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苟大红回来后,按金正来的意思,整理了一份情况报告。党委成员大都在上面签了字。苟大红找到了张一山,因为张一山是直接受害者。苟大红估计张一山会不假思索地在上面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大名。他料想不到的是张一山浏览一遍报告后,非常认真地对他说,这个名我不能签,因为有些提法我不敢苟同。我搞这多年的干部工作,我懂得如何客观地对待一个同志。苟大红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以为我们在整人?张一山说,是不是整人我不敢说,我只是觉得倾向不对,如果把个人的恩怨也带进正常的组织程序,难免会失之偏颇。苟大红来了气,说,谁把个人恩怨带进了组织程序?这些难道不是事实?我只觉得一个主要领导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站不正立场,当是要考虑自己身份的时候了。苟大红走了。张一山心里说,真是太损了。
一个星期以后,调查组汇总了情况,就正式向纪委作了汇报。邹书记作了重要发言,其他人员也作了相应的补充。这次纪检委员会邀请了组织部金部长和人大常委会分管法制的关副主任列席。会上意见出现了重大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吴采取了十分隐蔽的手段蒙蔽基层代表,以达到最终个人的政治目的,当然应视为贿选。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吴新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出现这种情况应视为正常。这恰是民主政治逐步深化的表现,不应该大惊小怪,选出自己的当家人,是他们的权利,这种行为值得肯定。我们倒是要好好检查我们的组织路线是不是存在缺陷。
达不成统一意见,只好上报到县常委会定夺。县委万书记听取了情况汇报,又看了笔录,他倒觉得吴新的态度很诚恳,没有回避一些敏感问题。他认为这份笔录是可以做些文章的,难道吴新就不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县委常委会是在县纪委会三天之后举行的,会上听取了纪委邹副书记的汇报,并传阅了苟大红及其党委成员签名的汇报材料。部分常委也觉得不好定性,但金正来说,目前遇到的困难是如何将事态平息下来。如果承认选举结果,张一山怎么办?他是经过多轮筛选的梯队后备干部,我们不能自圆其说。如果吴新贿选成立,给予相应的处分,调出红山镇,再马上召开一次镇人代会,专门选举镇长,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事实摆在这里,有镇党委的汇报材料,也有调查笔录,他在代表中的言行就可以认定他是贿选。
万书记认为吴新为人还直爽,但有些事实再说也有说不过去的地方,比如选举前的那次宴请。被请的那些人恰是有相当活动能量的代表,难说他没有拉选票的嫌疑?为了把事态平息,老万也只好按照金部长的意见,给予吴新适当的处分:党内警告。万书记强调要妥善安排好这个人,不能降职使用。因为这人的工作还是很有一套的。分管组织的杨副书记说,县农办正好差一位分管业务的副主任,我看他很适合。其他常委也没有表示不同意见。老万说,这样也好,进城也是一种优待。这说明我们还是关心他的。应该说矛盾就解决了。
第二天,纪委邹书记又找吴新谈了话,向他宣布了处理结果,希望他正确对待。从纪委办公室出来,已是下班时间,吴新又去菜市场找了那个卖王八的小姑娘,但他还是没有找到。
吴新很晚才回到红山镇,进门后,吴新的脸色并不是余静想象的那样难看。余静问他是不是被打进了十八层地狱。吴新说那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活。吴新说,这次谈话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虽得个处分,但还是进城了,在农办弄了个副职。余静一听就来了劲,她说,我们不是做梦都在想进城么?以前以为只有进步了上面就会调你走,万万没想到,你背了个处分上面才要你。你说这事怪不怪?吴新摆摆头说,真他妈扯淡。
余静进厨房给吴新煮了一碗鸡蛋面条。吴新几口就喝了下去。吴新点燃一支烟说,你说这人贱不贱,先前只要一听说谁调进了城,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忌恨,总想不通别人的命咋就这么好。而今这一切都轮到自己了,应该说要谢天谢地才行,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余静说,你这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清楚,不就是那一纸警告处分把你折腾坏了。你还得抬起头,众人是有个公正评价的。那些个选票又不是你写的,大人大事,以为是小孩,一块饼干就打发了。吴新只是苦笑。
第二天,吴新调县农办当副主任一事就在镇上传开了。吴新走在镇街上,熟人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呀吴镇长,调城里去呀。吴新总是面子上受不了,他觉得这次调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于是,接着的几天他就关起门来睡大觉,不到外面抛头露面。
几天以后,吴新终于忍不住了。那天晚上,吴新对余静说,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还是辞去公职的好。余静说,你疯了?这个机会来得容易吗?好多个名牌大学生找这样一份工作都难,拼命往财政笼子里钻,你倒好,偏还要往外跳,你不是发神经?吴新说,你想想,农林水这大的摊子,一条战线好几百号人,有技术专家,有农林水方面的行家里手,干部层次又多,你叫我这个受了处分的领导怎么去开展工作?当领导就要拿得下面情,我处于这种情况,怎么去说人?别人在背后不指指捣捣,我这脸往哪里放?
