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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龚亭见到那条纤细的人影,心脉贲然一张。
白衣女郎来势竟似是决绝无回,不顾川照掌风刀风凌厉无比,直向他力量范围以内而去。川照一刀已近她左肩,陡然间惊见她袖底下竟是一把清光万千的剑,自己一刀砍下去,胸口也无疑会挨上一剑。川照猛吸口气,胸腹间顿时向下塌陷数分,掌中刀一顿,依旧猛烈绝伦地砍下去。
吴怡瑾蓦然矮身,她口中咬着一物,在那瞬间奇袭而出。“嘿!”川照这一次不得不退,夹住那件东西,却是女孩子所用的一枚簪子。他气得冷笑一声。
“快走。”沈慧薇乘隙一把拉住白衣少女,回身便跑。
书苑以外灯光透彻,所有的人都听到警报赶来,但已无法拦住她们双剑合璧的脚步。
“可恶!居然让她们跑了!”
川照咆哮:“这就是你设置的好机关!安排下的好计谋!”
黄龚亭满脑子里轰轰烈烈,仿佛有无数巨响不断在重复回声,只是满手冰凉,默念:“你第一次也能向她下手,为什么竟是一次比一次不堪?见了她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却如何能成大事?……更糟的是,我刻意隐瞒婉若死讯,方才却脱口而出,这一来我们之间绝无善了可能。难道真是冥冥中注定?”
第十九章 秘道
皇甫总督未曾料及,他的八十寿辰将会在烽火连天的日子里度过。
原本他很高兴,因为他的大女儿皇甫龄在经历了多年封闭症以后总算有所好转,黄龚亭兴冲冲地特来相告:寿辰的正日子,他将会携妻同贺。
然而,突起的战事令人措手不及。
大离朝多年积弱,与邻近的瑞芒、农苦等国家作战,往往以割地赔款求和。这种情况直到十余年前新帝登基,才有所好转。皇帝性烈如火,刚强好战,迅速改善大离朝百年积弱的现象。
年初,皇帝下旨取消之前对农苦割让的出云十城及割给瑞芒的数个物产丰富重城的归属权,以及单方面打破赔款约定,这一系列行为惹恼两个强大邻邦,今年以来战事频繁。但各辖区总督军,仍按兵不动。
瑞芒和大离两国交界处横亘着无法逾越的丛林冰山,每年十二月到三月份冰川横流,大雪塞川,如此恶劣的气候条件双方无法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无论多么惨烈的战事都会于每年的这个时期被迫中止。这也是皇帝敢于突然同时向两个国家交恶宣战的主要原因之一,一旦进入冰封期,皇帝立刻调动全部兵马,由枢密使龙谷涵掌军,务求在此三月当中,奇兵击败农苦。
这事经多年筹划,本来极有把握,不料临时变故出乎所有人意料,从已经被封锁的山区内,突然冒出一支精良瑞芒军,攻入兵员几近抽空的大离国境,如入无人之境,猖獗凶狠,生灵涂炭。
皇帝震怒,朝中良将都已北伐,任禁军统领川照为西线兵马大元帅,出动京营,并征集一切可用之兵。这一次,各地总督亦在发兵之列。节度使军是自备,历来数量极少,不做规划。
皇甫总督忧心忡忡。他年事已高,对于家国、战事、胜败的得失荣辱之念远远比不得从前,此刻一心所牵挂的,不过就是十年来朝思暮想的亲生女儿。皇甫总督早年无嗣,四十岁以上方得此女,从此开枝散叶,家业兴旺,他始终认为这一切幸运是由此女儿带来。
他走得匆忙,甚至未及召来黄龚亭交代,就已上路。
所幸,没过两天黄龚亭派人赶来报信,表示皇甫龄因为重病初愈,想念父亲,他将会照顾妻子赶来战地,向老父亲贺寿。听闻此消息,皇甫总督真是喜出望外。
不过军中接取家眷,乃是大忌。是以皇甫总督和黄龚亭约定,起更后,悄悄将久违的人送来。
是夜,大帐之外,浓密的风雪湮没了仅有的几个士兵的身影,一阵阵扑在帐篷上面,皇甫总督听着,一声声都似化作女儿紧促的脚步。老人心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悲怆之感,两眼微微湿润。——是什么样的痼疾,使女儿十年来失去自由失去欢乐失去爱,只能够躲在阴暗的地方独尝苦痛?
