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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刚才那个胖女人长得一样是吧?”
“嗯,是有点儿一样。”
什么东西戳在我那包上,我觉得不是手指,而是那男医生拿在手中的铅笔。
我不禁咧了下嘴,说轻点儿轻点儿,很疼呢!
那女医生说:“别这么娇气,忍着点儿!”
那男医生说:“就是的!我用的是带橡皮这一端,又不是带尖儿那一端!”
我说:“医生,能否请教一个问题?”
男医生说:“只要不是无理取闹,你但讲无妨。”
我问:“咱们的祖先,也就是类人猿都不长尾巴,怎么咱们那地方,也就是我长包的那地方,偏偏叫尾骨呢?”
女医生首先替男医生恼了:“叫你不要提无理取闹的问题,你还偏提!不明白重新上学去!”
男医生则笑出了声儿。他说:“重新上学也未见得就能有老师向你解释这一点,还是让我告诉你吧——因为……”
被撇在那儿干等着的小伙子抗议了,说怎么他的病就那么特殊啊?非得两个医生都凑过去?我那儿也长了个包,比他的还大!包面前应该人人平等!……
于是两位医生瞪目相视。
结果那男医生对我提出的问题也没给个明白的说法。
我离开时得到的东西和老苗的老婆是一样的——一张切片检查预约笺。
我猜那急性子的小伙子得到的也不见得比我和老苗的老婆得到的值得庆幸。
正所谓包面前人人平等……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两个男女外星人。男的照例叼着一支烟,也不知从哪儿搞的,照例地吐制成一幅幅五颜六色缤纷绚丽的“国画”。仿佛他对地球上产生好感的东西就是烟和中国国画似的,而那女的照例并不恶意地盈盈笑着,她的笑使我感到有一种顽皮的意味儿。
她问我是不是到医院里去看过病了?
我诚实地回答是的。
又问是不是以为自己生了某种癌?
我诚实地回答是的。
她就笑得更顽皮了。随即又表情郑重起来,说你不必恐惧。不必怀疑是癌。只不过你要长出尾巴了。在以后的一个月内,每多一句谎言和假话,便会多十个长出尾巴的人,我们的惩罚是温和的。并不打算对你们构成什么伤害,无非是企图使你们因自己长出了尾巴而感到羞耻。你们地球人不是讲一回生,两回熟,三回见面是朋友吗?我们再见一面就是朋友了。所以我们决定优待你……
我大喜过望。我说你们要赦免我吗?
她爱莫能助地摇头说赦免是不可能的。但允许我任选一种尾巴。禽类的也罢,兽类的也罢,只要我按自己的喜欢选了,不久就会长出那样的尾巴。
我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再说多少争取赦免的话也是白扯。倒显得自己太缺乏自尊了。于是我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那我就希望有一条老鼠的尾巴。
“老鼠?也就是你们地球人叫作耗子的那种……讨厌的小东西的尾巴?……”
她显出大为费解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买主,她是一个卖主,面对她热忱向我推销的种种好货,我却都不稀罕,偏偏要买她最差劲儿的,自己都不好意思摆在明面儿的劣品似的。
我说:“对。我喜欢耗子尾巴。耗子尾巴非常可爱。”
她说你不再考虑考虑了?真的决定了?
我点头说不再考虑了。真的决定了。
而她的男伴儿,这时就显得不耐烦了。插言说既然他喜欢,既然他觉得非常可爱,那就让他长出一条耗子尾巴吧!
其实我有我的主见,我为自己选择耗子尾巴,乃因耗子尾巴细小,便于隐藏罢了。而我一向又是极怕耗子的。
她凝视了我几秒钟,替我感到遗憾地说:“那么你会如愿以偿的。希望一条耗子尾巴能给你带来乐趣!”
她说完,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他们就一同消失了。
妻这时醒了,问我在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
荒弃的家园(26)
我说不是在自言自语。是那两个男女外星客又来滋扰我了。
妻没好气他说我看是你又犯神经病了!真不该把你从精神病院接回来!
那时那些“国画”还没消散。山啊,水啊,花啊,树啊,在黑暗中烁烁闪光。如同舞台上的激光布景似的。
妻面向墙壁,朦胧中说完又要睡去。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指着说:“你看嘛!……”
“呀!呀!我的上帝!……”——妻一下子坐了起来,目瞪口呆。又一下子缩进被窝,再也不敢露出头,身子在被下瑟瑟发抖……
我说:“事实胜于雄辩吧?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好戏还在后边呢!”
