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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更改的日常生活过程正如我们看到的,这个过程反过来又干扰和妨碍了生物的生命过程的循环。如果不是因为存在这种能阻挠生命延续,并能促使新事物不断产生的本能这种本能是行动本身固有的,它就像一个一直在那里的提示器,提醒人们尽管人固有一死,但他的人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新的开始,那么人走向死亡的生命期限就会不可避免地使一切带有人性的东西遭到毁灭和破坏。然而,从自然的角度看,就像生命跨度的直线运动好像偏离了循环运动的普遍自然法则一样,从看上去好像决定世界进程的自发过程的角度看,行动似乎就像一个奇迹。用自然科学的语言来说,这就是〃惯常发生的无限的不可能性〃。事实上,行动是人创造奇迹的一种本能,就像拿撒勒人耶稣洞察这种本能的能力在起源和开创性方面都能同苏格拉底洞察思想的种种可能性的能力相媲美,他肯定非常清楚地当他把宽恕的力量比作更一般的、创造奇迹的力量,对两者等量齐观,并将其置于人所能及的范围时了解的那样。
将世界(人类事务领域)从其通常的、〃自然〃的毁灭中拯救出来,这个奇迹最终出于这一事实行动的本能从本体论上来说是根源性的。换言之,这就是新人的出现和新事物的开始,就是人们一诞生就能进行的行动。只有这种能力的充分实践才能赋予人类事务以信心和希望,而这两者是古希腊人完全忽略的人的经历的本质特征。他们将保持信心,视为一种非同寻常的、不太重要的美德;把希望看成是潘多拉匣子中幻想着的种种罪恶中的一种。《福音书》用几个词宣称的〃大喜讯〃〃一个孩子已降!临我们中间〃,可能是对世界抱有的信心和希望的最荣耀、最简洁的表述。
《人的条件》
汉娜·阿伦特著
第六章 VitaActiva与摩登时代
他发现了阿基米德支点,但却用它来支撑自己;看来他只是被允许仅仅在这一条件下发现这一支点。
弗兰兹·卡夫卡
35.世界的异化
现代史的开幕发生了三件大事,这三件大事决定了现代的特征:美洲大发现以及随之而来的全球开发;宗教改革,通过扩大基督教会和修道院的财产,宗教改革开始了一个个人剥夺财产和社会财富积累的双重过程;望远镜的发现以及从宇宙观点来思索地球本质的新科学的发展。这些事件并不能被称为现代事件,因为我们是在法国大革命后才知道这些事件的。尽管不能用任何因果关系链来解释这些事件,因为没有哪一事件可以以此来解释,但它们仍在持续不断地发生,在这一过程中存在着先例,并可以叫出先驱者的名字。然而,所有这些事件并没有展现其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的潜流突然奔发的古怪特点。一些我们与之相联的名字伽里略、马丁·路德以及一些大发现时代的伟大的航海家、探险家、冒险家仍然属于前现代世界。此外,对新发明的奇怪的怜悯,17世纪以来几乎所有伟大的作家、科学家和哲学家死死咬定他们看见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想到了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所有这些在他们那里都不能找到,甚至在伽里略那里也找不到。这些先驱者并非革命者,他们的动机和打算仍然深深地扎根于传统之中。
在他们的同代人看来,这些事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发现从未听说过的大陆和从未梦想过的海洋;最令人扫兴的是宗教改革带来的西方基督教的无可挽回的分裂,以及这一改革固有的对东正教的挑战和对人的灵魂安宁的直接威胁;当然,最不显眼的是人类早已储藏颇丰的工具库里新添的一种新器具(除非不看星星),尽管它倒是从未有过的第一种真正纯科学的器具。不过,如果我们能像衡量自然过程一样衡量历史的势头,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发现,一些最初最不引人注意的东西,即人类发现宇宙的最初尝试,却具有不断增长的冲劲和速度,直至它不仅使地球表面的扩大(这一扩大只能在地球自身的范围内找到其最终的界线),而且也使显然无止境的经济积累过程显得黯然失色。
