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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偏北男人带刀-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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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青工住一套单元房,每人享有其中一个房间,类似于今天的合租房。那都是些刚刚长成的热血青年,对异性充满了渴望,对生命充满了好奇,工业区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调使他们的情感备受压抑。八小时之外的业余生活,为了打发无聊的单身生活,也就是喝喝酒,打打牌,吹吹牛。 
  有一天,小王拿回来一盒录像带,神色紧张而诡秘,把舍友小张和小李叫到一起,称手里拿的是一盘顶级黄色录像带。这之前,三人都听说过黄色录像这东西,心向往之久矣,却从来无缘看到。这盘带子是小王一个朋友从广州带回来的,据说非常刺激。 
  三个人拿着这盘录像带束手无策,既无电视更无录像机,总不能在墙上挖个缝插进去看。思谋了几天,终于在楼上一对新婚夫妇那里借来了全新的电视机和录像机。为表示感谢,把那已婚男人也拉来一起看片。像所有初次看黄片的人一样,他们的整个世界观似乎都被颠覆了,四个人呆若木鸡,沉默地看了一个通宵。每个人都弯曲着身体,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某种激烈反应。那盘录像带被反复播映,一直到了发烫的地步。此后的几天,四人见面谁都不说话,竟有些尴尬的境地。这是四个人共同的秘密,似乎比天还大,他们心里有隐秘的兴奋和羞愧。谁也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说。 
  两台机器还给那新婚的小两口后,只剩下孤零零的一盘录像带像根楔子一样钉在三个单身青年的生活里。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就会放出魔鬼,却又都想时时打开再看看会有什么事发生。这种情绪就这么郁积着,三个人还是喝酒、打牌、吹牛,但明显都有了各自的心事,都把别人的话当做谎言。有时说着说着就会莫名地争吵起来。 
  就这么着过了三个月,出事了。 
  楼上小两口的家有一天被盗了,房门被撬开,电视机和录像机不翼而飞,其他东西却一样不少,存折也好端端地锁在衣柜里。那盘录像带,突然从它藏身的厕所水管上面消失了,人间蒸发。三个人都闷着不敢声张,怕让厂里人知道这盘黄色录像带,把他们当流氓抓起来。楼上的盗窃事件却闹得沸沸扬扬,警察在第三天带来了警犬,没一会儿那狗就扑向了楼下一向少言寡语木木讷讷的小李。吓呆的小李带着警察去起赃:在一个早已废弃的菜窖里,好端端地安放着那两台机器,打开全是不堪入目的镜头。小李是有心人,拉了一条电线埋在土里,绵延几十米,一直通到这地下的幸福乐园。 
  羊皮筏子 
  有大河奔流的城市便有传奇,羊皮筏子就是兰州的传奇。此物与西北地域出产极有关系:羊多,树少,更不生南方潮暖之地的万竿修竹。想要渡河,除了强健肉身的“黄河膀子”外,便要与羊来谋皮。 
  兰州羊皮筏以羊皮做成。人们在屠宰时,剥下大个羊只的皮毛,用盐水脱毛后以菜油涂抹四肢和脖项处,使之松软,再用细绳扎成袋状,留一小孔吹足气后封孔,以木板条将数个皮袋串绑起来,皮筏即告做成。因其制作简易,成本低廉,在河道上漂流时便于载运而在民间广为使用。兰州羊皮筏子,相传是从清光绪年间兴起的。羊皮筏子分大、小两种。最大的皮筏用600多个羊皮袋扎成,长12米,宽7米,6把桨,载重量在20吨至30吨之间。这种皮筏一般用于长途水运,从兰州至包头,每天顺流行进200多公里,12天可抵达包头。小皮筏用10多个羊皮袋扎成,适于短途运输,主要用于由郊区往市区送运瓜果蔬菜,渡送两岸行人等。皮筏只能顺流而下,不能逆流而上,有“下水人乘筏,上水筏乘人”之说。 
  时至今日,兰州黄河河面上羊皮筏子近乎绝迹。只在市区某段水流平缓处还有老筏子客放筏,当做一种旅游项目。看那筏贴着铜色水波耸动前行,外地游客有惊无险地抓着筏上木条大呼小叫,放筏老汉面色冷峻,只喝一声:“坐好些,不要乱动!”看起来,没人比得上他更熟悉这条河。他在这条河里散漫地放了一辈子羊皮筏子,如今河水浅了、桥多了、路通了,羊皮筏子早已退出大河,但往日的尊严却在。如今的人们只求迅速,只求日行千里,奔流的大河以及顺流而下的羊皮筏子都缓慢得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腾格尔在歌里唱道:早知道黄河的水干了……而我的朋友摄影师吴平关却在一次兰州大学组织的羊皮筏子漂流黄河途中亲见了这条河如何变得细小可怜。这条大河在兰州过桑园子峡后改道北上,至内蒙临河境内朝东而去,皮房圪旦是它的最北端。他们乘坐的羊皮筏子在这儿的河道里再也轻盈不起来,浅滩极多,走着走着就搁浅,大家只好抬着筏子在河中间步行,待水深时再继续漂流。许多次,河中间的水只有脚脖子那么深,大家戏称“踏水”。身下的羊皮囊被河中的沙石蹭得喳喳作响,有几只险被磨破。 
