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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在身上,他手里拿着他那根牧人杖。
那个小内侍惊奇地圆睁着一双大的蓝眼睛,含笑对他说:“陛下,我看见您的
王袍和节杖,可是您的王冠在哪儿呢?”少年国王随手折下一枝爬在露台上面的荆
棘。把它折弯,做成一个圆圈,放在他自己的头上。“这就是我的王冠,”他答道。
他这样打扮好了,就走出他的屋子到大殿上去,贵族们正在那儿等候他。
贵族们拿他取笑,有的对他叫起来:“陛下,百姓们等着看他们的国王,您却
扮一个乞丐给他们看。”有的动了怒说:“他丢了我们国家的脸,不配做我们的主
子。”可是他一个字也不回答,便走了过去,他走下亮云斑石的楼梯,出了铜门,
上了马,到礼拜堂去,小内侍在他旁边跑着。
百姓们笑着,嚷着:“国王的弄臣骑马走过了!”他们一路嘲笑他。
他勒住马缰说:“不,我就是国王。”他便把他的三个梦对他们讲了。
人丛中走出一个男人来,他痛苦地对少年国王说:“皇上,您不知道穷人的生
活是从富人的奢华中来的吗?我们就是靠您的阔绰来活命的,您的恶习给我们面包
吃。给一个严厉的主子做工固然苦,可是找不到一个要我们做工的主子却更苦。您
以为乌鸦会养活我们吗?您对这些事又有什么补救办法?您会对买东西的人说:‘
你得出这么多钱买下,’又对卖的人说:‘你得照这样价钱卖出’吗?我不相信。
所以您还是回到您的宫里去,穿上您的紫袍、细衣吧。您跟我们同我们的痛苦有什
么关系呢?”“富人和穷人不是弟兄吗?”少年国王问道。
“是的,”那个人答道,“那个阔兄长的名字叫该隐该。”少年国王的眼里充
满了泪水,他策着马在百姓们的喃喃怨声中缓缓前进,那个小内侍害怕起来,便走
开了。
他走到礼拜堂的大门口,兵士们横着他们的戟拦住他说:“你在这儿找什么!
这道门只有国王才能进来。”他气红了脸,对他们说:“我就是国王。”他把他们
的戟挥开,走进去了。
老主教看见他穿一身牧羊人衣服走进,便惊讶地从宝座上站起来,走去迎接他,
对他说,“孩子,这是国王的衣服吗?那么我拿什么王冠给你加冕呢?我拿什么节
杖放在你手中呢?事实上这在你应该是一个最快乐的、日子,不是一个屈辱的日子。”
“那么快乐应当穿愁苦做的衣服吗?”少年国王说。他把他的三个梦对主教讲了。
主教听完了他的梦,便皱着眉头说:“孩子,我是一个老人,已经临到我的晚
年了,我知道这个广大的世界上有过许多坏事情。凶恶的土匪从山上跑下来绑走一
些小孩,拿去卖给摩尔人。狮子躺着等候商队走过,抓骆驼吃。
野猪挖起山沟里的谷子,狐狸咬了山上的葡萄藤。海盗洗劫了海岸,焚烧渔船,
抢走渔网。麻疯病人住在盐泽里,用芦苇秆子造房屋,没有人可以走近他们。乞丐
们流落街头,到处漂泊,跟狗一块儿吃饭。你能够叫这些事情不发生吗?你会跟麻
疯病人同床睡眠,让乞丐跟你一块儿进餐吗?你会叫狮子听你的吩咐,野猪服从你
的意志吗?难道那位造出贫苦来的他不比你聪明?
