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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三尺有神明。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秘密可言。早晚有一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在吃午饭之前,他们回到院里,在棚里守了一阵子灵。棚里有一张条凳,刘泉的四叔一直坐在那里。他坐在那里望着地面出神,那样子像一个在幼儿园等待着大人来接他回家的寂寞的孩子。大多数人都坐在棚子的周围,数一数大约有几十人吧。他们都和刘泉是亲戚。这些年刘泉的爷爷奶奶一直是跟着四叔过的。刘泉现在能记起的五岁之前的事应该全和身体的痛苦有关,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被马蜂蛰了。而唯一例外的快乐回忆就是那时候四叔带他到田野外面去捕麻雀。刘泉悲哀地想,他记忆中的四叔那时候是那么的年轻和英俊,可是现在他变老了,甚至看上去比刘泉的父亲还要衰老。后来刘泉的父亲也进了棚里,坐在了他们身边。他们就那么默默无言地坐着。也可能是因为一夜没有睡好,刘泉发现父亲也比印象中衰老了许多。爷爷躺在他们身边的棺木里。有一刻刘泉想到下午他就要被抬到野外去埋在地下,不禁觉得非常悲伤。
吃过午饭,刘泉带苏琳到父亲那边去休息。刘泉父亲家比他三叔那里要寒酸许多。刘泉的母亲对未来的可能的儿媳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畏惧。她和刘泉的父样一样,不知是出于丧事期间的悲哀,还是对苏琳如此美貌城市女子的疏离感,他们甚至很少找刘泉说些私房话。他们像陌生人一样看着儿子形影不离地陪着那个女人。
在房间里,刘泉和苏琳面对面地坐着,刘泉把他刚才守灵时的感情告诉了苏琳。
〃无论如何我觉得一个人躺在地下,想想很让人觉得悲凉。地下面实在太冷,想想还是火葬好些。不过想想有我奶奶躺在爷爷身边,或许会好些。这么想想就觉得好些。
苏琳没回答刘泉。
〃想什么呢?
〃昨晚我不是安全期。而且也没做任何防护措施。
〃这有什么?如果有了意外,做掉就是了。不过没那么容易就有吧。
〃不。我想了,我不会去拿掉我的孩子的。
他们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昨晚没有睡好,他们实在太疲倦了。他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就各自靠在椅子上迷糊着了。他们需要休息一下,以应付下午的出殡仪式。
乡村的出殡很热闹,很排场。那种仪式确实是非常壮观。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前面抬着棺材,后边的人们抬着纸人纸马还有那些纸扎的房屋。队伍走得很慢,而且还走走停停。出了村口,就开始感觉到了风的尖厉。仪式毕竟仅仅是仪式,想象中的壮观和亲身站在队列中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好几次,刘泉都忍不住想,不知道这仪式什么时候会结束。当他们傍晚时分从墓地回来时,刘泉甚至有种犯人重获自由的喜悦。一切终于结束了。
吃晚饭的时候,刘泉和亲人们围坐一桌。这时候,他听说了下葬时发生的一件怪事。当时,刘泉和苏琳都跟在队尾,并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掘土下葬的时候,在墓穴中竟然挖到了女人穿用的衣服。因为是合葬,所以要先起出刘泉奶奶的棺木,在那棺木上,赫然有一件小花棉袄,还有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因为事情办得风光,陡然轻松下来,亲人都喝多了。他们当做闲话一般去谈那件怪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刘泉的脸色变得煞白。苏琳的脸色也同样煞白。他们仿佛是两个纸扎的人,脸上毫无血色。
头上三尺有神明。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秘密可言。早晚有一天,一切隐秘都会真相大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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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犯桃花(6)
《命犯桃花》第六部分
第十七章 真相
回来是苏琳开的车。刘泉坐在副驾驶座上,回想这两天回去奔丧的过程,他有些感动。这些年,第一次有一个女人会陪着他回家乡。而且,在那么恶劣的住宿环境中,她竟然没有任何怨言,在那么漫长沉闷的仪式中,她耐心地慢慢跟着走,忍受着冷风的吹拂,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看看那个专心开车的女人,把自己内心的感动忍不住告诉了她。
〃你嫁给我好吗?〃刘泉说。
苏琳没有说话。
〃你嫁给我好吗?我在向你求婚呢。〃刘泉说。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是认真的。
苏琳猛地收油减速,然后把车停在了高速路边。吓了刘泉一跳。
〃喂,这里不让停车,危险。
苏琳痛苦地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中有了隐隐的泪光。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她命令道。
〃哪一句?〃刘泉晕了。
〃求婚那句。我想再听听。我怕那不是真的。
〃你嫁给我好吗?〃刘泉说。
苏琳看看车窗外,高速路边那片空旷的田野和天空。
〃为什么?〃她问。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刘泉说,〃我喜欢你。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你对我很好。〃刘泉说得很轻,但是,却很肯定。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都能杀人,难道这还不是爱吗?