但这些仅仅是猜测而已。事实上,新大陆的发现、丈量其土地和测量其水道花费了好多世纪,只是在现在才刚进入尾声,只是在现在人类才完全有了其世间的居所,才把对以往年代具有诱惑力且禁锢的无边无际的地平线尽收于一个地球,他对这一地球的壮观轮廓和表层的了解之详细,一如他了解自己的掌纹一样。正是发现了地球上巨大的可得的空间,才开始了人所共知的地球的收缩,直到最终在这一世界(虽然它是现代的产物,但与现代世界绝非一致)中,每个地球上的居民成为其国家的居民。人们现在居住在一个地球般党的不断扩张的整体中,在那里,甚至距离这一概念(它在部分的最完美的不间断的连接中仍是固有的)在速度的大举进攻面前俯首称臣。速度征服了空间,虽然这一征服过程在一人同时在两处出现这一无法征服的界线上受到了局限,但它已经使距离变得毫无意义,因为人类生命中毫不起眼的部分年、月,甚至周对于到达地球的任何一点再也不是所需的长度了。
当然,对摩登时代早期的环球旅行开拓者的目的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一终结的过程更相异的了;他们拓展疆域,而不把它缩小成一个球,当他们呼应远方的召唤时,他们并不打算举步不前。只有事后认识的智慧才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一个物体可以衡量,那么它不可能是无限的,每一次调查将一段距离内的东西集中起来,因而将广漠的距离缩小到了方寸之间。这样,摩登时代早期的地图和航海图预示了技术的发明,通过这些发明,地球上的空间变得伸手可及。在铁路、轮船和飞机将空间缩小、距离拉近之前,已经存在着这种更大、更有效的收缩,它来自人类头脑的调查能力。人类的头脑使用数字、标志和模型,可以将地球的实际距离浓缩和丈量到人类的自然感觉和理解的大小。在我们知道如何围绕地球运行,如何界定人类日常居住的范围之前,我们已经将地球搬进了我们的居室,任由我们的手触摸,并在我们眼前旋转。
这一事件还有另一方面,正如我们将看到的,这一方面更重要。只有当人们从纷繁的杂事和对眼前的考虑中摆脱出来,与任何事情保持一种距离,人类的调查能力才能发挥作用。他与周围的世界距离愈远,就愈能进行调查和衡量,愈少将尘世的俗气留给自己。这一事实…一地球的变小,这是飞机发明的一个结果,即使地球表面连成一体的结果对一般现象来说,就像一种象征,它只有不惜在人和地球之间设置一个距离,使人相异于他周围的尘世,才能使地球的距离缩短。
马克斯·韦伯甚至在〃内在世俗的禁欲主义〃的名义下将其指称为新资本主义精神的内在源泉的宗教改革,这一完全不同的事件最终以相似的异化现象直面于我们,这一事实也许是令许多历史学家很难不相信鬼怪、恶魔和时代精神的巧合之一。令人炫目和困惑的是截然相异中的相似性。这一内在世俗的异化,无论在动机还是内容上都与地理大发现固有的地球和对地球的征服无关。此外,马克斯·韦伯在其著名的论文中指出的这一内在世俗异化的历史事实,不仅在来自路德和加尔文恢复基督教信仰的不妥协的外在世俗性的新的道德中表现了出来,而且也在(尽管在一种截然不同的水平上)征用农民的土地上表现了出来,这是一种没收教会财产的意想不到的结果,因而也成了封建制度崩溃的最重要的因素。当然,去猜测我们的经济进程若无这一事件其影响促使西方人进入了这样一种发展,在这一发展中,所有的财产权都在其没收的过程中被摧毁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其生产过程中消耗殆尽,世界的稳定在一种不停的变化中遭到了破坏会变得怎么样是没有根据的。但是,这些猜测在其提醒我们历史是一个一系列事件而非暴力或可预测进程的思想的故事这一程度上还是有意义的。当把这些猜测作为反对现实的观点,并认为这些猜测具有实证的可能性和逻辑性时,那么这些猜测便是没有根据,甚至是危险的,因为就定义而言,这些猜测的数目不仅是不确定的,而且它们也未涉及事件的具有实质性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并以花言巧语对这一缺陷加以弥补。这样,它们仍然是一种纯粹的幻觉,不管它们的风格是如何缺乏想像力。
