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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的老百姓都恨透了顾家兄弟,坚决不能让顾家富做修大桥的后勤工作。”莫胡子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四年前顾家富用大家的集资款借鸡下蛋买下那块荒地的事情,只要有机会了,我们还得继续告,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放手。不能说他们兄弟俩把老百姓的血汗钱吞了就吞了。”
全安说:“这样也行,你唱红脸,我唱黑脸,我们联合起来在李书记面前唱一出戏,目的是坚决不能让顾家兄弟的如意算盘得逞。李书记不是急着要把苦藤河大桥修好,他好拍屁股回城里去么?我们要让他走得不是很顺利。”
莫胡子说:“昨天晚上何纪委到了我家里,他把县纪委的一些想法和难处都对我说了,他说他也在暗暗地使劲。只要有决心,就不怕扳不倒他顾家兄弟。不过他一再地交待我们,如今大气候如此,一定要注意策略才行。我想他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全安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把顾家兄弟弄倒就行。”
乡村档案(五)(1)
村支书会议散了之后,李冬明晚上又召开了一次乡党委扩大会议,乡各代管站办的负责人也都参加了会议。李冬明在会上说:“苦藤河乡修大桥,是县委赵书记给我们乡党委政府的一项硬任务,桥不修好,我李冬明向赵书记交不了差,大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修桥集资款的任务已经分下去了,但不能说钱就到手了。再过一个月,又要收征购任务,又要收农业税,收提留上交款。几样款子加一块上了千数,对那些困难户来说,你把他们弄来榨油也榨不出那么多钱来。我看,我们下去之后,对于实在拿不出钱来的困难户,还是要酌情处理才
行,不能逼得人家鸡飞狗跳墙。我们乡有六千四百八十一人,按人头分摊五百元,这中间就有一些活动余地。再一个事情,也是大家十分关心的事情,就是由谁来分管大桥的后勤工作,我看还是先把钱弄上来再说。钱不弄上来,不论哪个来管这个后勤,大桥还是修不起来的。”
顾家好听李冬明这么说,有些不高兴,说:“分管后勤工作的人不定下来,十月一日能动工修桥?谁去县里请施工队?谁去采购钢筋水泥?还有大量的后勤准备工作谁去做?”
李冬明想了想,说:“采购钢筋水泥的事情暂时不要急着去办,首先要办的事情是把建桥施工队落实下来。顾主任和县桥梁施工公司有联系,还是他去县里跑一趟吧。”李冬明心里有话没有说出来,这是一件管钱管物的大事情,群众对顾家富的意见又特别的大,弄出事情来不好,到时候大桥修好了,自己只怕没法脱身回县里去。
何奔等几个党委成员对李冬明让顾家富又插手修大桥的工作有些不快,但对他没有表态让顾家富管修大桥的后勤还是松了一口气。就都同意按李书记这么安排的办。这样一来,郑秋菊和吴生平就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把眼睛盯着顾家好。顾家富有些坐不住了,也把眼睛盯着哥哥。顾家好已经意识到李冬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又没有理由说不行,许久才说:“那就按李书记说的办,等到大桥动工的时候再定管后勤的人员吧。”顾家好顿了顿,“我看县里给的那一百万,还是不能实打实地算到账面上去。苦藤河大桥施工的这一年,县里的市里的一些领导肯定要下来看一看,指导指导。没有十万二十万的招待费不得下地。我还有一个想法,乡政府搬到这山坡上来已经有几年了,由于没有钱,至今连个餐厅都没有,大家吃饭都是蹲在屋檐下的,不能说市里的领导下来也和我们一块蹲在地上吃饭吧。是不是开支三万五万,修个餐厅。”
