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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水浒》,真是说不尽!
率真任情的史进
1.邻家男孩
水浒人物的出场,写得非常的漂亮,感觉就像是魔术师手中的那截绳头,一会牵出一个彩绸,再牵,又是一个,史进、鲁智深、林冲、杨志,也就一个比一个精彩的出场。
可一直让我琢磨着的是,水浒一百零八人,为什么挑帘子的是史进呢?
金圣叹老夫子的观点实在有趣,竟说大概是因为史进名字中蕴含有“历史在前进”之意;这样的字谜游戏,哪能正经解说《水浒》;还有人说因为史进是个帅哥,可总觉得这些回答过于敷衍,显得有些儿胡闹。确实,写小说也要像拉场子卖艺的,先拉开姿势摆个精彩亮相,吸引大伙的注意。文中史进的甫一亮相写得相当精彩,而且由王进眼中看去,更是有所不同:“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脱膊着,刺着一身青龙,银盘也似一个面皮,约有十八九岁,拿条棒在那里使。”这样的出场秀俊美、挺拔,如同一头俊美的豹子,给人以饱满、利索的印象。可以说,这是把史进放在开头写的一层意思。
但更深的一层,在我看来,却在于史进的出场,家常、亲和,独具个性。水浒一书先写高俅发迹,王进受捱,勾勒出的是一副宏观社会图景,从拍摄角度来说,给的是一个大写意的全景。只有写到王进走进史家庄,这摇曳的镜头才慢慢落实下来,定格在庄院里的这位阿哥身上,而且立马推成大特写。关于史进一节,通读下来,觉得起笔颇为爽利,通篇没有眼生的字。而后的林冲,是现实场景更进一步的延伸,行文运笔之间多少散逸出几分愤懑迂气;而到了鲁智深,则又带些神奇另类的色彩,让人神往之余,有些许的距离感。只有史进这一节,走的是一条颇具亲和力的平民化路线,给人一种甜俗的感觉,满足着市民阅读的审美趣味。
刚出场时的史进不过十九岁,一开始,作者并未将它直接塑造到一个合乎“水浒”标准的好汉,而是一个懵懂的愣头青,年轻、任性,有的是本钱在这个世界上冲撞一番,是根本不识愁滋味的。因此在我的眼里,史进就像一个脸上长有青春痘的邻家男孩,他在史家村土生土长,生活环境优裕,因此多半任性不羁。他从小爱好习武,充满了少年意气;他好打抱不平,讲义气,也像邻家男孩的脾性。刘震云有一名篇叫《故乡面和花朵》,一位山东老乡读后,说自己要做一种面,名字就叫“故乡面”,生意人的可爱与率真立刻显露出来。感觉自己就像那位生意人,看史进的亲切与性真,便免不了与金圣叹般心生“有生子当如九纹龙”的感慨。
但史进也有落人的闲话,为了习武,想来平时说话一定是把人噎得一愣一愣的,为此,母亲竟和他呕气死了。父亲为了栽培他,不惜花高价聘请有名的师父传授武艺,他历经七八个有名师父的传授后,便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了。所以,当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从他家后院路过,说了一句“这棒也使得好了,只是有破绽,赢不了真好汉”,便激起他心中的不服,然后就冒冒失失的动手。幸好史进有很好的本性,懂得知错就改。他一知王进武艺高强,纳头便拜,他用十分阳光的语调恳求拜王进为师。史进个性中实诚的一面打动了王进,于是,在王进的点拨下,他如愿以偿学到了一身全新的上乘武艺。
邻家男孩史进,虽有缺点,但却是被当做励志人物来展示的。他的出场,给人的印象,就像一片阳光灿烂的日子,亮丽、青春,永远给人以梦想。
2.心太软
人这一辈子的经历,就好比做一副拼图,看着那些小小的碎片,大家都希望能看到一幅美的、有影响力的图画。在史进的生活拼图里,他自然也想拼出一副好图画来,但是他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心太软。
容与堂本一百回的《水浒》,到大聚义排座次为止,小说中写史进的事迹主要是三段:第一段从大闹史家村到火烧瓦罐寺,第二段从失陷华州到芒砀山收伏樊瑞,第三段从失陷东平府到杀李瑞兰一家。说起来,史进的人生命运有点像是“竹节命”,总是一段一段的,没有真正的辉煌。