几天以后,吴新进了一趟城,他到了组织部,递交了一份辞职申请。出了组织部,他又到了分管组织的杨副书记办公室。杨副书记对他作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对吴新说,要好好考虑,这是一次人生的赌博。在我们没有最后决定之前,你随时可以撤回申请。吴新说了声谢谢,就走了。杨副书记望着他的背影,生出了些许感慨。
李秋实帮助落实的那门面已装修一新,都是李秋实出的钱。余静看过后很满意。她与县农业银行签了一份合同,就正式接了那门面的钥匙。
余静到省城进了一次货,打理一阵就正式开了张,生意还不错。她还可以做半季冬装。吴新辞职后,回了红山镇,给儿子办了转学手续。这是大事,因为余静动意进城就主要是为了儿子就学。随后,吴新也进了城,带着儿子。他们一家在城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吴新买了一部电脑,开设了一个蔬菜信息网站。春节将近,正值蔬菜供应高峰期。红山镇的无公害蔬菜在网上十分抢手。不到一月,高山球白菜就通过吴新的中介服务,售出了几千吨。吴新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转眼年关已过,红山镇在没有镇长的情况下,走过了年头。这是一个有影响的大镇子,不能这样长期空缺。于是,红山镇正在筹备本届第二次人代会,议程只有一项,那就是补选镇长。
为了保证这次选举万无一失,县上专门派了三十多人的指导组,到红山镇帮助工作。带队的是组织部长金正来。会前他们分头下到村组,给代表做工作,情况不错,按照金正来的话说,就是基本稳定了代表的情绪。然而,第二次代表大会又出了差错,张一山不但没当选,反而只得了可怜的十票,比第一次还要低。当选的仍然是吴新。
这件事引起了大的轰动,省市组织部门派人实地进行了调研,红山镇的两次选举被定为“红山现象”,在各大媒体纷纷披露。
吴新上任的那天,正好苟大红到红山镇搬家,他俩在过道上相遇,苟大红说你又赢了。吴新说这里分不出胜负。
苟大红被降职,调到大塘乡当农委主任。
那天,司机小何跑到吴新的办公室,煞有介事地对吴新说,您知不?苟大红还睡了镇小学的那两个合同制女教师。吴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小何讷讷地说,其中一个以前是我女朋友。吴新在心里骂了句,窝囊。
吴新的那个信息网站转给了张一山,不久前他才辞去的公职。
一万块
■ 童 仝
一
孟婆婆掀开草垫的时候,太阳刚刚从头顶上移过去。三个儿子已经吃饱喝足拖着板车拉土去了。屋后的那处新房刚盖起来不久,院子里还需要新土过来铺垫铺垫。邻村的老媒婆说了,就算院子里没有红砖铺地,也要图个新鲜不是?搞点新土铺垫铺垫,说什么也会好看一点。老媒婆说这话的时候,她刚刚吃了孟婆婆精心做的千层油饼和嫩黄瓜炖小鸡,吃得老媒婆满嘴淌油,她一边用袖子抹嘴一边向孟婆婆郑重承诺:儿媳妇的事情她全包了。
孟婆婆掀开草垫,突然又神经质地站起来。她走到门口动了动门插,还好,插得挺结实,手不用力的话一点儿也拔不出来。孟婆婆转回里间,再次动了动草垫子。这块草垫子还是孟婆婆嫁过来的时候陪送的,已经六十多年了,孟婆婆一直舍不得丢。现在草垫子已经支离破碎,被孟婆婆用布条缝了缝还能凑合着用。
草垫子已经被掀开了,里面露出几块黑乎乎的木板,木板很厚,好像是柳木的,孟婆婆已经把其中的一块木板挪开,这时候门外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孟婆婆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木板放好,盖上草垫子,然后把床挪到原位。孟婆婆还没走到房门口,狗已经不叫了,好像哼哼叽叽地跟什么人亲热。孟婆婆向门外喊了一声:二江!是你回来了吗?
