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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统皇帝2-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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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大家都赞同,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紫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气象。

继正月十四袁世凯派使者为皇上过生日祝寿之后,日子过得飞快,春暖花开的季节,三月,又迎来了太后的寿日。说是“三月”,其实也是民国二年二月。

15日这一天,正是隆裕太后的万寿节。袁世凯特派了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诏持国书前往致贺,上面赫然写道:“大中华民国大总统谨致大清隆裕皇太后陛下。”

清室也以国书作答,末了是几句典丽的词语:“……尧室岁月,付天地之悠悠;禹甸河山,惧风云之忧忧。俯视者苍生待命,但期时和年丰;仰愧者祖宗在天,敢曰河清而人寿。”

梁士诏走后,国务卿赵秉钧率全体民国国务员,以外国使臣的礼节前往宫中祝贺,乘马车人东华门,在上驷院门外下车,换轿入景运门,在乾清宫下轿,步行至上书房。这时,绍英早已等侯在这里,见国务员们整整齐地来了,忙迎上前去,各自鞠躬行礼后,绍英领着他们人正门向太后行三鞠躬礼。礼成,仍由原路出宫。

本来,隆裕太后得了厌食症似的,吃什么吐什么,已瘦得皮包骨头,脸上全无了血色。可是万寿节如此热闹,使她又恢复了元气,脸上显出红润的色彩。

“老祖宗,我真是高兴。我早说过,老祖宗您不要过于悲伤,看,现在不一切都好了吗?”

小德张把太后揽在怀里,动情地说道,眼泪不禁流下来。

“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你。”隆裕太后在张兰德的怀里犹如一个小羊羔。

冬天的一束阳光射进长春宫,隆裕太后的心里也如这冬天的阳光一样充满了温暖。她从张兰德的怀里坐起来,道:“张罕达,把皇帝叫来,我总觉着对这孩子关心得少了点。”

“主子怎么这么说呀,这些年,主子哪天从早到晚不是惦着他,看护着他。”

“唉——,小小的孩子,生活在这宫中,又碰上这么个年头,虽是皇帝,可是却比人家的孩子受的苦多。”

“主子对万岁爷可说是操碎了心,奴才看着心疼。主子,现在万岁爷大了,懂事多了,您老人家就宽几天心吧。主子您这几天的身体刚见好,心情刚舒坦了些,就别再多操心了。”

“张罕达,你去吧,把皇帝叫来。”

“嗻——”

不一会儿,博仪来到长春宫,博仪刚行过礼,隆裕太后笑容满面的道:“皇帝,坐下来吧,快坐下来。”

听了太后的话,小皇上心里如照进了三月的阳光,他如沐春风,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太后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皇帝,虽说咱已退了位了,可咱还是皇帝,这记在盟约里。民国的人再放肆,对于盟约,也是不敢小矑的。你年龄还小,本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但退位的诏书是我颁的,虽然当时是没法子,可我也是一时糊涂。皇帝,你体谅这一点吗?”

“皇额娘,您那样做肯定有那样做的道理,皇额娘就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

隆裕太后舒了一口气,道:“毕竟是皇帝,是天子,天赋聪明,说出这样有见识的话。皇帝,你也读了两年多的书了,虽是少年,可经过的事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今天皇额娘叫你来,是说几句要紧的话儿,我觉得你完全能懂的。”

“皇额娘,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天下的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就不要太费心了……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不要强做,费尽心力也做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溥仪道:“皇额娘,可有些事情不是我愿意去做,是别人让我做的。”

“唉——,皇帝,话又说回来,身为爱新觉罗氏,日子就不能往轻松里去过,就得为列祖列宗争光啊。”

连隆裕太后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对皇上说什么。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皇帝都活得太累,特别是皇帝。她如今觉得,他三岁入宫,就没有过什么快乐的日子,就没有享受人间的温暖,他实在是最无辜、最痛苦的一个,她想为自己、为皇帝解脱痛苦;但是,另一方面,身为太后,身为皇帝,处在被退位避政的地位,又于心不甘:真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啊。

虽然只是八九岁,博仪已懂得了许多,他大致明白了,太后让他对一些事看开些,活得快活些,让日子过得轻松些;但是太后对孙文、袁世凯这些人夺得了本该属于他爱新觉罗氏的天下又感到愤懑。