史进最为可圈可点的地方,是大闹史家村一节。此处引出了三个好汉: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这三人本是少华山占山为王的强盗,和史进是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矛盾不可避免地产生了,陈达不顾朱武和杨春的劝告,执意和史进火拼。结果史进被三下五除二将他生擒活捉。朱武杨春失去左膀右臂,按照杨春的意思,就要和史进死拼。朱武却道:“亦是不可;他尚自输了,你如何并得他过?我有一条苦计,若救他不得,我和你都休。”他献上一条效仿桃园结义的苦肉计,即两人上门哭哭啼啼:“你要抓就把我们兄弟三人全抓去吧!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作者: 微笑的鱼丽 2005…7…22 00:17 回复此发言2 率真任情的史进按说朱武这计也不咋的,可见,所谓神机军师的名号也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事后也证明,上了梁山的他淹没在吴用的智慧之下,只不过是吴用的“黄金陪练”罢了。但史进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顺毛驴,偏偏就入了套,中了“英雄”“义气”的软肋。史进当时心一软,不仅没将朱杨二人捆起来,而且还大手一挥将他们全放了。按说,史进放了陈达也就罢了,可随后又收谢礼,与他们常来常往,连三人打劫来的财物也收,这就过于碍着情面跌自己分了。你想,既无当强盗的打算,本身也自知是个清白好人家的孩子,就该检点一下,不该与之交往。史进说起来毕竟只是一个傻乎乎的愣头青,对朱武出的一个馊主意,他不辨好歹就接了招,一头栽了进去,从此以后,湿了手脚,难以厘清。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由于手下的疏忽和叛徒的告秘,中秋佳节之晚,华阴县派两都头将史进住宅包围了。这个时候,史进已是骑虎难下,只好放火烧了庄院,与朱武等人大杀出一条生路逃上少华山。
大闹史家村之后,这时候的史进,已经像做自由落体运动的铁球一样,已经落入有家不能回的境地。这只能归结为他为何总是心太软,以至导致他的人生轨迹偏离了方向,走上了江湖不归路。
3.单纯的糊涂
电影《孔雀》中,姐弟三人在冬天的白雪中来到了动物园。他们都喜欢孔雀开屏,但是又都不再相信孔雀真的会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天开屏。那只不过是他们在各自怀念以往那青涩的青春季节罢了。
我读史进后来的表现,禁不住要激起这般的感伤。史进的亮相曾让人那么的激动人心,那是一个年轻的心灵对明媚前途的憧憬,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在他的青涩年华里荡漾着一种颇为激进的欲望,可最终却因在成长与生活的琐碎中破灭。
金圣叹说:“史进只算上中人物,为他后半写得不好。”确实,史进上了梁山后一直没弄出什么响动,算是被金圣叹抓住了把柄。史进上了梁山以后,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去收伏芒砀山樊瑞项充李衮三人,结果大败,险些中飞刀。可见,人虽还是那个邻家男孩,但是一上了梁山,就无形中多了些中规中矩的匠气,少了在史家村时的那股自由自在的鲜活劲儿。
最为诟病的自然是史进与李瑞兰有染之事。宋江攻打东平府,需要派一个特工人员去搜集情报。史进这时主动向宋江提出由他去做内应:“小弟旧在东平府时,与院子里一个娼妓有交,唤做李瑞兰,往来情熟。我如今多将些金银,潜地入城,借他家里安歇……里应外合,可成大事。”他如此急切的提议,做自己并不适合的内应工作,原因其实不难猜出:一是既为要争功,毕竟他上梁山之后,毫无建树,他不甘心走位靠后半步;二是他眼馋别人扶家带口的,他也想带着李瑞兰去山上风流快活。
可他显然缺乏那种掌控复杂事件的能力,也缺乏有自我保护的意识。来到东平府,找到昔日的,他一见李瑞兰,就把自己此次前来的底细给兜露了出来。说来说去,他还是那个邻家小伙,实诚着呢,心软着呢,一见旧相好就绷不住,张口说了大实话,结果一脚踩到雷区,被李瑞兰出卖,关进了死囚牢,把自己给贡献出去了。