  老筏子客们说,在河的水皮子下面还有一条河,皮筏实际上是在跟着那条暗河走。只有真正有经验的筏客才找得到那条有力量的暗河。如今,水越来越浅,找得到暗河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家不过随波逐流或是蹚水而行。 
  也罢,黄河中早已不再行船过筏,非要按老规矩行事的人也算是一种疯狂了。 
  一个朋友在路上 
  突然有一天,尹小星打来电话,说是他摇着三轮车到了广州,让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他认识。这是惯例。他是个自来熟,总是通过一个人认识另一个人,天下就这样被他摇着三轮车给走遍了。有条定律说,通过五个人,你就能认识世界上所有的人。尹小星应该是一个最好的实践者。他总是用一种遥远的声音和你说话,出现在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 
  我永远想不起来我和尹小星是通过谁介绍认识的,好像猛然间就被人摁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喝酒,听他讲那些人在路上的故事。他的下半截身子瘫痪了,干什么事都用双手。他的手骨节很大,手臂很粗,肌肉发达,很有力量的样子。进门的时候,他用双手极快地走路,拒绝任何人的帮助,噌地一下就跳到了椅子上。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笑,旁若无人。看起来,他天生地适合这样从一个饭局到下一个饭局,从一群陌生人到下一群陌生人。他的生活是流动的,而我们,这些原地不动的人,就是他身边的水。 
  他的破手摇三轮车就停在饭馆门口,上了两把锁,因为以前被偷过。看着这破车,想想他要摇着这破玩意儿重走丝绸之路,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但尹小星本来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1991年,他就手摇着轮椅孤身上路,用手撑着身体爬上了华山、 
  泰山、黄山等20多座名山,行程7万多公里,还翻越了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我在那个饭局上碰到他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发穿行丝绸之路。他似乎认识很多有名的人,饭桌上说起某个有头有脸的腕儿,他掏出手机就打电话,接通后往往用劈头盖脸的笑骂来开始:“那谁啊,你他妈的还忙着呢,有劲没劲啊?一天到晚光知道工作!”我们因此而对他肃然起敬,酒喝得更多,祝福的话也像暴风雨般猛烈。兰州有个大学生骑着自行车跟着他也要上丝路,走到张掖出了 
  车祸,弄了点伤痕打道回府,倒也培养出些英雄气概。两个月后,尹小星走完丝路再到兰州,照例大声说笑,说起在风口宿营,在戈壁上翻车,有惊无险。他的三轮车还那么破烂着,看不出什么风尘。 
  西北偏北,风景粗粝,总能迎来这样一些寻梦的怪客。电视台一哥们儿给尹小星拍了个片子,取名叫《跪拜人生》。他们的女主任非要改名为《我的奋斗》,我们都窃笑不已,程度之甚,近乎于笑断了肠子。 
  移山记 
  两山夹一河,是兰州的地理特征。这是一个狭长的河谷里的城市,从东到西,一条主干大道就可以贯通,城市的感觉来得如此硬气爽朗。兰州人也是这样,直脾气,做事不拐弯。 
  大青山在兰州的东面,差点儿就被削平了。这里面的故事,说来话长。有恶意的闲人传播这样的段子说:日本飞机曾经想要轰炸兰州,硬是找不着兰州在哪儿,于是飞到旁边随便一个什么地方,丢了两颗炸弹回去交差。找不着兰州的原因,是说污染太严重,从天上就看不着。显然,以我在兰州生活多年的经历,这种说法是太夸张了。就像很多外地人以为兰州就在沙漠边缘,百姓们出门就骑骆驼戴面纱,这种想象太不可理喻。兰州离沙漠,至少要比北京离沙漠远多了。兰州的污染其实也主要是冬天时的烟气粉尘,河谷里面没什么风,里面的脏空气出不去,外面的新鲜空气进不来。终日里尘土飞扬的,像是在个烟囱里面。 
