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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也不发火了,甚至非常理解了……
有些个夜晚,卓哥也会对他的新娘子主动亲爱。她毕竟是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毕竟也同样是一个情欲尚旺的女人,毕竟,并不丑到令他厌憎的程度。公平论之,就四十来岁的女人而言,细细端详,她属于品贤貌端的那一类。他对她的主动亲爱,更多的成分是感激体恤和赎罪与报答。她明白这些。对他的主动亲爱,并不避拒,并不反感。因为那也是她自己求之若渴的。相反,只要是他主动,她必次次回赠以十倍的温柔,百倍的缠绵。对卓哥说来,和这女人的亲爱,与和小琴的亲爱相比,真是另有一番深厚的领略在身体,另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
那女人似乎企图从新妇的角色中抽身隐退似的,只不过这是她一时期内难以彻底做到的罢了。对卓哥她依然的那么体贴入微,那么关怀备至。她似乎打算由新妇的角色渐渐过渡到一位慈母的角色。她的体贴和关怀发乎于心,有时也通过于性,那就是在卓哥主动对她亲爱之时。因为她深知,其时正是他被满腹沉重的忧思和愁怕压迫得极端脆弱之时。那时的卓哥,是以别的任何方式都安慰不了的啊!在她打算角色转换的过渡中,她回赠她的小丈夫的枕上温柔被底亲爱,其实好比是供他也供自己落脚踏着过河的石樽……
下雪了。
这是一场南方罕见的大雪!
卓哥清早起来,但见触目皆白。紫薇山披了件白斗篷似的,这里那里,一道道一条条雪飘不进去的石隙岩缝,被衬得异常明显,如同白斗篷熨不平的褶皱。山上落光了叶子的树木,昨天望去还精瘦精瘦的,一夜之间都变得白胖白胖的了。挂着雪挂的树冠,美丽而肃穆。紫薇村里,一片片房舍的瓦顶也都变白了。整个村子似乎陷到洁白的世界中去了。只有房檐,和一些门窗的框子,从白中显示出一些长的短的,横的竖的黑线段,证明紫薇村仍确实存在着……
“下雪了!下雪了!哎,你快起来看啊!下雪了!”
卓哥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雪,兴奋得孩子般地大呼小叫。他抓起两把雪,攥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雪团,用力抛过红磨房顶。他的红磨房的外墙,那一种红色在满世界的洁白中,是被映衬得更深更凝重了。在红磨房的后面,一段紫薇河的河面上,也积满了厚雪。河水负着化不了也封不了河的厚雪,无声无息地缓缓流淌。一段段白从他眼前移过,像一条白色的巨蟒无声无息地游走着……
他张大嘴,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那么清新,直沁肺腑。于是以往满胸的忧思和种种愁怕,顿时全被冲淡了似的……
他操起扫帚便扫雪。将红磨房前场地上的雪扫尽,弃了扫帚一头闯进屋,又是一阵大惊小怪:“好大的雪哟,半尺多厚!你快出去看看吧,把个世界都改变模样了!”
他女人正坐在床上穿衣服。
她冲他笑笑,无动于衷地说:“不就是下雪了吗?瞧你也值当的!”
他嘿嘿地憨笑了,一个劲儿搓他那冻红了的双手。
红磨房(22)
“冻手了?”
“嗯。冻木了。”
“活该!冻手还扫?来,我焐焐你手……”
他又嘿嘿憨笑了,犹豫着。
“快过来呀,趁我还没穿上衣服……”
他见她敞开衣襟执拗地期待着,不忍却意,只得走到了床边。
她抓住他双手,用衣襟护掩住,紧焐在自己胸怀那儿……
她说:“磨架子开始摇晃了。我已经把大锤修好了,今天我上山砸下几片石头,咱俩把磨架子垫稳吧?”
他说:“这活儿怎么能让你干呢?天冷雪滑的,摔了你怎么办?”
她笑了,柔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亏得你也有心里装着我的时候……”
他瞧着她愣了片刻,瞧得她有些难为情起来,绯红了脸,低垂下头去。
她说:“我皱脸苍皮的,你这么瞧着我干啥?”