苏琳突然哭了,眼泪哗哗哗地从眼眶中往外流淌。刘泉把脸转向了一边,任苏琳去哭。许久,苏琳才收住了泪水。她摸索着点了一支烟,以平息自己的激动。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说。
刘泉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琳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苏琳追问。
〃别这样。〃刘泉轻声说。
〃你应该像别的男人一样对待我,你不该这样对我的。
刘泉握住了苏琳的手:〃别这样,别这么说。
苏琳把手抽了回来,她凄惨地笑了笑:〃你就该像其他男人一样对待我的,不该对我这么好。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不过,就算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那都过去了。我不问。永远也不问。
〃我如果能够早认识你就好了。真的,如果我能够早认识你……〃苏琳泪如泉涌。
〃现在也不晚啊。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不晚吗?刘泉,你难道忘记了?你是个杀人犯。我也是杀人犯。头上三尺有神明,早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苏琳的话像刀子一样凛凛地闪着寒光,割伤了刘泉的心。她盯着刘泉的眼神也同样像刀子一样寒光闪闪。
〃我不是杀人犯。我撞人是意外,那只是个意外,是交通事故。
〃可是你肇事后却逃逸了。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苏琳的脸上全是绝望,深深的绝望。
刘泉不说话了,他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的光晕。
〃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谈论幸福的事。〃苏琳重新启动了车,疯狂地加速开了起来。小车几乎飘了起来。
刘泉没制止苏琳的疯狂。
〃好吧,我收回我刚才说过的话。我们就一起混混吧,混到该死的那一天。〃刘泉咬着牙说。
〃这几天,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把我杀了?〃苏琳盯着前面的道路,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把我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撞死过人了。
〃别说了,我快疯了。
前面离他们生活的都市越来越近了。似乎回到他们熟悉的生活中,那些烦恼也随之重现了。刘泉有些怀念他在乡村的那一夜。至少有某个时刻,他们好像是忘掉了一切,沉浸在某种幸福的情感中。
〃刘泉,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就开口向我求婚?
刘泉沉默。
〃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是跟我妈妈生活的。
〃你父亲呢?
〃不知道。我从记事的时候起,印象中就没有了父亲。我妈妈不充许我们提起他。
〃你们?
〃我和我妹妹。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妈妈在我小的时候就不断地对我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是她的口头语,一说,就说了十几年。多年的单身生活让她多少有些神经质。
刘泉静静地听。
〃小学三年级那年,老师布置了一篇课文,叫《我的爸爸》,我写了一篇,结果竟然还成了范文。老师在课堂上读,读着读着竟然读哭了。当时我也哭了,同学们也哭成了一片。他们都被我那篇文章感动了,一个父亲在远方默默地爱护着他的女儿,因为在地质队工作,他一年只能见上女儿一面。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我妈妈提起这件事,妈妈听了非常愤怒,她对老师说,我根本就是在撒谎。我两岁那年就被父亲遗弃了,我根本就不可能对父亲有任何印象。回到家,妈妈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直到打得我跪在地上认错,承认我撒了谎。
刘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情沉重地听着。
〃十三岁那年,我被家乡的县舞蹈团看中,开始学舞蹈。那一年,我第一次被男人强奸。我们的老师。
〃第一次?
