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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0李敖系列之4李敖书信集-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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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以失业为业
  给汝清的五封信
  寄会云
  谁来激烈?
  我怎样给王尚义擦屁股
  才吏自扰
  一个作家的反叛
  论识货
  坐假牢与判假刑
  自大者言
  乱世中的一个感想
  人见人怕鬼见愁
  善有恶报又何妨!
  论小的也要
  千元相映,两代情深
  答陈平景
  別開“死”面--給鄧維楨的信
  從冷淡到偷笑
  大义责晓波
  獄中書信兩封
  
  自序
  这本《李敖书信集》,共收了六十封信,最早一封是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五日写的《我怎样给王尚义擦屁股》,最晚一封是一九八六年三月五日写的《论小的也要》,前后相距,足足二十年。
  二十年间,我从三十一岁老到了五十一岁,历尽沧桑又饱更忧患,虽然人世已非,少时不再;但是吾心所是,却老而弥笃。回看这些信,可以一贯看出我的异端性格与独立气概,非但不因岁月而颓唐,反倒随年华而日显,这种坚定与顽强,固令人头痛令我自喜者也。
  我生平写文虽多,写信却少。所写信中的最大特色,是我的一片坦然,并无不可对人言之处。司马光说:“不诚之事,不可为之。”这些信中千言万语,特色就在可以告人以诚。正因为存诚在兹,所以信写出了,不论收信人或千万人,人人都可以看,这也是令人头痛令我自喜者也。
  
  以失业为业
  振亚兄:
  我先剪一条今天台北的《中央日报》消息给你:
  文星书店已改组
  '中央社台北二十七日电'文星书店为谋求扩大业务及完成现代企业化组织,已决定改组为文星书店股份有限公司,并于今天召开第一次股东会,选出黄少谷、端木恺、邵华、许孝炎、魏景蒙、叶明勋、萧阿兹等七人为董事,张明炜为监察人,并举行第一次董事会,选举萧同兹为董事长,邵华、叶明勋为常务董事。并决议由董事长兼任发行人,另通过聘请胡汝森为总编辑,郑锡华为总经理。
  新公司决定设置编辑委员会,聘请李荆莉、黄雪村、吕光。李廉、张继高、胡汝森等六人为编辑委员,负责厘订该公司出版之基本方针。
  看了这个消息,你自然会会心地了解:“文星书店,已经‘接棒’成功,但却老年人接了青年人的棒子!”
  这个名单听说是昨天决定的,我已在它决定前二十七天(本月一号),退回了文星书店每月送我的五千元“看稿费”(可称做“月薪”),正式写信给孟能,表示不干了。在这个名单中,你可以注意到没有萧孟能的大名,这也可算是“公平惩治文星二元凶萧孟能、李敖”吧?
  你在台湾时,看了我那篇(我们对国法党限的严正表示),可是你却没眼福看到“后果”:现在你总算看到了吧?
  听说为这次“文星事件”,香港闹得很凶。我看到一些消息、评论和对我这篇文章的转载;美国方面,《侨报》上也有专题的社论,表示不平。
  你一月八号给我的信和二月八号给凤翰的信,都早收到,只是这一阵子忙着跟文星分家,(你参观过我那不算小的书库,你该知道分家多麻烦!)所以耽误了许多事,也迟迟没能给你回信,请别怪老弟。
  你问《大学生活》复刊后,我可否写点稿子。此事我很愿意效劳,但很想多知道一点的情形。如《大学生活》有没有进入台湾的自由?你们需要哪一种性质的稿子?你又问今年香港书展文星参加不?据我所知,此间有关方面这次根本没通知文星,大概是“弃如敝展”了!不过这次文星“改组”,从某些角度说,是一个“从良”的起点,也许大官人们会不再嫉视它。过去的文星,萧孟能、李敖都不是国民党,这次改组,济济多士,清一色都是“本党硕彦”,情况自然不同,我们要祝它好运!