他忽然从她怀里抽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大彻大悟似的说:“细想想,我卓哥真是太对不起你,也太难为你了!过几天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小琴,我们不能再那么的了!我卓哥与其暗中爱她,莫如从此公开地保护她啊!紫薇村哪一个人若敢再欺负她,便是我的仇敌!……”
她仰起脸,和他眼睛对视着眼睛,信誓旦旦地说:“我也要那样。”
“以后我要收敛了一颗心,只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人好,我再也不嫌你了……”
“这又何必……你和她,都要给我段日子才行。我会甘心情愿地成全你们的。只要我肯成全你们,谁也挡不住你们做夫妻不是吗?”
“真的?”
“真的。”
“我太傻,太傻!以前我要也像你这么想,事情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儿!我和小琴,会感激你一辈子的!包括我们的儿女,我们也要嘱咐他们,不忘你对我们的成全……”
“真的?”
“真的!”
“那我也就知足了。总算不白和你结婚一场……”
于是她更依恋地偎在他怀里……
于是他更紧更紧地抱住她的身子,并俯下头,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脸……
由于天冷了,他已多日未见到小琴了。他真希望立刻就能见到她,将怀中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她……
突然,红磨房的门从外面被什么东西所撞击,发出很大的声响。紧接着,又有什么东西扑通倒了进来。
卓哥对他媳妇说:“快穿好衣服,别冻着。”他轻轻推开她,急转身迈出屋,却见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卧在地上。卓哥认出她不是别的女人,正是小琴,心中暗吃一惊。
小琴被扶起后,不待他开口问什么,双手紧紧抓住他前衣襟,张皇万分地说:“卓哥,弟!快!……快跟我逃!……”
他连问:“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小琴浑身乱颤,双唇抖抖的,竟不能再说出话来。她双眸扩大,满眼的恐惧,仿佛将有一百条恶犬随即追赶而来,会顷刻把她撕咬成万千碎片儿似的。
“究竟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
卓哥双手抓在她双肩上,边问边摇晃她。
小琴嘴唇又抖了半天,终于吐出四个字是——“我杀人了……”
卓哥这才发现,她脸上溅着血点子,衣上也被一片片血迹所湿!
“你?……你!……”
“我把刘家两口子,村长和治保主任……全杀了!……”
卓哥破开她抓在自己前衣襟的双手,猛一下推开了她,一边绕着她转,一边上上下下地看她……
尽管她脸上身上有血,他还是不能相信她会杀人。他以为她受了某种大的刺激,神经暂时有些错乱……
天将明未明之时,小琴在睡梦中被人蹂躏醒了。她挠在那人脸上的手,顺势在他下巴上抓住了一缕胡子,顿时明白是刘家男人。她挣脱身,跃下床,扑到门前,却推不开门,逃不出去。门从外边被顶上了……
“小琴,我知道治保主任的男人死在你手上!村长也知道。治保主任也知道。还有我女人,我们都知道的。只不过不举报你罢了。今天你若从了我,此后没人再提那件事。不然嘛,可就没你的好下场了……”
刘家男人一边说,一边向她逼近。朦朦胧胧的微明里,他赤裸裸一丝不挂的瘦高身子,看去像具活骷髅……
他的威胁之言,使她心生疑虑,身子紧往门上贴,不敢喊叫,只有进行无声的自卫。但是自卫的意念已被击垮,那反抗也就很容易地被制伏了。他终于将她拖到床上,压住了她。当他从她身上剥下了最后的遮羞的东西,她的手探入枕下,摸到了一把剪刀。她早已看出他对她不怀好意了。那剪刀是专门备下为了对付他的。不成想果然到了用得着的时候……
她的手从枕下猝出,剪刀刺入他前胸,深及剪柄。他连哼都没哼一声,缓缓歪倒。那时刻她仇恨顿增,拔出剪刀,接连猛刺……
她穿上衣服穿上鞋,弄开门,溜到厨房,又将一把菜刀操在手里。杀念既萌,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着菜刀,悄悄溜进了卧房……
刘家女人和村长,淫乱够了,正交臂叠股地说着话儿。
村长说:“嫩蕊儿娇瓣儿的一朵鲜花儿,我这当村长的眼馋心惦有日子了,到如今也没时机得手,倒便宜你那瘦男人,让他采了头遍了!”
红磨房(23)
那女人说:“呸!搂着人家在怀里,刚刚还在人家身上可劲儿癫狂了一通,这会儿却当人家面儿说这种话!也就是我呗,换个女人,不一脚把你踹下床才怪了呢!”