这次谈话,竟成了隆裕太后和博仪的永诀,这也是博仪真切地感受到母爱的一次谈话。更令博仪感到激动的是,隆裕太后惟一的遗旨、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别难为了那孩子。”“那孩子”就是小皇上,“那孩子”这个亲切的称呼,可以看出来,在隆裕太后的弥留之际,显现出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她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民国的代表和满清的遗臣说的,这“难为”的含义各有不同。对民国来说,太后希望不要对皇上有什么不善意的举动;对满清的遗臣来说,太后希望他们量力而行,量天意而行,不要让皇帝做超出他能力、超出天意的事。

人们对太后的逝去并没有显示悲哀,除溥仪一人而外,宫内宫外的满清遗老道少,倒是保有着自旧历年年前时所滋长的喜悦,这种喜悦欢乐的气氛随隆裕太后的死而一天比一天浓烈。虽然满清的遗臣们在太后灵柜前干嚎,虽然太监们发出种种阴阳怪气的哭声,可是人们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欢乐。

太后是在她的万寿节的第七天去世的。当天,孙文和黎元洪副总统就发来了唁电,那些王公旧臣一片欢喜。内务府马上以“大清皇帝暨王公大臣”的名义复黎元洪的唁电,电文如下:“副总统哀悼大行皇后仙驭升逻,情词恳挚,并蒙饬属依制成礼,遣员致吊,足征优待之隆,不胜感纫之至。”

最为动人的是袁世凯,他自己黑纱缠臂,又通令全国下半旗志哀一天,文武官员服丧二十七天,报丧的电文均由国务院代发。

2月28日,全体国务员前往宫内致祭,宫内外车轿云集。灵枢前,国务员们采用了新式的志衷方法,随着号令,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齐齐刷刷,煞是好看。

袁世凯大总统对宫廷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他致书“大清醇亲王”请晋封晋妃的尊号,清内务府和王公道臣们不敢怠慢,忙恭上尊号,曰“端康皇贵妃”。这样,后宫又有了新主子。

3月19日即阴历2月12日,太和殿举行了国民哀悼大会,主祭的总代表是参议院议长吴景濂。

阴历初二日是隆裕释服的日子,军界举行了全国陆军哀悼大清隆裕太后大会,领衔的是段棋瑞将军。

辫帅张勋通电全国,称隆裕大后之丧为“国丧”,电文曰:“……食毛践土,莫非王臣……我国大总统及政府诸公皆清朝二百余年之臣子,即新党人物有崛起草莽,其祖若父亦皆受禄于朝。”

满族王公大臣赏穿孝服百日;汉人中,陆润库、徐世昌、陈宝琛、袁励雄,也赏穿了孝服。特别令人兴奋的是,徐世昌太傅是从青岛赶来的,在太后的退位诏颁布后,他就寓居青岛,而今专程前来奔丧,而他,又是袁总统至交密友心腹,更是北洋元老,如今特来奔丧,怎能不令清臣王公们兴奋?

可是也有让人气恼的事儿,做过军机首席,内阁总理大臣的庆亲王奕劻,寓居天津租界,却屡召不来。

“什么玩艺儿?”

“还是人吗?”

“这种无君无父,不仁不义之徒,还该活在世上!”

连北京街头的普通百姓也在骂着奕劻。

光绪皇帝的崇陵是在他死后才在梁格庄修建的,并不是像以前的皇帝一样在生前已经建陵,在清仪建位时,基础工程尚未及半。当时从京汉铁路高碑店车站起,修建了一条支路,经涞水县、易水城,直达梁格庄,光绪皇帝的样宫即由北京用专车“奉移”到梁格庄行宫内“暂安”。1908年12月,光绪的灵枢奉移至梁格庄行宫,暂安殿的近旁设立了王大臣六班公所,凡现任各部院的王大臣和八旗都统都要轮流值班,守护梓宫,每日朝奠。暂安殿内由清内务府包衣旗人负责,门外由泰宁镇的绿营白昼巡逻,夜间走筹。

隆裕太后死后不久,崇陵地宫也刚好建成,还好举行光绪帝及隆裕太后的奉安合葬,两宫一起奉安是自古未有的,而奉安是在皇帝退位后举行的,更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

但是奉安盛况空前,随之而来的是清朝王公遗臣的喜悦欢乐达到了顶点。

奉安经过的路面都铺上了黄土。隆裕太后的灵车也到了梁格庄。

4月3日是两宫梓宫的奉移之期,全体国务员及满蒙王公大臣都来向光绪帝和隆裕行最后的大礼。满蒙王公及妃子们在溥仪的带领行跪拜礼,国务大臣及一些政府地方官员和军界代表则在灵前三鞠躬。这些人由赵秉钧率领,赵秉钧脱下大礼服,挽上了清朝的素旗褂。

突然,正在伏地痛哭的两位老人起来走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前,一位老人上前欠身为礼,道:“敢问先生是哪一国人?叫甚么名字?”