〃是的。第一次。后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到北京之后,我穿的细跟的高跟鞋几乎把那个男人的腿都踢破了,可是,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
〃你憎恨男人是吗?
〃是。一直是。深深憎恨。
〃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却完全没有这个感觉。
〃最开始,那是我装的。不就是为了讨你们的欢心吗?
刘泉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刘泉痛苦地说。
〃让你了解我多一点。
〃别这样,回忆那些事不但对你自己是残忍的,对我也很残忍。
〃你还爱我吗?还想娶我吗?
刘泉被深深地刺痛了。痛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实世界在他的眼前被内心疼痛突然搅得感觉是如此非现实。
他们在午夜到达。在楼下,停好车,两个人一直处在一种沉默的对峙中。刘泉不开口说话,于是苏琳也不再说话。
小区里的街灯在浓浓的夜色中显得非常昏暗。这个时候,居民们大部分都已经入睡了。那幢高层公寓黑乎乎的,在夜色中,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进单元门的时候,苏琳突然冷笑了一声。
〃当心。也许就有警察守在家门口,等着我们呢。
刘泉果然被惊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了,两个人走进电梯。苏琳目光阴郁地盯着电梯镜中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这城市,我就有种压迫感。〃她说。
刘泉没有说话。他在想,他其实是在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他们要走到某个房间,同床共枕,共同生活,而那完全是一个陌生女人。
想到这里,刘泉内心中陡然有了一种恐惧感。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刘泉下意识地让苏琳先走。完全是下意识地防范举动。清醒过来后,刘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好笑。
苏琳径直走出了电梯。刘泉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需要在楼道里拐一个弯才能到达刘泉的家门口。苏琳转过那个弯的时候,刘泉离那道弯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他突然听到苏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由于是午夜,由于楼道的封闭和空旷,那声突然而来的尖叫像炸雷一样轰击了刘泉的大脑和身体。
苏琳的尖叫是一声有意义的呼喊。她厉声尖叫道:〃你是谁?!
你是谁?
每一个字都是用最高的女高音嘶喊出来的。
然后苏琳就突然转回了身,她猛地撞到了刘泉身上,几乎把刘泉撞倒在地。刘泉的身体晃了两晃,苏琳由于重心不稳,自己倒在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依旧在向后躲闪着。
从弯角的暗影中慢慢地走出一个人。刘泉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那阴影移动得是那么缓慢。缓慢得让刘泉窒息。刘泉在那几秒钟的等待中,全身都几乎麻痹了。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人。
他缓缓地出现在了刘泉眼中。
〃刘泉,是我。〃他说。
〃你,你是谁?〃刘泉颤声问。
然后,他才认出来,那个人竟然是陈勇。
〃陈勇?你想干什么?
〃我想找你聊聊。
刘泉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
〃别怕。我就是想找你聊聊。〃陈勇说。陈勇的气色好像是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一望而知,他的精神出了某种问题。
〃你一直待在门口吗?〃刘泉以绝对戒备的姿态把陈勇让进了家。苏琳给陈勇倒了杯茶,陈勇饥渴地拿起来就喝,握着茶杯的手被烫得直抖,可是嘴上却毫无感觉。
〃是啊。我没有地方去。
〃你怎么不回家?
〃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
〃我杀人了。〃陈勇看看站在一边的苏琳。
刘泉惊得几乎从沙发上蹦起来。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下身体。
〃谁?你杀谁了?
〃我……我把罗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