  我个人方面,无所谓失不失业,盖我有生以来,还没找到过任何一个正式的职业。我的大学毕业文凭,直到今天,还长捐箱底,一直没派到用场。这次本人“逆” 流勇退,乃是痛感于“内忧外患”,不得不尔,故连一最不正式的起码资生之“ ‘伪’职”,亦终于放弃。今后之路,亦极茫茫,台湾似乎已无敢用我的公私机构,我打算完全靠写书过活。我计划出一点自己的“不惹麻烦或少惹麻烦的书”(如史论、日记、情书之类),期为当道所容,勉强糊口。如果非查禁不为快,也盼能少禁一二为感为祷。至少到目前为止,台湾还是聪明人说了算,聪明人对我,只是十分讨厌,似乎尚未百分仇恨,至少还知道抓此现代“称衡”,必闹得天下皆知,必横被害“不贤”之名,必示人以不广,未免划不来。并且他们也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敖那小子,只是写文章,极不‘活跃’,更无政治野心,故亦不足为大害。” 所以,尽管台湾一些在朝的和在野的职业“文警”整天朝我硬戴大帽子,但在聪明人的调查之下,知道那些工八蛋们纯系恶意栽诬,想借刀杀人,故亦不信王八蛋们的王人叫。就凭这种事实,我李敖直到今天“生路日蹙”之时,还能自由写信,向振亚老哥报告近况。思念起来,犹不得不手摸脖子,暗谢“皇恩浩荡”也!
  我的书,想在海外发行一些,聊示招待,并广销路。你是友联出版社社长,又是马来亚文化事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不知能否助我在海外发行上一臂之力?我第一次可能出书十册(主要部分是我的史论、书信、情书之类),大体好销,不致惹当道之忌。我愿意以稍低的折扣,尽快先收进现款。我这些书,正计划付利息借款筹印,故对现款回笼,不得不重视。
  你回香港后,陈刘笃来了,他们亚洲(新亚)出版社的代销业务也做得很起劲,有一次我们吃了一顿饭,只是不熟。你若无代销兴趣,我打算问问刘笃看。总之,以你我的交情,我必然优先把“麻烦”给你,极盼你开示你们方面的条件。
  我打算花两年时间,纯粹用自己的著作赚一些钱,存一些钱,然后搬到郊区(北投之类),“凄凉卧草莱”,做它“寓公”去也。到那时候,我准备花长一点的时间去写几部专题性的学术研究,如“中国迷信史”、“中国娼妓史”、“中国西化史”之类,不再或少写杂文,少放野火,“改过迁善”,做个“乖乖”。如果当道者不给我这两年的谋生机会,我当然也没办法,我只好到一个光线稍差的小地方,安心享受长期免费饭票!
  信笔写来,已是清早六点,先就此告停,改日再向振亚大哥请安。
  并候员霖兄好
  敖之
  一九六六年四月二十八日“深夜”六点钟
  我已不用文星转信,我租了一个信箱:“台北邮箱24011号”。
  
  给汝清的五封信
  一
  汝清:
  中国人讲究阴阳五行,五行是金水水火土。缺水的人,要加上三点水,使水多一点,只要多得不吃水泥,不生水肿,不起水痘,不变水牛,不跳水库,不闹“水门事件”,不修“水产动物学”,不看水银温度计,而只是水汪汪的,那就好。水汪汪的以后,再吃水饺(东门饺子馆冷冻的);吃水饺以后,再吃水蜜桃;吃水蜜桃以后,再欣赏水仙花,那就更好(欣赏不到水仙花的时候,可看八大山人的七幅水仙图)。
  至于水多的人,水淋淋的,水来土掩,该用土克一下,最好住在土城之地土化之,只见土木形骸,不见水木清华,脱水以后,只剩几分“咸湿”(广东话),半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想到水,想到老子的话:“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John Bullein却说“水是很好的仆人,却是残忍的主人。”(Wa.ter Is a very good servent,but It Is a cruel master.)