因此我并不赞美你所做的事情,我却要你回到你的宫里去,做出快乐的面容,
穿上适合国王身份的衣服,我要拿金王冠来给你加冕,我要把珍珠的节杖放在你手
中。至于你那些梦,不要再去想它们。现世的担子太重了,不是一个人担得起的,
人世的烦恼也太大了,不是一颗心受得了的。”“你在这个地方讲这种话吗?”少
年国王说,他大步走过主教面前,登上祭坛的台阶,立在基督的像前。
他立在基督像前,在他右手边和在他左手边有着灿烂的金盆,盛黄酒的圣餐杯
和装圣油的瓶子。他跪在基督像前,珠宝装饰的神座旁边蜡烛燃得十分明亮,香的
烟云盘成青色细圈在圆顶下缭绕。他垂着头祈祷,那些穿着硬法衣的教士都下了祭
坛让开了。
突然从外面街上传来一阵吵闹声,羽缨颤摇的贵族们拿着出鞘的剑和发光的钢
盾牌进来了,“那个做梦的人在哪儿?”他们叫着,“那个打扮得像乞丐的国王—
—那个给我们国家丢脸的孩子在哪儿?我们一定要杀死他,因该隐(Cain)杀死他
的兄弟亚伯尔(Abel),事见旧约圣经。
为他不配统治我们。”少年国王又埋下他的头祈祷,他祷告完毕便站起来,他
转过身子忧愁地望着他们。
看啊!太阳穿过彩色玻璃窗照在他身上,日光在他四周织成一件金袍,比那件
照他的意思做成的王袍还要好看。那根枯死的杖开花了,开着比珍珠还要白的百合
花。干枯的荆棘也开花了,开着比红宝石还要红的玫瑰花。百合花比最好的珍珠更
白,梗子是亮银的。玫瑰花比上等红宝石更红,叶子是金叶做的。
他穿着国王的衣服站在那儿,珠宝装饰的神龛打开了,从光辉灿烂的“圣饼台”
的水晶上射出一种非凡的神奇的光。他穿着国王的服装站在那儿,这个地方充满了
上帝的荣光,连那些雕刻的壁龛中的圣徒们也好像在动了。他穿着华贵的王袍立在
他们面前,风琴奏出乐调来,喇叭手吹起他们的喇叭,唱歌的孩子们唱着歌。
百姓们敬畏地跪了下来,贵族们把宝剑插回剑鞘,向他行着敬礼,主教脸色发
白,他的手颤抖着。“比我伟大的已经给你加冕了,”他大声说,跪倒在国王的面
前。
少年国王从高高的祭坛上走下来,穿过人丛中回宫去。没有一个人敢看他的检,
因为这跟天使的面容极相似。
西班牙公主的生日
奥斯卡·王尔德
这是西班牙公主的生日。她刚满12 岁,这天御花园里阳光十分灿烂。
她虽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一位西班牙公主,可是她跟穷人的小孩完全一样,每
年只有一个生日,因此全国的人自然把这看作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她的生日
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晴天,那天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晴天。高高的有条纹的郁金香挺直
地立在花茎上,像是长列的士兵,它们傲慢地望着草地那一头的蔷薇花,一面说:
“我们现在完全跟你们一样漂亮了。”紫色蝴蝶带着两翅的金粉在各处翻飞,轮流
拜访群花;小蜥蜴从墙壁缝隙中爬出来,晒太阳;石榴受了热裂开,露出它们带血
的红心。连缕花的棚架上,沿着阴暗的拱廊,悬垂着的累累的淡黄色柠檬,也似乎
从这特别好的日光里,得到一种更鲜明的颜色,玉兰树也打开了它们那些闭着的象
牙的球形花苞,使得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甜香。
小公主本人同她的游伴们在阳台上走来走去,绕着石瓶和长了青苔的古石像玩
捉迷藏的游戏。在平日公主只可以和那些踉她身份相同的小孩玩,因此她总是一个
人玩,没有谁来陪伴她。可是她生日这一天却是一个例外,国王下了命令,她在这
天可以邀请她所喜欢的任何小朋友进宫来跟她一块儿玩。这班身材细长的西班牙小
孩走起路来,姿势非常优美,男的头上戴着装饰了大羽毛的帽子,身上披着飘动的
短外衣,女的提着锦缎长衣的后裾,用黑、银两色的巨扇给她们的眼睛遮住太阳。
公主却是他们中间最优雅的,而且她打扮得最雅致,还是依照当时流行的一种相当
繁重的式样。她的衣服是灰色缎子做的,衣裾和胀得很大的袖子上绣满了银花,硬
的胸衣上装饰了几排上等珍珠。她走动的时候衣服下面露出一双配着浅红色大蔷薇
花的小拖鞋。她那把大纱扇是淡红色和珍珠色的,她的头发像一圈褪色黄金的光环
围绕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头发上戴了一朵美丽的白蔷薇。