李冬明原本想说县里拨的这钱是不能挪作他用的,心想顾家好对自己没让顾家富去管修大桥的后勤工作肯定有一肚子火,这时再要否定他的意见,两人就会干起来,这样会影响整个工作的大局,于是说:“就按顾乡长的意见办吧。我看,十一个党委成员,宣传委员生病住医院,不给他分任务。顾乡长说他留在家里处理日常工作。刚好剩下九个人,每人分一个村。每个村再配两个干部,过两天就下去。大家要做好几天几夜不睡觉的准备,要做好和群众做耐心的思想工作的准备。另外,我看还要请乡派出所金所长出面配合一下,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有个公安人员在身边会好一些。再就是顾主任你明天去县桥梁施工公司联系一下,将我们的计划对他们说一说,要他们拿一个施工预算方案出来。要是他们拿出来的方案我们接受不了的话,我们就另外找施工队。我们的眼睛不要只盯在县桥梁施工队上面,我们可以公开招标嘛。”
顾家富说:“这个我知道,你们只负责四百万资金按时到位,明年的国庆节我请你李书记上大桥剪彩就是。”
李冬明说:“明天我也要去一趟县里,看那一百万什么时候可以到位。顺便将我的捐款取下来。”
顾家好说:“你应该去赵书记那里再叫叫苦,如果再弄到十万二十万,我们手头就宽松多了。”
这天晚上的会散得很迟,半夜的时候,李冬明刚刚躺下,农村老家的亲哥打来长途电话,说是母亲病重,要他赶快回去一趟。李冬明的父亲死得早,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们兄弟拉扯大。为了盘送他读大学,母亲更是受尽了人间的艰辛。李冬明曾经暗暗发过誓,日后大学毕业,一定要把母亲接到城里住,让她老人家享享福。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开始是没有房子,后来结婚分了房子,他又下乡扶贫去了。前年,他从政府办调到县委办,而且当上了副主任,这时老婆也生了孩子,他想把母亲接到城里来带孩子,母亲却病了。这两年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李冬明的心里十分沉重,可在这节骨眼上,自己怎么好意思请假回去看望母亲。只得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要她明天一早寄五百块钱回去给母亲治病。
第二天,李冬明起来时觉得有些头昏脑涨,他知道自己晚上没有睡好。早饭也没有吃,就去河那边连山镇准备坐火车回城里去。从连山镇政府门前经过的时候,连山镇政府的2000型桑塔纳从政府大院驶出来,吱的一声在他面前停住了。连山镇镇长贾伟从车窗里伸出脑壳笑问道:“李书记,是不是回城里去看老婆?”
李冬明笑道:“你回城里看老婆有车送,我回城去看老婆只有去挤火车。”
贾伟打开车门笑道:“这就叫做贫穷和富裕的区别。不过你不要气恼,苦藤河乡贫穷落后你李冬明可没有什么责任。上来吧,今天我送你回家。”
李冬明钻进小车问道:“这么早,是不是老婆下十二道令牌了?”
贾伟笑道:“大丈夫出门在外,老婆的话有几斤几两?”
“那就是年轻漂亮的老相好想你了?”
“都不是,是老头子要我回去一趟。”
李冬明知道他说的老头子是丁安仁副县长。丁副县长已经五十七岁了,按眼下提倡干部年轻化的大趋势,五十七岁的副处级干部已经划在了机构改革的红线里面。李冬明说:“你别开口闭口老头子,我想丁副县长再到我们乡扶几年贫还想不到呢。”
贾伟说:“李冬明你别人心不足,你就不想一想,给你一百万,我们的排骨工资又要往后推迟一个月呀。”
李冬明心里一惊,给苦藤河乡一百万,他也知道了?说:“你老兄也得设身处地想一想,苦藤河乡和连山镇一河之隔,你们连山镇的老百姓富得流油,镇政府的领导出门有小车。我们苦藤河乡的老百姓连饭都没有吃,我们这些做头头的就更窝囊了,走出去腰都不敢伸直起来了。今天托你老兄的福,开一次坐小车回家的洋荤。”
贾伟说:“坐我的小车可是有代价的。”说着对李冬明瞥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笑。
李冬明不知贾伟心里装的什么药,笑说:“票价不会比坐火车贵多少吧。”
贾伟说:“你小看我了。”顿了顿,又说:“大桥施工队不会住到河那边去吧,那多不方便。住在我的地盘上,我可要提条件的。”
李冬明只听说贾伟十分精明,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县农业局工作。五年前跟着丁安仁到苦藤河乡扶贫,写了几篇很有分量的材料,被西岭市当做扶贫工作的指导性文件转发,丁安仁做了副县长,贾伟也来到连山镇做了副镇长。今年年初,西山县乡镇领导班子大调整,他又上了半个台阶,担任镇长职务。李冬明没有想到,自己没有考虑的事情,人家却先一步考虑了。笑问道:“你老兄准备打什么主意?”
