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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力。忽觉肩上一沉,头顶只觉剧痛,原来一个六七岁孩儿攀上肩膀,将头发胡须一把把的乱扯抓。陈希真火起,将那副鞍鞯向三人乱打,几个孩子家怎经起这手段高强的毒打?霎时间已吃打得头破血流,仍不肯放手,肩上那个性起,照定陈希真左耳一口咬去,当场扯下半边,鲜血直流。陈希真痛入骨髓,立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骂句:“小狗崽,教你个个都死!”正待狠施杀手。忽听得门外有人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却在此厮打,岂无王法?”说话间,只见一人自门外冲入,早拉开三个孩儿,说声:“小兄弟,我与你等作个公道。”陈希真一惊:“此人好生了得!若待他问时,只怕夜长梦多,又生事端,不如先下手为强!”觑那人年纪约莫五十,穿领鹤氅,八尺开外,长须花白,精神矍烁。陈希真欺他年老,念头愈定。便唱喏道:“兄台且听我说,这几个不是好人……”言未了右拳直捣那人心窝,不想那人左掌一牵一引接着来拳,翻手一扭,登时将陈希真制得半边身子动不得。那人喝道:“我好意来劝,你竟暗算!”手上加劲,五指仿如五条铁扦直插入骨,痛得陈希真鬼叫:“英雄、爹爹、祖宗请把手松松。”看官,这是陈希真自己错怪了,他本事虽及不上那人,但若明斗不见得立马就输。只因那人先见他与孩童厮打,方才又不住眼来打量,目光闪烁,料得他不尴尬,已作防备。陈希真本拟一击成功,岂想聪明却被聪明误,反害自己吃对付。
再说那三个孩儿已将郭娘子救得醒转,将前后告知那人。那人愤然道:“觑你行径,已觉理亏!他们所言可是有差?”陈希真苦得难忍,只得连珠价道:“不差不差!是我理亏、是小人理亏。”那人越加愤懑,揪住陈希真道:“欺侮妇孺,认真英雄!”一掌掴去,陈希真左脸早肿;那人又道:“压价强买,忒好生意!”反手又一掌,陈希真一张脸顿与猪头无异,含含糊糊的道:“老祖宗,小人知罪!小人愿……啊呀!”那人一看,原来那三个孩儿拾那碎银望陈希真头颈上乱掷,便道:“莫去打他,且教他赔不是便了。”三人方住手。那人问:“你待怎的?”陈希真道:“小人愿出二百两买马,不敢多生枝节。”
当陈希真取出二百两纹银,那人道:“马钱给了,但伤了人家母子,该不该赔?”陈希真只得又取五十两,忍气吞声牵了马要走,那人又道:“且慢,你虽给过银钱,难保心中不生恨意,须应允不再来寻事。”陈希真道:“小人得先生教诲,岂敢再做理亏事?”那人道:“你所言属实?” 陈希真巴不得立时脱身,便道:“先生若信不过,待我赌个誓来:小人陈希真,日后若敢滋扰北固桥郭家,教小人三魂七魄俱被摄入镜中,肉身葬于万刀之下。”那人道:“你既赌誓,自应牢记‘举头三尺有神明’,且去罢。”陈希真如获大赦,转身就走,不几步又回头问道:“不敢请教先生大名?”那人淡然道:“陕西周侗。”陈希真又是一惊,忖道:“我道哪个,原来是‘神龙无踪’!若非我法术火候未足,岂惧怕你?”当下默不作声,自回家去。
看官,行文至此,本应转回云天彪与陈希真那头,只因有桩要紧公案交代,故而按下慢表。非是俺故弄玄虚,在此先行谢过。
话说那郭娘子见陈希真走了,回转来望著周侗出神。周侗道:“大嫂,那人已赔过不是,发誓不再来扰。银两在此,且取去为亡者兑些陌纸钱,替小官买些饮食罢。在下告辞。”郭娘子道:“多劳仗义相助,恩德没齿难忘。敢问老丈可是‘神龙无踪’周侗老爷?”周侗奇道:“正是在下贱号,大嫂如何晓得?”郭娘子听了,登时插烛也似的拜倒,道:“苦盼终见天开眼!周老爷救命!”周侗忙扶起郭娘子道:“大嫂休恁如此,有甚难处,但说不妨。只在下眼拙,‘救命’一句不知从何说起?”郭娘子起身道:“老爷请里屋坐地,容奴细细禀来。”又交代孩儿:“到后面洗脸换衣,莫冷着。我不唤时,休要出来。”自去关了大门。
少顷,郭娘子收拾一下,取热水、毛巾与周侗净手。周侗见她掸去脸上灰雪,心道:“直有些面善,莫非……”正待开口,那郭娘子早泪如雨下,双膝下跪道:“周老爷,奴家告知一事,望万千不可泄露。林氏一脉香火尽在老爷手中!”周侗吃了一惊:“你说的是哪个?”郭娘子泣道:“便是张太公家姑爷、八十万禁军教头……”周侗连忙道:“低声!”抢出天井四下张望一通,重新入屋,将里门也关上,问道:“你说的可是我那徒弟林冲?”郭娘子噙泪点头。周侗心潮澎湃,急急道:“是甚因由,快快与我道来!”
