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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着属于她的那一份温情。
在她混沌的记忆里,偶尔会卷起在荒山老林里原始而蛮荒的风,奔逃、捕食、迁移,弱肉强食是她那时所感知的全部,只是因为懵懵懂懂走到大山的边缘而不自知,她被捕兽器夹住,宛转哀嗥多日,又因她的狼具人相而被居为奇物,由第一位主人带着她各地流浪,辗转天涯……
再后来呢?……
雪儿把她的头深深埋下,为的是不让任何人看到眼中凄楚的泪水……那样温馨的日子,那样友爱的姐姐……温暖如灼伤的电流,令它哀伤而绝望,姐姐找不到她,该有多么着急,她现在该是拼命在那个荒废了的小村庄里寻找她的踪迹吧?愚蠢地不听姐姐的安排,愚蠢地接近人类,愚蠢地落入永世无赎的深渊,她一定是对这个“小妹妹”无比失望吧?
雪儿浑身打个机灵,慢慢抬起头。长发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她。
女孩长得极美,黑发雪肤,红唇鲜艳。——雪儿知道她红唇鲜艳的原因,她在每天子时,必然要咬破一个婴儿的咽喉,吮吸其鲜血入腹。
此时,她的眼睛也有噬血的欲望,闪着奇异的辉芒,见雪儿发现她了,于是扬扬头,轻蔑地说:“你——不是人,你——是怪物!”
其实,这女孩赤身裸体,吸血为食,与鸟合一的诡谲情状尤甚雪儿,她和雪儿的区别无非是,雪儿像兽多一点,像人少一点;女孩像人多一点,像兽少一点,却都是一现于世间就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怪物”。但她骄傲着,为自己多一点点像“人”而骄傲着。
雪儿毫无反映,眼神悒郁而冰冷。
暗格的门轻微响了一下,雪儿和那女孩同时听见,彼此分散了仇视的注意力,转头向外面。
听起来,这个声音极为微弱,并不是通向水晶池的那道最后的暗格,而是属于密室的门。按理说有着一条极长冗道的门的声响,是不可能传到此处的,但显然所有的暗锁都有着某种密切关系,一个带起另一个的轻微震动,雪儿和那女孩的感觉度却超越常人的敏锐,立刻就发觉了。
她们静心期待,但通往水晶池的最后一道暗门却始终无人问津,来人只到前面的密室为止。长发女孩略略有些失望,忍不住走到门边,侧耳听着,然而声息沉沉。
长发女孩跃跃欲试,寂寞难捺,她以往一个人居住在水晶池,坚硬的琉璃隔住她与外界的一切往来,但自雪儿出现,徐夫人似乎是忘记了把这两个冤家对头隔开,居然,并未将琉璃罩降落下来!
长发女孩灵活的眼睛四处转了转,这里没有人,没有声音,是个与世隔绝的天地,如果她悄悄地走出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手指轻轻一动,呈梅花形状上下轻按五下,晶莹如玉的手指灵活上下,好比一朵雪色梅花绽放的美丽。最奇怪的是她这一手势做来竟娴熟无比。
长发女孩从暗格隙开的窄窄空间钻了出去。蓦然,她又从密道里探出头来,朝雪儿示威似的挥挥拳头,满脸得意骄奢的表情,嘴巴做出无声的形状:“胆——小——鬼!”
如果雪儿稍微懂得一点人的心理,就会了解到,这女孩明明是在故意激怒雪儿跟着过来。可惜雪儿虽然聪慧,却不谙人心。她只是看见了女孩那个示威的动作,以及她对她的蔑视。雪儿耷拉脑袋在原地坚持了一会儿,幽凉冷锐的感觉瞬间游走全身,不甘示弱的心理占据了上风。
女孩在前头跑,掩饰不住嘴角浮起得逞后的狡狯笑容。
冗道很长,还没走到头,就听一阵翻天覆地的响动,紧接着是女人完全变了本来嗓音的尖叫:
“去查!立刻去查清楚!那个少年!那个来路莫名的少年!他从哪里来!我要知道,立刻就要知道,那个蓝色的精灵,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掉落凡间的天使,还是精灵!”