十年长而又长的日子对女儿的思念化作烈火般燃烧,几乎使得这八十岁的老人坐卧不宁。
风声里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皇甫总督霍然而起,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挑帘进来的人。
黄龚亭把仆役背上背着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扶下,抱到地上坐着,解开了裹紧女子的毛毯,露出一张苍白而枯瘦的脸来。
“这是……”皇甫总督迟疑半晌,颤声问,“难道、难道……”
他说不下去,震惊地起手,轻轻触摸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女子苍白的脸飞起一片红晕,颤抖双唇道:“爹爹,女儿不孝,这十年来睽违慈颜,惶恐不已。”
听她说话,老人这才确信了似的一把抱住面前女子,然而,手臂上顿然落空的力量使他大惊:“怎么?怎么回事?”
黄龚亭微微叹息着转目不视。皇甫龄自己撩起身下长裙:“爹爹!”
漆黑的长裙以下……空无一物!
皇甫龄泣不成声,她丈夫一脸挚爱与哀伤,代她道:“令嫒炼制药品,不想被反啮。这样的晴天霹雳,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十年来她痛不欲生,自闭自苦,只为心中牵挂岳父大人,终于渐渐又活了转来。”
总督大恸,女儿是多么骄傲之人作为父亲不会不清楚。皇甫龄昔日“毒媚娘”的芳名传遍江湖,人提及莫不畏让三分,一旦这种荣耀,被她自己亲手击溃,其间所经历的痛苦不难想像,由此罹患自闭症原在情理之中。
“孩子,你可是受了苦了!”重兵在握的老人没有了丝毫威严的架子,此时他的反应如同世间一切父母,老泪纵横地抱头相泣。
黄龚亭频频轻叹,微微下垂的视线犀利而冷锐,带着一抹深不可测的冷嘲。
父女激动人心的相会不上一个更次,残疾女子的精神即明显不振,黄龚亭借口妻子体弱并且只有他善于区分病况加以照料,带之离去。皇甫总督怅然地望着远去身影。
在他身后,轻悄无声地出现一道人影。
她在军中,亦扮成士兵模样,行动宛若狸猫般轻捷,别处都看不出端倪来,只是眉目间的清丽逼人,令她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匿行踪。
总督缓缓道:“你不是说,我和女儿见面后,她将有所表示?”
吴怡瑾道:“大人,也许夫人受到钳制也说不定。”
“即便如此,她也应该有所暗示。”
“我想,一定有其他不为我们所知的原因。大人,家族戒指,只有夫人一人知晓,连您也不知藏在何处是吗?”
“那是没错。可……”老人跌坐在地,浑浊的眼里没有半分神采,仿佛短短时刻的相会,给予这个老人的震动,足以使他猝然间变得更加苍老。
“大人!”吴怡瑾道,“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查出原因。”
总督思考良久,颓然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可你记着,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无论如何,女儿在他那里,如果三天内找不出原因,我就会把总督兵权正式传给他!”
他沉默一会儿,又道:“我父女相会,就算只有一天,一天完整的时间,就是立刻就死,我也无所遗憾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何事介怀呢?兵权……兵权又算什么?”
吴怡瑾见他如此,恐怕是三天也未必有耐心等,便说:“请大人也帮我一个忙。必须引开黄龚亭,我才有机会接近夫人。”
“我会安排的。”
吴怡瑾走出来,和沈慧薇相见,把情况说了。沈慧薇沉吟道:
“若夫人不是故意,这种情形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神智被药物或其他的方法所控制,现在不过是个傀儡,另一种可能则是黄龚亭掌握了夫人的弱点,使她不得不如此。若是后者,事情更难办。”
吴怡瑾微微皱眉,想着那个阴森如地狱的处所:“以那个女子的阴鹜忍耐,未必是后者。”
“我想也是。那天晚上,川照给过他一包药,想来就是此物效力。”
皇甫总督果未食言,第二天驻军扎于原地,令人请黄龚亭来,执意与他不醉不休,席间老泪纵横,虽不便明言见到女儿,但传位的意思已很明显。
这个传言由筵席间传了出去,不过半天功夫,军中便已传得纷纷扬扬。
而此刻,沈吴二人却悄悄设法进入了黄龚亭营帐。