史进由一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少年英雄,突然成为一个嫖娼之客,这事放在梁山好汉身上绝对属于小概率事件。原先看书时比较潦草,没有注意这一节,后来经人一说,才觉得有些蹊跷。好好的一个小伙,竟走了下坡路,让人感觉心理挺别扭的。
关于此事,一些清道夫似的研究者也颇伤脑筋,很想替史进洗涮掉这一段不光彩的经历。有人就说是作者糊涂了,将另一个名为史进的资料加了进来,这史进其实不是那史进。这样的考证听上去言之有理,但是转而一想,难道施耐庵真的会如此疏忽,竟将另一同名之事,张冠李戴在史进头上?其实,我却觉得,这正是史进本性里率真任性的自然流露,是单纯的糊涂,他只想在所有人面前都表达自己的友善,而不忌讳、不掩饰身上的曾有的那些灰黑色。不像宋江之流,已娶个阎婆惜在外,却又遮遮掩掩的说不好女色,反而欲盖弥彰,显得虚伪。
可无论如何,史进由于某些片段的分寸感不好,他原本青春亮丽、任侠使性的天空已渐渐黯淡。生活就像洋葱,一片一片地剥开,总会有一片让我们流泪。读史进的人生经历,正好像那一片一片被剥开的洋葱,最后,让人禁不住的悄然感伤。毕竟,在印象中一直没能改变的,有所怀恋的,还是起初的那个阳光灿烂的邻家男孩,引人为之缅怀,为之惆怅。
2005/7/18
略论《水浒传》中的诗词艺术
一、 中国古典小说的诗化传统
首先说一下这里“诗”的概念。中国古典文学中,从大的方面来看,历来分为“散文”和“韵文”两种文体。其中“韵文”包括我们平常所说的诗、词、曲、歌、赋等等。韵文区别于散文,有一定的格律形式,需要一定的规则。而中国古典文学中的韵文一般以诗词为主,其它的也是来源于诗,实际上是诗的变体。为了表述方便,本文将所有韵文、骈文以及部分对联统称为“诗词”或“诗”。
我们读古典小说,经常会发现里面夹杂着大量的诗词,无论是唐朝的传奇,宋元的话本,明清的长篇小说,都可以看到诗歌的成分。在唐传奇中,元稹《莺莺传》的男女主人公以诗传情,野妖神仙也都会作诗;话本小说中,《碾玉观音》一开头就是11首咏春诗,才子佳人也少不了用诗来表达爱情;明清小说体制宏大,更是容纳了极为可观的诗作。四大古典小说中都有大量诗词。甚至早在战国时期,《穆天子传》中,西王母就曾经和《穆天子》以诗对答。
我们知道,中国小说作为一种文体在没有独立之前,诗歌已经有了相当漫长的发展历程。它讲究的是格律的工整,各种表现手法已经成熟。在中国古典美学中,诗学的地位是最高的。而中国古典小说在当时地位低下,《汉书·艺文志》说:“诸子十家,可观者九家而已。”他排除的恰恰是小说家。可见当时的小说是不入流的。为此,小说家和民间说书艺人就常常在小说里插入一些诗词,天真的认为这样小说就沾了些正统文学的光,提高了地位。这样一来,诗歌中那种涵涵浑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情到而理不到,意到而笔不到,感觉到而不易用语言符号概括出来的美感力量自然不可避免的影响到其他文体,使它们变得和诗歌一样,不重理性分析而重情感活动。
小说的包容性很强,作为一种后起的文学样式,当然很容易借鉴已经成熟的文体的表现手法。由于诗歌是文学的至尊,许多小说作者为了提高小说的地位,在小说中夹杂大量诗歌。这正是中国古典小说诗化最主要的表现。许多小说家同时是一位诗人,在文学史上也同样有不少大诗人直接参与小说的创作,如唐朝的元稹,沈亚之等等。
同时,小说追求的是典型,诗歌则追求意境。中国古典小说十分善于把意境的创造和典型环境的描写彼此交融起来,使得小说里的环境描写不仅仅象西方小说那样只揭示人物生活的时代本质或故事的具体时空,而且还可以做到寄情于景,寓情于景,融情于景,做到景物和场面描写饱含诗情画意。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中说:“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情溢于海。”《聊斋志异》中的丝风滴雨,虫声树影;《西游记》中的山水洞天,仙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