早晨我冲澡,喊儿子送递一块肥皂——儿子探身浴室,手拿肥皂,瞧着我仿佛瞧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儿子突然尖叫一声,将肥皂扔在地上,一屁股跌坐于浴室门外。
我听到妻赶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听到儿子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不是爸爸!他……是……是耗子精变的!……”
我下意识地往身后一摸,摸到了一条湿漉漉的,尺把儿长的细尾巴。扭着身子看,见是灰黑色的,尾巴尖儿苍白。分明的是一条老耗子的尾巴!没料到,他们说给我,仅仅一夜之间我就他妈的有了!
浴室门又被推开一道缝,我看见了妻的一条脸,和一双由于惊恐而瞪大的眼睛。妻窥视到的,当然是我扭着身子看自己尾巴的情形。
“呀!呀!我的上帝!……”
显现在门缝间的妻的那一条脸一晃,她就要晕倒。
我顾不上“欣赏”自己的尾巴,赤身裸体跃出浴室,扶住了正往后倒的妻。
她定了定神,猛地推开了我。
她嚷:“别碰我!我讨厌耗子!”
我说我也不是耗子呀!我只不过长了一条耗子尾巴嘛!
儿子也嚷:“我更讨厌耗子!我不要一个长耗子尾巴的爸爸!”
于是妻扯着儿子躲入一个房间,关上门伤心哭泣。
我没心思接着冲澡了。匆匆擦干身,匆匆穿上衣服裤子。
这时有人敲门。开了门,是老苗,一副魂不守舍、蔫了巴唧的样子。
我也惊魂甫定,强装若无其事,将老苗客客气气地让入客厅。
他一坐下便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我说道的什么歉啊?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
他说我现在相信你神经没毛病了。相信你汇报的那些情况了。
我问他怎么又相信了呢?
他说你摊上的,我老婆也都摊上了。而且,她已经长出了尾巴!
“尾巴?她长出的是什么尾巴?”
“孔雀!孔雀尾巴!那两个外星来的狗男女优待她,允许她选择。你知道的,她这女人虽然丑,却最爱臭美!所以她就选择了孔雀尾巴!现在她身上终于是有了美点了,她居然将裤子后面开了个口。为的是将四柄刚长出来的孔雀尾翎露出来……”
我安慰地说:“老苗哇,女人嘛,既然被优待有选择的权力,十之八九总要选择漂亮尾巴的。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裤子后面开个口,不失为机智的做法嘛!孔雀尾巴多大呀,渐渐长丰美了,后边不开口,又怎么穿裤子呢?……”
一想到老苗那肥壮庞大体如河马的妻子,身后将拖着一条孔雀尾巴,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老苗立刻又为自己大发其愁了,他说他屁股后面也长出包来了。他抱怨那两个外星男女太没有政策观念太不公道了,凭什么只显形给他老婆看,就不显形给他看呢?凭什么优待他老婆选择的权力,就不优待他选择的权力呢?好歹的,他在地球上也相当于一位正局级干部,在家里是户主!而他老婆退休前只不过是一名普通打字员……
他的话中,流露出对自己老婆的明显的嫉妒。
我说老苗哇,话不能这么说,理不能这么讲,人家外星人,是没有什么“官本位”思想的,也是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不良意识的。人家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老苗眼泪巴碴地嘟哝,没我选择的权力,那我要是长出一条鳄鱼尾巴呢?
我说哪儿那么巧的?地球上尾巴千万种,怎么偏偏你会长出一条鳄鱼尾巴呢?我猜你可能会长出一条松鼠尾巴。不大不小的,毛茸茸的,人见人爱不是?
但我心里其实巴不得他长出一条鳄鱼尾巴。不是因为他多么坏,我恨他已旷日持久。他这人并不坏。老好人儿一个。处世谨小慎微,树叶落下来都怕砸脑袋。我巴不得他长出一条鳄鱼尾巴仅仅因为我渴望瞧他笑话。有时候好人也渴望瞧好人的笑话。
老苗不堪心理重压地说,唉唉,咱们不谈尾巴问题了,听天由命吧!但是趁我们这座城市的人还没都长出尾巴来,我们应该去向市里汇报对不对?我们不能丧失了这一份儿责任感对不对?