然而,帐内空无一人。两人相顾失色,情知事情有变,立时抽身而退,整座大帐倏然平空掀起,四周东一晃,西一晃,蹿升的火苗耀眼夺目,冷森森的兵伐之气扑面而来。数千兵马潮水般涌动,满山满谷皆是壕鼓战声,最里面的举着短刀利剑,外面一重拿着绊马索以及倒钩网面,最外面,则是长枪强弩的骑兵。
重围中,白马银铠,黄龚亭殷殷微笑:“吴姑娘,你若想见拙荆一面,在下求之不得,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吴怡瑾脸上微现因怒气而致的红晕,即刻褪去,目不转瞬瞧着对方。数千兵马包围着两个弱小女子,黄龚亭亦下定决心此次必不容她二人轻易逃去,满天火光映着遍地清雪,照在那少女脸上和所穿的士兵盔甲之上,红白两种颜色都似闪电一般明丽,刺得他双目生痛。却见她收回冷冰冰的目光,微一侧头,向着同伴道:“慧卿,真是对不起,我连累你了。”言语轻缓,不紧不慢,沈慧薇微笑不置可否。黄龚亭一阵阵心潮澎湃,只觉风神如画,清雅扑面,仿佛从兵戈利器之间,突然氤氲满江南云水缥缈之气,他心神俱已远游,身不由主道:
“你两位若能弃刃归降,我绝不与你们为难。”
吴怡瑾淡淡一笑,没有答言。沈慧薇却笑道:“我们姊妹受总督大人邀请,各处随便走走,敢是犯了大法么?诚惶诚恐,这就告退了。”
黄龚亭见她仍如无事人一般,他明明优势在握,却如一根绷紧了的弦般紧张,丝毫无心玩笑:“既是受总督大人邀请,在下是新任总督,如此,也一样视姑娘为上客,请。”
沈吴对视一眼,均想:“原来皇甫总督终究忍不住了,让他得逞。”阵前换帅,三万兵马人心何向,确是危险之极。这一点比沈慧薇听说是川照统领西军更为忧心。
请字出口,众兵士闻风而动,重重叠叠扑了上来。吴怡瑾随手震开几枝长枪,发现这些士兵绝无武功高手在内,不过拥上来的人如同潮水,人多聚集的力量也就越大,即使武功再高,也禁受不起数十人组成的人墙一次撞击之力。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千万不要离开我。”千军万马之中,沈慧薇仍旧镇定若常,盈盈微笑。吴怡瑾看着她的眼睛,她温暖柔软的手传递着坚定的感觉,失去师父以来一直如孤雁失寄的彷徨忽然之间得到依靠,那个无时无刻不谈笑自如的师姐给她以一种最温暖最宁静的安全感,又是和师父在一起时的样子了。
接连几次撞击,吴怡瑾额上微微沁出汗珠,索性摘掉碍事的卫士头盔,风吹来,乌黑的长发随风扬起,突现的惊人丽色,仿佛寒夜里刺破云层的闪电,照亮了每个人的心和眼睛。所有士兵齐齐倒抽了口冷气,瞬间一阵呆滞,然而等到定睛再看时,袅袅而起的云雾刹时使得那绝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云气以沈吴为中心,飞快向上升腾而起,几乎不用一盏茶时分就弥漫了整个山谷。士兵们一开始还相互可以看见最短距离之内人的脸,很快就连面对面站着也不分彼此了。只听甲胄兵器不住相击作响,马嘶人吼,惶惶不安,山谷连营燃烧的一堆堆篝火像夏夜萤火虫微弱跳跃。
“怎么会这样?”眼看即将成功,却天降大雾,黄龚亭只觉一股干火直冒出来,烧得心里口里火烧火燎,“不许乱了阵形,大家守护好,各自守护好!不要乱,里面的人跑不出去!”
他一挥手,十几道本来湮没于士兵群之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蹿出来,扑入包围中心,人群中接连发出几声惨叫,有人大惊:“不好了,她们想逃走,快拦快拦!”
黄龚亭微微冷笑,他事先于士兵当中安排了杀手,如果仅靠大量士兵就能把那两人困住,这些杀手无需露面,一旦遇到这种意外就必须由他们出面。杀手们当然不会顾及到士兵的性命,惟一的目的只是用最快的时间和速度去达到他们的目的。
蓦地,一个士兵大叫起来:
“不对!没有雾!没有雾!现在升起来的不是迷雾!”
黄龚亭猛然向后转身,只见天边流云,山岱清廓,映着月华辉光,满山堆积的白雪连绵,明晰得如雕如镂,他豁然朗悟:“不好,准又是那个丫头在捣鬼!大家小心了!集中注意力!这不是迷雾,支持一会就能散去,外围的人,立刻张旗,鼓荡起风,这些雾或许一遇着风就散开了!一旦有人跑出去,就——”
他猛一顿,然后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射箭!”
可是浓雾弥漫的程度越来越是严重,黄龚亭想出来临时应急的法子,张旗鼓风,非但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反而有如火借风势,使迷雾变得更加无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