为了不低估这一过程在数世纪几乎一帆风顺的发展之后已经具有的势头,最好对战后德国所谓的〃经济奇迹〃(只是在一种过时的参照框架看来是一种奇迹)作一反思。德国的例子明白无误地表明,在现代条件下,剥夺人民、摧毁物质、蹂躏城市会变成一个不仅仅是恢复过程,而且也是较迅速和有效地积累财富的过程的强有力的刺激因素,只要这一国家的现代化程度达到足以根据生产过程来作出反应。在德国,彻底的破坏取代了蔑视世间一切东西的这一无情过程,成了我们现在身居其中的剩余经济的标志。其结果几乎如出一辙:繁荣兴旺(正如战后德国表明的)并非来自物质产品的极大丰富或任何稳定的和赋予的东西,而是来自生产和消费这一过程本身。在现代条件下,不是摧毁而是保存招致了毁灭,因为保存的东西的坚固耐用是倒转过程的最大的障碍,这一过程迅速的、不停的所得仅仅意味着其所得地方的不停地所失。
在财产权(与财富和占用不同)意味着共同世界的私人占有性分享,因而成了人的世俗性的一个最基本的政治条件之前,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基于同样的原因,剥夺和世界的异化不谋而合。以戏剧中所有演员的动机为背景的摩登时代是通过使部分阶层的人疏远这一世界作为其开端的。我们倾向于忽视摩登时代这一异化的重要性,因为我们通常强调它的世俗性,并以尘世来指出世俗性这一用语。然而,世俗化作为一种有形的历史事件,只不过意味着教会和国家、宗教和政治的分离。从一种宗教的观点来看,这意味着回到早期基督教的这一态度〃将消撒的东西给予悄撒,将上帝的东西给予上帝〃,而不是丧失信仰和神的超然存在,或对这一世界的东西的一种新的、浓厚的兴趣。
信仰的现代丧失从根源上说并非是宗教的它不能追溯到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这摩登时代的两大宗教运动它的范围绝非局限在宗教领域。此外,即使我们承认摩登时代是以神的超然存在,以及而后信仰的突然的、令人费解的黯然失色作为其开端的,它也决不意味着随之而来的这一丧失将人扔回到这一世界。恰恰相反,历史事实表明,现代人并未被扔回这一世界,而被扔回到其自身。自从笛卡尔以来,现代哲学中最持久的趋势之一,以及对哲学的最具独创性的贡献,便是对自我(有别于灵魂或一般的人或人类)的独占性关怀,并试图将所有的经历幼;上这一世界以及其他的人类)缩减到一种人与其自身之间的经历。马克斯·韦伯有关资本主义起源的发现的伟大之处,恰恰在于他表明,一种庞大的、严格来说是世间的活动,在不关注这一世界或不享有这一世界的欢乐的情况下是可能的,而且这是一种其最深的动机是担忧和关照自己的活动。
剥夺,对部分人群在这一世界上的位置的剥夺以及他们直面生活的巨变,产生了财富的原始积累,并有可能通过劳动将这一财富转变为资本,所有这些东西一起构成了资本主义经济兴起的条件。这一由剥夺开始、由剥夺成为其来源的发展会导致人类生产力的巨大增长这一点从工业革命数世纪之前一开始就非常明显。勉强糊口的新的劳工阶级不仅处于生活必需品的逼迫之下,而且在这同时也被并非直接来自这一生活过程本身的关心和担忧所疏远了。历史上第一个自由的劳工阶级在其早期阶段要解放的是〃劳动力〃中固有的力量,即在生物过程的纯自然的丰富性中,这一力量就像劳动这一所有自然的生殖力一样,产生了平衡老年人的人口剩余。将这一摩登时代之初的发展与以往相似的状况区别开来的是剥夺和财富积累并求简单地产生新的财产权,或导致财富的全新分配,而是又回到了产生进一步的剥夺、更大的生产力和更多占用的过程之中。
换言之,劳动力的解放作为一个自然过程并未停留在局限于社会的某些阶级上,占用并未因需要和愿望的满足而终止。因此,资本积累并未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