  有动脑筋的人想出了在兰州的南北两山上放置巨大鼓风机的庞大方案,说是就像给城市安了个巨大的空调,空气将会自由清新地流动。不过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悬,先不说建成之后效果如何,那得多大的鼓风机啊!山上立得住么?把人给吹伤了怎么办?更有人放出了玩笑:给南北两山都贴上瓷砖,不就刮不起来土了么?这个狂想成了一个玩笑。 
  大青山此时跃入了人们的视线:它正好立在兰州东面的通道口,敦敦实实的一个家伙,把它给弄平了,风自然会吹进来吧?那所有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这事儿讨论了一阵子,据说也请专家做了论证,忽然就下了决心,要移走大青山,让兰州的天蓝起来。一家房地产公司接手了这个工程,计划移走大青山之后要开发那块地皮。这项巨大的工程用的可不是《愚公移山》里那种笨办法,那样子子孙孙的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把黄河水引上来,用水冲那黄土岭,立竿见影,眼见着大青山一点点地降低了自己的高度。突然有一天,整个大青山工程卷入了一场诉讼,一时竟难以平息。大青山在人们的口水里还那么戳着,只是容貌已改。一份被争论不休的合同,终止了人们移山的梦想。 
  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你的理想总会在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地方悄悄拐了弯。     
  《西北偏北 男人带刀》第四部分   
  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哪(1)   
  〖1〗鱼缸里的生猛海鲜 
  雷子的手总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就像晚年哆哆嗦嗦的拳王阿里。有知情的人就会说,雷子这是喝酒喝坏了,生生把自己给弄成了个美尼尔氏综合征。用我们那儿的方言来形容,雷子是个“滥酒”,一度过着毫无节制的酒场生活。他曾经的生活,就是从一个酒杯到下一个酒杯,从一张餐桌到下一张餐桌,乐此不疲。 
  雷子现在面色灰暗,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他滴酒不沾,沉默少语,走路从来都低着头。和以前一夜踊跃奔赴三五个酒场猜拳行令白酒论斤喝的样子大相径庭。 
  雷子喝酒的黄金时代,号称“沙漠王”。概因酒到了他肚子里就好比水倒到沙漠上面,瞬间消失,不露声色。他是酒桌上的神仙,有了他气氛才活跃。他能从正午到夜半,又从夜半到天明,在宴席上酒兴依旧,直到没有对手。是的,在兰州这个娱乐基本靠酒的地方,要想迅速取得别人的信任,那就得在酒桌上表现出众,在酒杯里成为明星。雷子在流动的酒桌上,呼朋引伴,意气飞扬,就像内陆城市里昂贵的海鲜一样生猛。 
  酒这东西越喝越上瘾。雷子浸泡于此中日久,竟变得一刻也不能离不开那物。慢慢地,原来的酒友们都离他远去,再能喝酒的人也和他耗不起那时间,自家女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不如在家里窝着。一时间,雷子竟有了些孤独的味道,该向何处寻找自己的酒中同道呢? 
  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哪 
  单位里来了新领导,招呼手下去家里吃饭,雷子提了上好的 
  五粮液上门,兴致勃勃地帮领导招呼大家喝酒。那天晚上,大家都放开酒量喝了一下,雷子提的两瓶五粮液喝光了不说,把领导家的四五瓶牌子不一的高档白酒也捎带着给灭了。酒至酣处,人就有些癫狂,雷子开始和领导称兄道弟,搂了对方若干次肩膀也拍了自己无数下胸脯。嘴里喃喃道来的,无非是些生死之交一碗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之类的豪言壮语。忽然间,他眼角的余光里瞥见领导家鱼缸里有一条宽大肥厚的带鱼施施然游动,于是一边说着“我今天给大家露一手,做个红烧带鱼”,一边径直冲上前去,一把将那带鱼捞出,顺手扔到厨房的高压锅里,煮之。 
  第二天酒醒后的羞愧里,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鱼缸里怎么会养着一条带鱼?正思忖间,领导夫人的电话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把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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