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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雪儿在这世上对什么名词特别敏感的话,一定就是“姐姐”这个称谓。
雪儿伸出爪子,笨拙地掩住她咽喉部位的伤口。鲜血仍旧涓涓不止流出来,这样流下去的话,血婴仍不免要死去。
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张了张染血的口,没有声音发出来。如此面面相对的近距离的观望,血婴敏锐地看见她嘴部深处含了一个什么东西,一闪,不见了。
“姐姐……血……”血婴无力地指了指血池,声音因为喉部受伤而模糊不清,“让我下去。”
雪儿无声地闪开。
血婴艰难地爬起来,慢慢浸入血池中泡着,剧烈的创痛使她不顾一切地大叫出声:“啊啊啊啊!”
原来可以全天躲在血池底下的女孩,已经承受不住血水中那种强大的侵蚀力量。她小小的身子在血水中痛苦地翻滚、沉浮。雪儿很紧张地注视着她,紧紧扣住爪底石台。
池水簇拥着她,将她缓缓送至池边。血婴伸手一攀,挣扎着爬上了岸,满身血污,淅淅沥沥小溪似的往下坠落。喉咙口那个深的伤口却暂时停止了向外喷血,仿佛血池之水不但是天下至毒,对她而言,还是生息的源头。
她背过身去,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窥视雪儿,接下来应当如何做?留在这里,怕这头该死的畜牲再度狂性大发,但若是直接跑出去呼救……那就一定会激怒雪儿,以自己现在可能会有的力气,说不定支撑不到救兵到来就被咬噬而亡了。
雪儿忽然发现,双方的位置倒了过来,血婴处于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顺利离开的岸上,而它,却困在这血池中心,琉璃罩顶心距离它足有好几尺的高度,根本不可能一跃而上。此外,因为惧怕血池剧毒,它也不敢贸然下水。
等到徐夫人过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那是一览无余的。
雪儿不禁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血婴盼望救兵速至,雪儿则除了恐惧还没有其他想法。
但尽管如此,离血婴第一声呼救过去了很久很久,徐夫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间一分一分流失,一水相隔的两个小家伙都明显不安起来。
尤其是雪儿,没有任何掩藏真实心理的能力,她开始焦灼并且暴燥了。嘴里不时低低地发出带有危险性的狼嗥,爪子刨着白石台子,台面很硬,它磨得趾间见血,然而,仿佛非如此不能发泄心中的恐惧。
血婴同样焦急。这里的所有动静,外面都会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除了徐夫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被容许进入这间藏有不可告人秘密的地下室。徐夫人迟迟不现身,只有一个理由,她不在府里。一水相隔并非想像中那么安全,自己的性命,仅仅维系在雪儿一念取舍以内。
两者的目光在中途相撞,激烈迸发火花,血婴迅速涌出甜笑,怯懦地叫:“姐姐……”
雪儿垂下了目光,每当听到这个称呼,她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反应,她摇晃了两下,慢慢趴倒。
从那凶神恶煞的眼里,慢慢涌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沈姐姐、沈姐姐。心里的呼唤,仿佛花在风里绽开的声音。
血婴吃惊得几乎失声大叫起来。——雪儿在哭,在悲伤,在牵挂着她的牵挂!
血婴不由自主地,往地下室惟一的出口处退去。
她的本意或者不是想逃,只是突如其来的发现令她害怕,如果这只似狼非狼的小东西,真的有人性的话,她就会有属于人类的思考问题的方式,——眼下这种状况,只要外人一进来,不可能不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那样的话,很容易可以猜想到雪儿将得到的待遇,她会被徐夫人以更残忍的方式折磨,乃至杀戮。人类都是自私的,如果她是人,只要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就一定会采取保护自己的方法来补救,当然,这里面包括了重新对血婴的捕食。既然要送命的话,就搭一个赔命的。——血婴以自己所有八年的经验坚信这一点。
然而,雪儿被这一举动激怒了。她以为血婴想逃,很多被遗忘了的记忆重新翻上心来。她记得那天,血婴因为嫉恨她敢于争宠,以打开暗格门的方式来诱她被罚。
是的,那是个坏蛋,非常坏非常坏。为什么她刚才会有一时的怜惜,竟容她从自己口出逃出?!