“当然是对你老弟有好处的事情。”贾伟说,“你们乡在我们镇买下的那块地皮,已经有四五年了,至今还是一片荒草坡摆在那里,多不好看,我准备把它收回来。”贾伟笑道,“我不是吓唬你,有合同的。五年不开发,我们可以收回。”
李冬明说:“你说那乱坟岗子可以做什么用,埋死人?”
“你说得对,就做坟场用呀。如今真的是怪,一些外地的游客来我们连山镇旅游,居然提出要在这里买块地皮葬他们祖宗的骨灰。”贾伟顿了顿,“我知道你们乡的实际困难,就这么收回来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支持你们两亩河滩地,让你们建桥施工队用。日后施工队走了,你们还可以在大桥头建房子修宾馆。”
李冬明说:“借地的事,我们会正式向连山镇提出来的。关于苦藤河乡买的那块荒坡地,我不怎么清楚。要回去问问顾乡长,看是怎么回事。如果要换,还得认真研究一下才行。”
贾伟说:“丁副县长每次来连山镇,都要说起那块地,说一定要利用起来,摆那里不好。你把这个事放在心上,不要忘了。”
李冬明有些没好气地说:“苦藤河乡花八十万买了一块乱坟岗子,如今又拿着这块乱坟岗子去换你们河边的两亩沙地,你们做的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贾伟说:“苦藤河乡买我们镇那块荒山坡只花了六十五万。不是八十万。你别开口闭口八十万。说起那块乱坟岗子,苦藤河乡至今还有人在告状哩。”过后又笑道,“说实在话,河边的沙地原本是不值钱的。你们在那里一修桥,沙地就值钱了啊。”
“告没告状我不清楚。不过你们的心肝也太歹毒了。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么?”
“不是我们心肝歹毒,你们自己愿意的,怪谁呀。我说,告状又有什么用,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呛几口水,交点学费也是正常的。你还是要做做那些喜欢告状的人的思想工作,脱贫致富奔小康,还得有个安定团结的环境才行。”
李冬明对贾伟的话很是反感,盯着他说:“苦藤河乡的群众告状牵连到你了?”
贾伟分辩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怕你在这个问题上不知道深浅,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你不想在苦藤河乡久呆,一年两年就想回去。把人得罪了,回去的时间就没准了。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回去得了,弄不好十年二十年都说不定的。”
从连山镇到县城的火车路大都是隧道,直路,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汽车路弯多,坡多,黄土路面不好走,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小车进城之后,贾伟笑着问李冬明道:“是去宾馆,还是回家?”
“不去宾馆,也不回家,去县委办。”李冬明曾经听说贾伟每次回城,不先回家,而是去宾馆开个房间,和他的小情妇亲热够了,才回家去。便笑说:“贾镇长,有几天没和相好一起了吧,已经如饥似渴了啊。”
贾伟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老弟还守着一个女人,翻阅一本旧书,啃吃一个剩馍馍,多不值呀。”就吩咐小车司机将车开到县委大院去,“送送李书记吧。”
李冬明说:“县城才多大,点一支香烟,从东头走到西头,香烟还没燃完哩。不用送,我自己走。”说着就下了车。
上午十一点钟,李冬明来到赵书记的办公室。赵书记正在办公室等他,问他说:“怎么才来?”赵书记还不到四十岁,人们背后议论说,市委杨书记很欣赏他,作为第二梯队将他从市委办放到西山县来锻炼的。他在西山县不会待多久时间。但他和有些下来锻炼的领导不一样,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过两年就走人。他下来之后,就摆开要在西山县干一番事业的架式,对乡镇一级领导的要求也就很是严格。
“连山镇贾镇长回城里来,搭他的便车回来的。”李冬明说,“汽车要慢半个多钟头。”
“昨天开会了?”赵书记给李冬明倒了一杯茶,问道。
“开了,意见不是很统一。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从农民手中集一部分资,将大桥修宽一些,修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