女孩三步两步,跑到密室门前,抬首见一道沉重的铁门。由于密室修在地下,为通气之故,铁卷门上人为开了不少气孔,位置很高,几乎近于天花板。女孩双臂平伸,两膝微屈,身体微微抖动了两下,居然宛如插了双翼似的缓缓上向升起,攀住气孔向外偷窥。
眼睛刚刚凑到气孔上面,便被一阵晶光闪耀的东西迷乱了视线。
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徐夫人在那间铺陈的美奂美仑的卧室里,把那些珍贵的冻石鼎、纱桌屏、花瓶、盆景,一一地提到手中,抛掷于地下,犹不解恨,将一幅金丝藤红漆竹帘扯了下来,狠狠地撕作几截。各种珍品坠落在地,跌成粉碎,无数细碎的光芒,在那间漾出天光的房内变幻万千。
那向来是雍容华贵、仪态端庄的徐夫人,姣好的容颜扭曲得几近狰狞,眼里却是惊人的雪亮!
密室一角,期颐最高长官,节度使大人黄龚亭默然地看着她唱的这出独角戏,一直含笑的嘴角,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嘲之意。直到徐夫人发作完一通,小件的摆设珍品都被她砸光了,才若无其事地劝了一句:
“干娘,何必那么在意,那沈岚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
“乳臭未干!”徐夫人铁青着脸向他靠近,骤然把一股发作不得的怒火对着他猛冲而来,“乳臭未干!我抬举你的时候你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黄龚亭笑道:“是,是。干娘息怒。”微微低了头,一向不动声色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阴郁。
暗门这边,女孩全神贯注听着对话,没有留意到在听见黄龚亭不经意说出“沈岚”这个名字的时候,雪儿缩在墙角,背部靠着阴冷的壁,瑟缩了一下。
徐夫人发作过一通,站住了大口喘气。黄龚亭把榻上沾到瓶饰碎屑的引枕皮褥移开,小心扶她躺下去,笑道:“干娘自己身体多保重。”取过一盏茶,就着她唇边喝了几口。
徐夫人这时倒有点不好意思,歉然笑道:“哎,我的性子,也是越老越像孩童了,我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若是计较起来了,咱娘儿俩可就没趣了。”
黄龚亭笑道:“干娘也真是,对我越发客气了。干娘就是不提,十二年前的情形我也还历历在目哪。”
“十二年前?”徐夫人一双凤目缓缓四下游移,“十二年前,也就是在这里吧?我们在这里……”
她歇斯底里发泄过后略显嘶哑的声音倏然而止,把一个最不愿意提及的名字生生咽下。
黄龚亭微微颔首不语。
十二年前,他还是个江湖小混混的时候,除了机灵狡诈外一无所有,稀里糊涂地被带入这个地方,初次尝到欢爱的滋味,并且也是在那一次,他们联合起来用域外迷烟短暂迷昏九天魔帝,他亲手以钢索勒断了那个同样沉溺于美色的衰老头子的右腕。当时情形,惊险奇绝而又孤注一掷,倘若干不掉那人,那么他和徐夫人奸情告破,两个人都性命难保。而那次成功了,之后十二年的紧密合作,他二人联手开创如今垄断期颐及其辖下七省的波澜壮阔的浩然声势。
只不过,后来他到这个地方的次数很少,不会多过十次,每次被带到密室所走的路径方法都不相同,对于此处的格局方位他一无所知。尤其近五年来,再也未曾获许过跨入这个房间。——那么,五年之后的第一次,徐夫人把他再次召入,难道仅仅是为发作这一场,并以言语给他羞辱?
他沉思着,忽听徐夫人冷然道:“我不能把铁券丹书给叆叇帮。”
黄龚亭抬了眼睛,微笑道:“这是当然。我的意思也和干娘一样,否则,龙华会上叆叇连胜三场,我就不会故意惹事生端,说要九天魔帝现身,借故拖延给予丹书的时间。”
徐夫人哼了声:“早知是你搞鬼!”
“干娘不觉得很奇怪?九天魔帝为何迟迟不露面?我们严阵以待,却等了个空。”
徐夫人道:“正是了——明知道严阵以待,还会自投罗网?那老鬼简直比鬼还精滑,从前又上过一次当,这一回是绝不可能让他上当的了!”
黄龚亭皱眉道:“如此去无踪来无影,想除去此人就更难了。”
徐夫人深叹了口气,截口道:“不说这个!——你在龙华会上使了个缓兵之计,终不能老是拖下去不给吧。京城里那位钦差大人,不是天天催着?他们是要看到丹书发放,才会回京的。”
黄龚亭不动声色:“干娘没看见么,钦差大人近时印堂发黑,头上乌云笼罩,我只怕他命运乖骞,活着出不了期颐。”
徐夫人一惊:“这话从何说起?”