雪儿愤怒的目光好似两道激烈的火焰,但是回到顶心的路已经断绝了,她不可能跳得那么高。她畏惧血池曾经带给它的苦痛,一时不敢轻易有所作为。
她只是咆哮不已,怒气冲天。
血婴的眼睛亮了亮,颤声道:“姐姐啊……我怕、我真的好怕。我痛,我一定是要死了。我的喉咙里一直在流血,没人来救我……呜呜,没人来救我……”
但她没有搞清楚的是,雪儿的思路毕竟单纯,反过来,就不太会被太多的甜言蜜语所打动,甚至她连这些较为复杂的话听懂了没有都难说。她现在脑子里死死锁住的只是前一天晚上,血婴欺骗她的情形。眼见她一面哭,手指已经按上暗格机括,骤然尖声厉叫。
尖厉的叫声回荡在这个并非很宽敞的地下室里,到处和尖锐的硬体,如石台、晶体、房梁相撞,产生巨大的噪音。血婴手猛地一颤,再不犹豫,立刻开启暗括,向外逃蹿。
“救命!”的呼声立刻响彻四方。
雪儿盛怒之下,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前肢用力,跃入水中。
剧痛排山倒海一样淹没了她,有一刹那的眩晕,但她随即发现,这种疼痛没有她想像中那样可怕,远远不如第一次沾到这血水时的割裂般的痛。她不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也无心去想,只是用力划拉,几下已经到了岸边。她拖浆带水地爬上岸,似虎狼一般顺着甬道追了下去。
血婴失去了她寄体的血鸟,本就元气大伤,喉咙的伤痛和心虚,越发使她脚软,刚刚打开那间卧室的门,雪儿喷着热气和血气的味道已在脑后,她顾不上关门,脚下却生出一股新的力道,以飞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雪儿追出卧室,恰巧看到血婴凭空消失在一面墙体当中,它闪电般跟上去,身体撞上那面墙,斜飞出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卧室以外这条路,雪儿只有走过一次,就是徐夫人带它进入地下室那一次,之后它再也没能出去过。所以它对这条路,非但一无所知,甚至是没有任何印象。它飞快从地上翻爬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地面上那布满了繁复花纹的石板地面上,轻微地起了变化。
它那落地一震,已然触动了机关!
由于是无序触动机关,现在,整个暗室秘道的预警装置全面提升到备战级别。
此刻,每一个拐角,每一只暗孔,每一寸角落,都化作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冗道天花板上,一盏盏摇曳的水晶灯都随时可能变成杀人武器。
雪儿不甘地再次撞向那堵墙,破风声旋即从背后袭来,她灵活一闪,一道银光擦肩而过,噗的一声射到墙上,像被拔去箭头似的钝然无力,碰落在地。
雪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地底下那枚银色小箭,不可思议地打了个寒噤。那枝箭,箭头光亮得不知有多么锋利,就算是一块铁,估计也能被戳进几分,可那堵她亲眼看到血婴消失的墙,丝毫不为所动,那该是何等坚硬的墙体!
陡然,冗道内所有的亮光灭绝,漆黑一片。雪儿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退回那间卧室,却发现来自那边的一道微弱亮光早已熄灭。有一股呼呼的寒风在冗道内吹着,她全身紧绷了起来,直觉告诉她那是暗藏的杀机。她灵敏地向旁边一滚,叮的一下,有什么东西落在身边。
暗器像雨点般密集袭来,她只能躲闪,渐渐的眼睛适应了绝对黑暗,她可以分辨黑暗之中暗器的微弱闪光,这时她身上已有了深深浅浅的二十余道伤口,若不是她皮坚肉厚兼身手灵活,早有一两支暗器嵌入肉体以内了。鲜血淋淋而下,她全然顾不上,只是瞪大眼睛注意着四周。蓦然大吼一声,径自朝前一冲,一口巨大雪亮的铡刀从天花板上直切下来,落在她刚才的栖身之处。
脑海里电光一闪,猛然想起它跟随琉璃罩上升的经过,她一下子跃上了铡刀背刃!
人有顾虑,有自私,有恐惧,还有取舍之间的犹豫不决。但雪儿通通没有,几乎没有哪一个武林高手,能做到它这样决绝,不计较生死和伤有多重。她永远处于一个精力充沛反应敏捷的状态,随时随地解除危机并发动攻击。这也许就是学会动物生存以后凝聚起来的力量,人类无法比拟!
铡刀果然重新升上去。上升过程有个休息瞬间,雪儿连扑带咬,只三下,便咬断了联在铡刀背上的粗大铁链!