我笑了。我说老苗你自己去吧!我的责任感已经尽过了嘛。不愿再尽第二次了。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反正我他妈的已经长出尾巴了,才不为拯救别人出谋献策呢!如果我还没长出尾巴,那么拯救别人的同时也等于在拯救自己,开动脑筋出谋献策还值得,现在有好主意出台对于我也为时晚矣了!我干吗只为别人动那份儿脑筋哇!包面前人人平等。尾巴面前人人平等!全市人一天工夫里都长出各式各样的尾巴我才高兴!……
荒弃的家园(27)
老苗似乎看出了我心里在怎么想,从兜里掏出一份昨天的晚报递给我,指着一条通栏标题让我看。
那通栏标题是——
少女轻生为哪般
小小尾巴何所惧
内容是报道一名十七岁读高二的少女,学校里品学兼优的“三好生”,因为长出了麻雀尾巴,烦恼无穷,憋闷在心里又不好意思对外人讲,甚至对父母也难以启齿,终于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咱们得救救孩子,是不?”
老苗始终在注视着我。我听了他的话,不禁看他一眼,见他满脸的真诚,语调中流露着央求。毕竟是个好人,毕竟是个当领导的,关键时刻,就显出基本品性来了。觉悟总是高出我一大截的。“救救孩子”四个字,顿时打动到我心里去了。是啊,想必许多大人已和我和老苗一样因习惯于说假话而长出了尾巴或正在长出尾巴,不能让孩子们也从小就长出各式各样的耻辱的尾巴啊!……
我们正欲出门,电话响了,是小邵从市委打来的,说曲副书记希望能立刻见到我们,越快越好……
曲副书记和我握手时,极其歉意地说:“看来是我犯官僚主义了,对你书面反应的情况不但没引起足够的重视,反而以为你得了精神病!谈谈吧。详细谈谈吧!……”
落座后,小邵对我耳语,那跳楼的少女,竟是曲副书记的亲侄女,从小在他呵护下长大的一个侄女。
我这才发现曲副书记表情悲伤得很。
其实我心中早有对策,既然市领导当面道歉了,表示引起足够的重视了,我便毫无保留地,有理有据地谈出了我希望采取的应急措施。
我谈时,老苗不停地在沙发上扭动身体,屁股底下坐了一把图钉似的。小邵也那样。一会儿歪着身,一会儿欠着身,一会儿咧嘴,一会儿皱眉,分明的不知怎么坐才好。我猜他一定是已然长出了某种最娇嫩的,碰不得更压不得的小尾巴尖儿……
我谈完,曲副书记表扬道:“好。谈得很详细,不但汇报了极有价值的情况,还贡献了应急措施。如果我说了算,将来是要为你在市中心广场立塑像的!……”
我知道,正因为他说了不算,所以才说。
他紧接着要向市里的其他几位领导汇报,建议召开紧急市常委会议,我和老苗也就不再耽误他的宝贵时间,立即告退……
老苗和我在路上走着走着,猛地站住,表情大为古怪。而我同时听到他身上发出哧啦的一声。
我急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地说不好!一只手欲朝身后摸,刚背到身后,却又没敢摸,缓缓地又收回到身前了……
我问长出来了?
他哭丧着脸点点头。说我自己不敢摸,你快替我看看,长出的是条什么尾巴?
我绕到他身后一看,一条半尺多长的骨甲状的扁平尾巴,撑破他裤子暴露了出来,正微微晃着……
什么尾巴什么尾巴?
我一时不知怎么告诉他。
那也得告诉他呀!
我吞吞吐吐地说,老苗,说实话显得我这人对同志太缺少温暖,也怕刺激你的心理,可我又不能说假话骗你,骗得了今天骗不了明天,你千万镇定点儿,让我小声告诉你——您长出的真是一条鳄鱼尾巴呢……
老苗倒吸一口气,差点儿晕过去,我急扶住他……
到晚上,我的老鼠尾巴已经长到两尺长了,妻将我所有裤子两边的兜儿都剪开,为的是我可以把尾巴卷起来,塞到裤兜里。妻一再提醒我,以后钱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