黄龚亭忽然又撇下这话不提,笑道:“干娘,儿子突然想到一件要事,皇甫总督,也就是我的岳父,今晚宴请钦差大人,期颐有名望之人都将出席。其中还包括此次取得铁券丹书的三个帮派的领头人物,有叆叇丁、李两位堂主。皇甫总督还给干娘下了帖子,本要派人送来的,因我刚好前去拜见,他说与干娘两家熟不拘礼,就让我带来了,我差点忘了。”
“今天……今天是月中啊?怎么不早些定日子?”
“我也知道干娘每逢月圆之夜必有要事,无奈这是老大人他定的日子,连我事先都不晓得。”
徐夫人看着请帖不语,一双幽深的凤目忽明忽暗地闪烁。
“干娘……”黄龚亭拖长了音调,缓缓地说,“自古宴无好宴,我总觉得今晚之宴,不是什么好兆。干娘不去瞧瞧热闹?”
徐夫人轻轻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黄龚亭续道:“今晚不出事也就罢了,如果……如果我确有那么几分看相本事的话,倒是个绝大的机会。丁、李两位堂主赴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叆叇未必脱得了关系。”
徐夫人笑道:“我知道了。有你在我就很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大宴,替我知会你岳丈一声,说我领情了,身子不适,向他和钦差大人告个罪。”
黄龚亭道:“是。”沉吟了一会,又道:“关于这件事,还有为难之处。若单拿叆叇帮下手,另外两个便如何?做得太明显了武林中风声不好听,干娘纵使不出面,到头来也是要表态的,如此甚是不便。”
徐夫人笑道:“这个无妨,你尽管去办。我有把握压得下去。”
“请干娘指点。”
“你可有想过它的来历?”
黄龚亭皱眉道:“这也是我顾虑的一个方面。迄今为止,我们对它的了解程度也还只限于上回干娘派人打听回来的那些消息。原本指望龙华会上那位神秘的白帮主现身,谁知只出了三个小字辈,什么剑神,什么前帮主后帮主的,一点影子都没有!”
徐夫人道:“龙华会上三场比试,你就没瞧出些许端倪?”
黄龚亭想了想说:“谢秀苓、钱婉若,乃至最后出现的那个沈岚……”留意到徐夫人面上闪过一抹极端复杂的神色,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又令其神往一阵,“武功身法虽各有差异,但可以断定是同出一脉。沈岚高低莫测,他所练法门是其他人根本没能触及的。”
徐夫人冷冷道:“我看前两个,还只是猜疑,可是看到那个沈岚,方才能够断定,教他武功的,必定是数十年前的一位奇人。此人销声匿迹多年,我以为早就死了,不想仍然蛰伏于某处。”
黄龚亭不由得糊涂了,问道:“是谁?”
徐夫人道:“他横行江湖之时,你怕是还没生呢,又怎么会听说?但是叆叇居然全是他那一脉武功,此事不可不防。”
“为何?”
徐夫人冷然道:“只因此人非我同族,其心必异。他苦心积虑数十年,竟暗地里培养了一个全新势力出来,眼看气候将成!嘿嘿,若被他得逞,那才是我大离武林中大劫之日!”
黄龚亭斜眼偷窥其神色,似乎并无做作,但知她言尽于此,不会再多说什么,反正她既许诺由她来操持武林中可能会有的不平,心愿已足,也就不必再问。
徐夫人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深深叹了口气,怔怔不语。
一时室内跌入沉寂。
光线忽明忽暗,照在徐夫人苦苦思索的面颊之上,映出她刻意修饰的妆容之下难以掩盖的苍白憔悴,美丽而苍老。黄龚亭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沉溺于这蛇蝎美色之下的万种情境在目前轰隆隆地过去了,又烈烈奔了回来。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目光热切起来。
“干娘……”他低声呼唤,口气中有着罕见的动情。
徐夫人声音也于同时响起:“亭儿……经过这一件事,那总督之位,指日可待了吧?”
“我不明白干娘的意思。”
黄龚亭满腔热情,忽如一盆冰水浇下,消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余彻底而纯粹的凛冽。他一字字干巴巴地回答。
“好了,你走吧。”徐夫人突兀地说。
望着黄龚亭离去的背影,半晌,冷笑了两声,喃喃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反复念了两遍,面容沉沉如水,瞧不出她半点心事。
直待人出去,一扇扇机关控制的门扉开而复合,她才懒洋洋站了起来。她摘下墙上挂着的一柄虎皮包金长鞭,小心翼翼将其从肩上挽起,直至手肘,使得长鞭宛若衣上某种装饰。
一直通过气孔偷窥不休的长发女孩悄无声息地降落于地,冲雪儿打了个手势,飞快向来路奔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