村长就笑起来。
那女人又说:“让他先采头遍,还不是为你好吗?再野烈不驯的小女子,被随便哪个男人揉搓过了,对自己的身子也就不那么在乎地护着了。以后还不就由着你爱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哇?你是大村长,你如果得手不遂,被她满村张扬开了,你的威望不就完了吗?咱紫薇村百年悠久的好名声不也完了吗?”
村长心悦诚服地连夸她想得周到。
那女人问:“我和治保主任,到底哪个女人味儿足?”
村长说:“都足哩!都足哩!”
那女人又问:“你呀,除了我和她,究竟还暗中勾搭着几个女人?”
村长就又笑起来,不肯交待。
那女人非逼他说不可。
村长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话:“我这么告诉你吧,只要咱紫薇村百年悠久的好名声不被毁坏了,男女偷情养奸的事儿又算什么?全村私通遍了,哪怕人人清楚,只要人人不说,凭咱们紫薇村百年悠久的好名声,也会遮得严严密密的!百年悠久的好名声可是咱的宝哇!所以,我这当村长的,还有你们,到什么时候都得维护着它!没了它,咱们可就都像这会儿一样光腚赤拉的了!……”
于是那女人也笑了起来。
小琴那刻已潜至床前,早已听得七窍生烟,两眼喷火!她倏地站起,一刀砍下,但听咔嚓一声,那女人的头被斩下,掉在地上。村长还没来得及坐起,早已劈面挨了一刀!
那一时刻的小琴,被仇恨通身燃烧,已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没什么两样了。她见村长的手脚仍在扑腾,补砍一刀,村长的头也从床上滚落地上了……
小琴仍不解恨,将菜刀往怀里一插,离开刘家,直奔治保主任家。也是那治保主任命里该亡,她一路竟没遇见一人。治保主任自从丈夫死了,将儿女送往娘家,独守空宅,为的是与村长暗中勾搭方便。小琴骗开了门,也不发话,当头一刀,几乎将对方的头劈成两半!刀柄被夹在对方鼻子那儿。对方的两眼从眉心被剁开,瞪了她片刻,头夹着刀转身夺门而逃。逃在街上,没几步,便仆倒了……
卓哥的媳妇,不知何时,已从里间走到外间来了。
她举起手臂,无言地向卓哥指了指外面。
卓哥和小琴一齐看时,见许许多多的村人,手持棍棒和各类器械,正四面八方地朝红磨房包剿而来……
卓哥的媳妇,忙去关了门,下意识地用背抵着,仿佛那样就能保护住两个欲逃难逃之人似的……
小琴猝发一阵冷笑。笑罢,一步步走到卓哥跟前,双手捧住他脸,惨然落泪。
她盯着他的眼说:“弟,姐不该一时昏了头,往你这儿跑。姐可不是成心连累你啊!”
卓哥只叫出一声“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搂抱住她号啕大哭。
外面人声嘈杂。分明的,红磨房已被团团围住。只不过没谁有胆量闯入罢了。
小琴是早已打定了什么主意了。她挣脱了卓哥的搂抱,跃身蹿到墙角,捧起一只盛卤水的坛子狂饮起来。其形其状,如饮琼浆……
卓哥终于从骇愣中省过神儿来,扑上前夺那坛子时,坛子已从小琴手中落地破碎。满满一坛子卤水,竟被小琴喝下去一大半!
卓哥的媳妇,不忍再视,紧紧闭上了双眼……
卓哥将痛苦万状的小琴搂抱于怀,泪如雨下,三声号啕夹着一句话语:“姐!姐!姐呀!都是我卓哥害了你!姐你虽然杀了人,你仍是我卓哥爱的姐!我卓哥的罪,只有来世赎,姐的情爱,也只有来世报了!……”
小琴扭动着身躯断断续续地说:“弟……快,快……好弟,姐……求你!……帮姐……快死!姐身子里……烧得受不了啦!好弟,快帮姐死呀!……”
那卓哥用衣袖擦了擦泪眼,目光四处寻找,瞥见了磨盘上昨天修磨的凿子。他将它抓在手里了……
紧紧闭着双眼的卓哥的媳妇,耳中听到他们所说的最后的两句话是:
“姐,你闭上眼睛。要不,弟下不了手……”
“好弟,快,快,姐已经闭上眼睛了!姐在阴间……等你!……”
其后磨房内死寂无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