铡刀重重砸下去,本就刻有繁复花纹的大理石地面立时四分五裂,岔开更多道奇形怪状的深痕,无数道光点随着地面裂开而疯狂激射,但这时雪儿却拉着铁链攀升到了天花板顶上那道铡刀闪现的机关缝隙里!在天花板合缝的一霎那,她钻了进去。
但是危机并未减除。她仿佛进了一个充满杀机的冰窟,到处闪耀着细碎冰冷的光亮,星星点点,流光闪烁,有些划出长长一道雪痕。
雪儿攥着铁链,猛地向左边荡开,十几枝羽箭擦着它身边过去。她直觉感到继续拉着铁链不安全,松开手,在半空横翻出去,而后坠落在实地,强大的惯性将她反弹出来,翻了几个筋斗。
四周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就像一叶小舟在发狂的大海之上,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沉入谷底。又似乎一个陀螺以肉眼无法区分的转速急速旋转。雪儿伸出四爪胡抓乱打,找不到半点可供平衡的支力点。
在这阵激烈晃动中,她开始打滚。
她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滚了多远。滚动的方向不一定老是向下,有时会急速拐弯,在她的头部或者四肢重重撞上某物时,突然又改变方面,有时甚至平地上扬,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在暗中策动,随心所欲地驱使着困在机关中的狼孩。
这种山崩地裂似的摇晃和滚动骤然一震,毫无预兆地结束了。
雪儿还闭着眼睛。眩晕的感觉留了无数动荡的残影在脑海之中,一时还无法清晰分辨。
一道鞭子当头抽下来,劈碎了空气。头顶有热流涌现,顺着脑门流至面庞。她微一挣扎,但手足无法动弹,连脑袋也无法转动,这时才醒悟过来,已然全身禁锢在冰凉坚硬的铁具之中。
耳边有娇嫩而尖刻的响声:“它想杀我!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被它杀死了!”
它费力地张大眼睛,透过弥漫血雾,模模糊糊地瞧着那两个身影。
经过彻底休整,盛装之下的徐夫人又恢复一贯的雍容华贵。
但此刻,她咬牙切齿,“畜牲!我警告过你,畜牲!善忘的下贱东西!你敢动我的宝贝!”
她迷迷糊糊咧嘴一笑,仿佛是无声自嘲。眼睛又沉沉合上。
然而,徐夫人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在她闯下这样的大祸以后,徐夫人却似乎没有立刻动手杀她的意思。细长的凤眼眯得更为狭长,里面有种奇特而犹豫不决的光在翻涌着。
好聪明的狼孩……甚至远远超出自己一开始的估计。她的应变能力、战斗力以及意志力都是不可思议的强,苦心培养的大批死士和药人,没一个能够相比。
以前是自己疏忽,只想让她成为血鸟助手,随时可以利用和丢弃。但是,如果充分估计她可以起的作用,说不定它能是另外一只血鸟。……尤其是,剑神出现,而且已经发现血鸟,此人和血鸟有深仇大恨,必定不会就此罢休。茫茫人海中,我只怕一个人,居然偏偏就会被他发现,而失去艰难练了五年的寄体。——冥冥中事,又如何能够定准?
只不过,徐夫人也在犹豫,这个狼孩,很明显她有人性,她的人性究竟重到何种程度?她被发现时,很明显已经有人在养她,虽然表面上她仍未被教化,但是如果的确是有人特意安排的话,自己对她的信任就可能会遭致杀身大祸。
徐夫人皱眉思考,杀气在她身上一阵一阵地出没,却始终无法下最后决断。
血婴拉拉她的衣角。
“宝贝,别打扰,让我想想。”
“娘啊。”血婴不依不饶,她咽喉部位的伤口已用白纱布严严实实包了起来,不过看起来还是非常虚弱和苍白。她发声处的伤使她的声音显得痛楚。
“以后我把你们分开就是了。”徐夫人蓦然微笑,下了决心,“放心,它不敢再侵犯你。”
血婴负气转过头,清澈的眼神危险地跳动了一下。
徐夫人拍拍她光滑的脊背,柔声说:“好了,别耍小孩子气。它只不过是个畜牲,不必和它一般见识。宝贝,你现在失去了附身寄体,连生存都会变得很困难。即使相到相同寄体,你也要从头练起。我收伏这只畜牲,你就会安全得多。”
血婴唇边现出微笑,乖顺地说:“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血婴自从蜕变成血婴,眼睛张开的一瞬间所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会一生追随。徐夫人狡狯多疑,惟独对于血婴坚信不疑,听她一说,不由得眉开眼笑:“好孩子!”
徐夫人向雪儿缓缓走去,她修长的手指里多了一颗绿色丹药。每个将进行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