二江应了一声:回来拿点水。孟婆婆打开门,看见二江正拎着一个军用水壶用压水井灌水。孟婆婆说:我锅里有开水,你们喝开水吧?二江一边灌一边应:不喝,温吞吞的;地下的水凉,喝了爽快。
二江灌了水,并不急于走,而是蹲在地下逗黑狗玩。黑狗用前爪子抓二江的胳膊、脸,然后还伸出舌头舔二江的脸。二江搂着黑狗:狗狗,你要是女人我就不愁了。
孟婆婆听到这话,从心里叹息了一声。
二江与黑狗亲热着,突然又说了一句:过年我都三十二了,都快成老头子了。
孟婆婆心里突然疼了起来,她挪动着小脚走到二江身边:二江,妈一定给你找个媳妇。
二江低着头。二江低着头的时候身上的肌肉全鼓了起来,二江的皮肤黝黑黝黑的,胳膊上是成块成块的腱子肉,像石头一样坚硬。孟婆婆喜欢这样坚硬的肌肉,她也喜欢摸摸二江。孟婆婆走过去拍了拍二江:今天能不能垫完?
二江嗡声嗡气:垫不完。
孟婆婆:那你们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二江站起来直视着孟婆婆:这新房真的要给三江?
孟婆婆躲闪着二江的目光:没,这不是那个女孩子要来我们家看看,我想我们得接待一下。你知道三江是自由谈的,女孩子对三江挺有意思,我想……
二江跳起来:我真想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啊?你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二江把话甩给孟婆婆,连军用水壶也忘了提,就扛起铁锨奔出门去。二江虽然长得粗矮,但身上肌肉特别发达,有时候二江还喜欢练练功,像个蛤蟆一样鼓着肚子运气。
二江把那扇小破门撞得山响,孟婆婆感觉那门已经碎掉了,她在二江走了好久才慢慢地走过去,用手摸了摸,还好,门还是门,没有要散掉的样子。孟婆婆关上门在门后靠了一阵子,然后窜回堂屋,关门,上门插,孟婆婆还把门插后面的铁钉给拉上了。看到这铁钉孟婆婆就想起了死了很多年的男人,这个铁钉是他无意中装上去的,说这样坏人来偷东西的时候,不好拔门插。男人做了这个门插后就走了,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上集去卖鸡蛋,一下子被一辆拖拉机给撞死了。
孟婆婆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眼泪,但她还是抹了一下。孟婆婆麻利地挪开床,然后掀开草垫子,挪开木板,一个坛子就露出来了。孟婆婆高兴地扯了一下嘴角,然后把坛子搬出来,去掉盖着的塑料纸,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来。孟婆婆解开袋子,然后走到床上,把袋子往床上一撂,里面就滚出了许多钞票来,有一百元的,五十元的,十元的,五角的等等。这些钞票色彩各异,有甩起来脆生生的新版钞票,也有揉搓得不行了的旧版钞票,还有一些已经难以看清色彩的小毛票。它们好像在袋子里堆得太久了,一出来全部像长了翅膀,哗拉拉摊满了一床。
孟婆婆弯着腰,手指沾着口水一张一张地点那些钞票,一张,二张,三张……孟婆婆像一台机器弯着腰点钞票,有几次累得她差一点要坐在床上了,但孟婆婆还是没有倒,硬挺着把床上的钞票清点完毕,最后一张钞票装进袋子的时候,孟婆婆终于歪倒在床上。一万块,孟婆婆心中涌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喜悦,一万块终于攒够了,可以给某一个儿子订门亲事。想到亲事,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