那位愁闷不快的国王从宫中一堵窗里望着这群小孩,他所憎厌的兄弟,阿拉贡
的唐·彼德洛,立在他背后,他的忏悔师,格拉那达的大宗教裁判官,坐在他的身
边。这时候国王比往常更加愁闷,因为他望着小公主带了一种小孩的认真样子向她
面前那群小朝臣俯身答礼,或者向那个时常跟她在一块儿的面目可憎的阿布奎基公
爵夫人用扇子掩着脸娇笑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母亲,他觉得好像还是不久
以前的事情,那位年轻的王后从欢乐的法国来到西班牙,在西班牙宫廷那种阴郁的
华贵生活中憔悴死去,留下一个半岁的女孩,她来不及看见园子里的杏树二度开花,
也没有能在院子中央那棵多节的老无花果树上采摘第二年的果实,院子里现在已经
长满杂草了,他对她的爱是这样地大,所以他不肯把她埋在坟墓里让他见不到她的
面。他叫一个摩尔族的医生用香料保存了她的尸首,这个医生因为信邪教和行魔术
的嫌疑据说已经被宗教裁判所判了死刑,国王为了他这件工作便赦免了他。她的身
体现在还睡在宫中黑大理石的礼拜堂内张着帷幔的尸架上,跟将近12年前那个起风
的三月天里僧侣们把她抬到那里去的时候完全一样。一个月里总有一次,国王用一
件黑大氅裹住身子,手里提一个掩住光的灯笼走进这个礼拜堂,跪在她的旁边唤着
:“我的王后!我的王后!”有时他甚至不顾礼节(在西班牙个人任何行为都得受
礼节的拘束,连国王的悲哀也得受它的限制),在悲痛突然发作的时候抓住她那只
戴珠宝的没有血色的手,狂吻她那冰冷的化妆过的脸,想把她唤醒。
今天他好像又看见她了,就像他在芳丹白露宫里第一次看见她那样,他那时只
有15 岁,她更年轻。他们就在那个时候正式订婚,由罗马教皇的使节主持典礼,
法国国王和全体朝臣都在场参加。以后他便带着一小圈黄头发回到他的西班牙王宫
去了,他进马车的时候,两片孩子气的嘴唇埋下来吻他的手,这回忆伴着他回国。
婚礼后来在蒲尔哥斯(法西两国边境上一个西班牙小城)匆促地举行了,随后回到
京城马德里,才公开举行盛大的庆祝,依着旧例在拉·阿多奇亚教堂里做一次大弥
撒,并且举行一次比平常更庄严的判处异教徒火刑的典礼,把将近300 个异教徒
(里面有不少的英国人)交给刑吏烧死在火柱上。
他的确疯狂地爱着她,他的国家当时正为了争夺新世界的帝国和英国战争,许
多人认为就是他的这种爱使他的国家战败了的。他几乎不能够跟她离开片刻;为了
她,他忘记了或者似乎忘记了一切国家大事;激情使他盲目到这样可怕的地步,他
竟然看不出来他为了使她高兴苦心想出的那些繁重礼节,反而加重了她那个奇怪的
病症。她死后,有一个时期他好像发了狂一样。
并且要不是他害怕他退位后小公主会受到他那个著名残酷的兄弟的虐待,他一
定会正式逊位到格拉那达的特拉卜教派大寺院中修道去,他已经是那个寺院的名誉
院长了。他的兄弟的残酷就是在西班牙也是很出名的,许多人还疑心他毒死了王后,
说是王后到他的阿拉贡宫堡中访问的时候,他送了她一双有毒的手套。为了纪念死
去的王后,国王曾通令全国服丧三年,甚至在三年期满之后他还不许大臣们向他提
续弦的事,后来皇帝本人出面要把侄女波希米亚郡主(一位可爱的郡主)嫁给他,
他却吩咐使臣们对他们的皇帝说,西班牙国王已经同“悲哀”结了婚,虽然她只是
一个不会生育的新娘,他却爱她比爱“美丽”更多。他这个答复便使他的王国失去
了尼德兰的富裕省份。
那些省份不久就在皇帝的鼓动下,由少数改革教派的狂信者领导,发动了反对
他的叛乱。
今天他望着公主在园子里阳台上游戏的时候,他全部的结婚生活似乎在他眼前
重现了,他又经历了一次他结婚生活中那些强烈的、火热的欢乐,和因这生活的突
然结束所引起的可怕的痛苦。死去的王后所有的一切动人的傲慢态度,小公主都有,
她也有她母亲那种任性的摆头的样子,她母亲那张骄傲的美丽的弯弯的嘴,她母亲
那种非常漂亮的微笑(的确是所谓“真正法国的微笑”);她偶尔仰起头来看这堵
窗,或者伸出她的小手给西班牙显贵们亲的时候,他看到了这种微笑。可是小孩们
的尖锐的笑声刺着他的耳朵,明媚而无情的阳光嘲弄着他的悲哀,连清爽的早晨空
气也被一种古怪香料(就像人用来保存尸首使它不会腐烂的那种香料)的沉滞的香
味弄脏了——或者这只是他的幻想吧?他把脸埋在两只手里。等到小公主再抬起头
看窗户的时候,窗帘已经垂了下来,国王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