那位西装革履的绅士道:“节庵,你莫恶作剧呀。”

“什么东西!”这位老头勃然扳起面孔,“你若是革命党,就不应该来;若是大清朝的官,就应该穿起孝服来。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亏你老着脸站在这片干净土地上。你带信给奕劻那个老东西,最好莫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另一位老头附和道:“问得好。”他指着那西装革履的人道,“就是,这是个什么东西。”

先前的那个老头又骂了起来:“你忘了你是孙治经的儿子?你做过大清的官,你今天穿着这身衣服来行这样的礼,来见先帝先后,你、你、你有廉耻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被骂的人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道:“好得好,不错,不错,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

人们都围拢起来,“西装”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

喧嚷的声音传到博仪的耳朵里,博仪正要寻问,陈宝琛师傅笑道:“皇上,这是好事,是梁鼎芬和劳乃宣在骂孙宝琦。”

接着陈宝琛介绍了孙宝琦是奕劻的亲家,是故山东巡抚,辛亥时曾闹过独立投降孙文的。对这些小皇帝并没有什么大兴趣,可当陈师傅介绍了梁鼎芬的事迹后,博仪激动不已:光绪梓宫在暂安殿期间,梁鼎芬经常哭临样宫前,跪地不起;他每日朝奠,风雨无阻。建陵工程竣工后,梁鼎芬见陵园无树,既不美观,又关风水,便设法在这里栽树。他先派人在北京定购了三百只陶瓷酒瓶,然后就率领十几个人往崇陵的“宝城”上将所有的酒瓶都装满了洁白的雪,塞好瓶口,封上红纸签,上书“崇陵雪水”四字,再运回北京他们住所,写了一份告启,说明崇陵栽树的理由。随后他就每天携着从人,用人力车载着雪水瓶,按着道路的远近和预定拜访的先后,到各亲贵和遗臣家一一拜访。到达某一府第后,先报名片并送雪水一瓶为礼,随即开门见山对主人说明崇陵理宜栽树,劝他们拿出几个钱购买树苗,并将捐启递与对方,写明捐款数目。这些人的捐款如与其身份职位相称,他就含笑而别;不然,他就立刻用激烈的语气数落对方,让他难堪。倘若至某府第拜访某君没有谋面,即留言于某日某时再来拜访。这样,梁鼎芬终于在崇陵上栽了树。

“真忠臣也!”溥仪赞叹道。

“老臣一定将皇上的赞誉转告梁鼎芬。”陈宝琛道。

跪拜鞠躬致奠后,辞灵奉安。奉安盛况不逊以前。

先用六十四人杠小请将梓宫抬至行宫前大道上,换升大杠,谓独龙杠,由128人扛。此时,辊辌辂杖,伞亭旌旛等全副銮驾,已由銮舆卫准备整齐,待命发动。太宁镇绿营马队在最先头开道,一部禁卫军及宪兵沿路警戒。銮舆卫所属的銮驾范围内,最前是32人抬的红漆四方木架,中间装置一根红漆旗杆,上面挂着直幅下垂、黄帛金龙、红火焰、上系铜铃的一架旛杆。旛杆后面,有木制采漆的斧钺棍、熊虎常旗。其后是一班满洲执事,执大门一对、小旂旒八根,形式相同,俱用红漆杆挑着直幅黄帛、金龙、红边的“驱路”。其次是大轿和小轿。随后是采绸扎的影亭,跟着一柄黄缎绣花伞。下面金鼓乐器和笙管笛萧乐器各一班。再次是身穿孝衣的二排人,手托木盘,盘内放着檀香炉,燃着檀香,分左右二班,发出呜呜哇哇的哀声。另有一班身穿孝衣的人沿路向天空和路上撒纸钱,所过的路上都铺得满满的。随后就是由禁卫军步队所组成的仪仗队,官长抱刀,士兵荷枪上刺刀。这一方阵的后面,便是和尚方阵、道士方阵、尼姑方阵、道姑方阵、喇嘛方阵,相连一里左右;他们都穿着本教的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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