郭娘子道:“奴家是侍侯林教头夫人的使女锦儿,昔日老爷在张太公府上小住时曾见过,所以认得。六年前三月廿六,夫人不适,着奴家请太公的至交陈履安老医士来诊,竟是喜脉,夫人已有孕将近一月。翌日便去岳庙还愿,本待进香后与教头说知,不想遭逢高家杀材扰攘,教头日日闷气,不好说话,故蹉跎下。后教头遭高俅陷害,误入白虎节堂、刺配沧州,临行写纸休书,夫人悲痛莫明。太公接回府后,得知夫人有孕,便不许出府走动、又教陈医士与奴家休传开去,不教高衙内啰唣。也是天佑,那厮数番前来,都吃太公挡驾。十月底夫人忽然临盆,正苦哪里寻稳婆,这孩儿却认真懂性,不需接生已出世,也不哭闹,故而左邻右舍无个晓得。正欢喜间,岂料过得数日,闻说沧州草料场火烧,教头不知生死,高衙内又来逼迫。夫人悲痛欲绝,当晚自缢身亡。太公伤心不已,后半载得个病、郁郁而终。”
周侗听至此处,大叫一声:“张世兄!苦了你也!”眼眶里分明是英雄泪打转,锦儿也陪着流泪。周侗抹眼问道:“此后如何?我的苦命孙儿安在?”锦儿道:“便在此处。”自去后面领个孩儿出来,对周侗倒头就拜。正是: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哭断肠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大学宿舍长也爱读《水浒》,常说‘林冲命太苦,如果有个孩子就好。’而《水浒传》时间线中也有可以打埋伏的地方,因此就平空给林教头添了个儿子。)
(又:电视剧里也提到林娘子在林冲发配时‘有了身孕’——纯属巧合——俺的草稿在十年前就写了这孩子……)
张世龙:读水浒扎记
少年时代看《水浒》,也爱看武侠小说。从《江湖奇侠传》、《七侠五义》到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都爱看。其实是妍媸不分,只看热闹罢了。年长后,由于业余的爱好,也逐渐关心些对《水浒》的评论和版本的讨论。也多少懂得《水浒》和那些武侠小说不是一回子事了'注''1'。逮至文革后期一场评《水浒》的闹剧,什么“架空晁盖”、“修正主义、投降派”之类,才促使我比较认真地看《水浒》了。由此引发了一些多少与前人有所不同的观点。在某些人,乃至某些专家们看来有些怪诞,属离经叛道之论,因过于零碎,不成系统,故只用札记形式写下来。
'1' 最近时尚名人金庸答电视台记者问时说(大意):爱读武侠小说者,既爱读我的、也爱读还珠楼主的小说。不爱读武侠小说的,也不爱读《水浒》、《红楼》!这位极善自我包装的金大侠隐约地把自己的小说俨然与《水浒》、《红楼》并列了。无怪现在有人已把金庸列为鲁迅之后第二人哩!
