盈利性的公益事业性质的医院,医院的建设费用和营运费用,由政府拨款。但是,我们也不反对医疗水平很高的盈利性的医院。”
罗可全看看会场,他提高了声音,继续说下去:“同志们啊,我国现在仍然有三千万贫困人口,我们市还有多少呢?我想总有几十万人吧。在医药费用逐年攀升的情况下,这些人由于经济困窘,有病不就医,既给公共卫生带来威胁,也加剧了社会的不公平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鼓励第六医院建立平价医院的想法。总结经验,推广开来。有困难不要紧,出一点问题也不要紧。毛主席讲过,要种好试验田么。”
高作民淡淡地说道:“罗书记,就我们这个城市的实际情况而言,办六医院这样一家平价医院,杯水车薪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指望六医院解决我市贫困者就医看病的问题,是不现实的么。出路还应该放在改革上。”
罗可全点点头:“高市长讲的不无道理,但是,六医院的大胆选择,是一种进步,它向我们提示,政府公共财政投入方向,要有所转变。比如,我们要向六医院增加投入。”说到这里,罗可全有些激动了:“同志们,张天康同志的不幸去世,对我们再次敲了警钟啊,有病治病,是全体公民的基本权益,保证这一项权益是政府的重要职责。我今天看报纸,有评论说,如果张天康同志带足了钱,如果张天康同志带着身份证明,或许他就不会去世。难道说,张天康同志如果不是一个老干部,他就没有治病的权益了吗?我们医院,既不是国家干部的‘保健医院’,也绝不能成为‘富人的俱乐部’,而是全体公民的‘保护伞’。过去,我们把大量的财政资金,用于医院向高端发展,而忽视了最基本的医疗服务的投入,是搞偏了么。更不消说我们允许莫少华先生搞什么医疗中心了,那是变相的兼并么。那样,我们就会走得更远了。”说到这里,罗可全笑道:“是不是要中间休息一下了,烟民们也解决一下。我也要去听一听卫生系统的座谈会开得如何了。”
会场里发出了笑声。
二十
卫生系统的座谈会很快就开出了火药味。莫少华第一个发言,他脸红脖子粗地批评六医院的做法是哗众取宠,是不顾实际情况,恶性竞争。三医院和四医院也都发言,激烈地批评六医院是把商业系统那种价格战的做法拿到卫生系统里来了。李时节插了一个空子,对我笑道:“张院长,你们六医院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你们也讲一讲么。”
我笑道:“大家都讲了这么多,我也代表六医院讲讲看法吧。”我看着众人,笑道:“现在社会上没有一个话题像‘看病难,看病贵’一样能够引起如此深入而且广泛的讨论了,也没有一个问题像这个问题一样似一个幽灵在我的上空徘徊,且久久不去。更没一个问题如此重要,以至于可以跟老百姓‘生存还是死亡’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了。”
有人插话笑道:“张院长讲得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陈大鹏不高兴地插了一句:“怎么会是危言耸听呢?这是实际情况么。”
莫少华讥讽地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问题么。”
我声音有些涩重了,我缓了缓口气,继续说:“莫院长讲的很对,我们在座诸位,都能够把这个问题剖析得头头是道,连国家卫生部的领导,也会讲出这几个原因——医疗资源结构失衡、财政投入严重不足、医疗保险发展缓慢、药品流通秩序混乱、公立医院逐利明显、医疗市场监管不力。是的,这是人人皆知的,无需我在这里再说。老调重弹,没有新鲜的了。可是,今天我们在座的诸位医院领导者应该怎么办呢?以上的问题我们讨论了多少年,老百姓心头就疼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