一、《水浒》是部造反书
历来有《水浒》诲盗之说。记得前些年香港《明报周刊》还载文称《水浒》为“强人(强盗)书”。不过1949年后,虽曾有反面教材之议,但主流评论多以为《水浒》是“一部反映封建社会农民阶级斗争,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小说”(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中国文学史》,855页)。其实这都并不符合这部小说的实际内容。我不想讨论《水浒》所反映的是什阶级或阶层的观点。因为这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毕竟是由古代数代人长期积累而成,它所反映的“爱憎”必定很庞杂。我们只能从它所叙述的故事、人物中寻求它在述说什么。从这个角度说,《水浒》是部“造反书”,甚至是中国古代唯一的造反书(《女仙外史》难登大雅之堂)。
多年来。在中国古代历史和文学的研究中,有一重大理论误区,就是混同“造反”与“革命”。把古代任何造反行动都视为“农民革命”。于是《水浒》就成为“农民革命的诗史”之作了。其实在《水浒》中既看不到多少农民的影子,(无论是仗义疏财的晁盖、宋江、柴进,还是好善乐施的史太公,还是恶霸毛太公、祝朝奉,他们的经济来源也都一样,都来自地主庄园对佃户的剥削)。更谈不到什么革命。唯一庄户人出身的好汉——九尾龟陶宗旺,只有姓名却无故事。当某些俄国无政府主义者赞扬起俄国的“匪帮”时,恩格斯讥讽地说:“德国工人可以额手称庆了,因为屠夫汉斯(传说中德国古代强盗——作者注)竟是德国社会民主党之父”(《马、恩选集》II; 626页)。中国革命者怎能把大地主晁盖、宋江和大砍老百姓的李逵当作自己的先辈呢?那些妄言《水浒》为农民革命/阶级斗争者,应该好好想想恩格斯的意见。革命是代表新生产关系的新兴阶级以暴力推翻旧的政治、经济体制,建立起新的体制的社会运动。并由此导致社会结构、阶级关系根本性的变革。社会意识、文化、道德理念也就有了巨大的变化。总之是社会全面的革新、飞跃。在《水浒》哪里有革命的影子!不用看社会历史专著,小说就够了。请看看雨果:《九三年》,就是狄更斯的《双城记》也行。
造反与革命不同,它是以暴力反对统治阶级当权派的行动。发动这种社会行动者,可以是当时社会中全不相同的各色人等。秦末首先起义造反者陈胜,是佣工、戌卒。其后项羽是世家贵族子弟(楚大将项燕之后),刘邦则是“亭长”即后代保长之类的中小地主、土豪。陈胜、吴广造反是为秦所迫,是一种典型的“官逼民反”。项羽、刘邦看到秦始皇出巡之显赫,发出了“彼可取而代之”和“大丈夫当如此”的造反念头。果然后来趁“天下厌秦久矣”之“时”起事,要打倒秦王朝,自己做皇帝。清初,于六、于七也造反,那是反当地欺侮他们家族的地方官吏,却不反皇帝,所以后来受诏安,而又被屠杀殆尽。在中国古代固然有多次大大小小农民战争和各式各样的造反,但因没有新的社会力量,所以没有革命,更没有什么农民革命。硬说有,那也不过是海市蜃楼。远看似真,近看、细看不过是幻影。造反改变不了社会基本结构,只是改朝换代。的确,古代大规模农民战争的根本目的,就是“改朝换代”。这种造反,当然总是反旧王朝的皇帝。
说《水浒》是部造反书,并不是说它是“农民”造反书。而是说它描述了各色人等的造反。它全景式诗史般地刻画了各色人等的造反活动,从兴起到消灭的全过程(百二十回本)。罪恶始于昏君登位,宠信幸臣。就是金圣叹评的“乱自上始”。于是昏君幸臣淫嬉于朝廷,贪官污吏括敛于地方,恶霸劣绅鱼肉于城乡。统治集团的昏庸、腐败、穷凶极恶地盘剥、迫害善良群众(大者高俅,中小者西门庆、毛太公、牛二等),从而引发了巨大的社会动荡,道德沦丧,贼盗蜂起,不同的社会阶层者都被卷入了造反的浪潮。
《水浒》确实是以强盗(打家劫舍)的形式描述造反。可是又严格地划分了两类截然不同的造反道路。一是善良者被官吏所迫害,而被“逼上梁山”。另一则是只“图一世快活”而为盗。应该说,前者是小说的主要情节和英雄人物。所以只能说《水浒》是“造反书”,而不能视为诲盗的“强盗书”。划分这两类造反,是理解全书的钥匙,可惜先贤和诸多评论家都未予以注意。
二、官逼民反
一般赞《水浒》者总是高举“官逼民反”这面大旗作为农民革命的标志。但却未查明实际历史还有着两大类性质不同的官逼民反。
秦修长城、阿房宫,驿道和秦皇陵,始皇多次行巡天下,以极严酷的征发徭役,逼起陈胜、吴广造反,最终灭秦。同样,隋炀帝不但大修长安、洛阳、扬州宫阙,还开凿了大运河供他游幸,更征发夫役造海船、征兵以伐高句丽。一阕《无向辽东浪死歌》唱起隋王朝的丧曲。这些官逼民反是皇帝以法令推行苛刻徭役和沉重赋税,逼得广大人民群众造反求生,最终烧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