这都表币了水这一行,可大可小可利可害。而它最大最小最利最害的表演,就是做成女人。俗话说女人是水做的,比照创世纪亚当肋骨造女人之说,后者当为不实。应该更正为亚当之尿过滤后造女人才对。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有的女人很骚,此无他,过滤得不彻底之过也! 人在牢里,其实是一种遁,形式上是遁迹,精神上是遁世(遁在中国传统,叫做隐,我说隐有三层次:小隐于郊、中隐于市、大隐于牢)。遁得太多,以至无所不遁。由水遁遁到土遁,由土遁遁到尿遁。庄子说道在尿中,的确尿中有道,此乃“尿道”之正解。日本鬼子有茶道、花道、书道、武士道,却没有尿道,就凭这一点,我就不相信Japan As Number One。先来个尿道的笑话给你:祖父参加酒席,带孙子去。吃了一半,孙子大喊:“我要尿尿!”祖父小声告诉他:“这样说不文雅,说你要‘唱歌’,我就懂你意思了。”酒席过后,祖父喝醉了,回到家里,半夜孙子摇醒他,说:“我要‘唱歌’!”祖父把酒席上的话全忘了,说:“半夜三更,唱什么歌嘛!”孙子说:“人家要‘唱歌’嘛!”祖父说:“好吧,要唱就唱吧,不过要在我耳边小声唱。”
  别以为笑话只是笑话,如果你不被“优待”,睡在四坪十二人的小cell里,你睡马桶旁边,岂不耳边整夜听人“唱歌”吗?
  别以为只有活人才听人“唱歌”,死了也照听不误。再来一个笑话:酒鬼张三对酒鬼李四说:“我死了以后,千万别忘了在我坟上浇一瓶白兰地。”酒鬼李四说:“绝对忘不了的,不过,白兰地通过我的肠胃,就更容易浇在你坟上了。”
  这里又是一种尿道。又别以为笑话,有人真在死人头上
  尿尿呢!两千四百年前,晋国的智伯(智瑶)是个祸水派,他决水淹赵襄子(赵无恤),结果没淹成,自己反被淹垮了。赵襄子恨他,把他脑袋切下来。经过印第安式处理,做成一个小马桶,朝里面尿尿。英文中“小便器”叫urinal,“骨灰缸”叫urn,见到赵襄子这个故事,我才好玩的发现:这两个接近的英文字,竟被我们的赵襄于接合起来了!
  今天很邪门,好像用了ureth]scopy(尿道镜)一般。写来写去,竟不离泌尿科。
  大人物中最会尿尿最懂尿道的,是汉高帝(刘邦),他在吃霸王饭鸿门宴那一次,用上厕所小便做理由,完成尿遁,死里逃生,这尿可尿得真好!汉高帝生平最看不起“儒生”,就是现在的所谓知识分子,他的杰作是“溺儒冠”一把把知识分子的帽子抓下来,朝里头尿尿。我觉得这种干干脆脆的流氓作风,真是痛快淋漓,对付知识分子当然是不入流的知识分子,像台湾的这些与官方一鼻孔出气的有时候真该干干脆脆。
  孔夫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就看不出来为什么仁者就不能乐水?仁者不但可以乐水,还可以乐尿呢!弗洛伊德假设人格发展的五阶段,第二阶段就是the anal stage,表示人从排泄中获得满足。从心理学家的观点推而广之,排泄一事,竟不乏“道”可寻,从孙子到酒鬼,从赵襄子到汉高帝,人证俱在,自不容正人君子再忽视泌尿科,这才叫“如其仁,如其仁”。 我每天清早五点就起来了,先尿尿,然后在小房间内独自一人过一天,晚上十点就要睡了,再尿尿,每周如一日,每月如一日,既乏善可陈,又无恶可做作,只是用功读写而已。好在“水肥”不落外人田的日子,毕竟指日可数,他年尿尿于五湖四海,不亦快哉!
  一九八一年十月四日
  二
  汝清:
  新约(哥林多后书)有两段话,我最喜欢,我把它们改译如下:
  一、哥林乡后书第四章第八至九节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
  心有疑虑,却不至失望;
  遭到逼迫,却不被丢弃;
  打倒了,却不至死亡。
  we are pressed on every side,yet not straitened;
  perplexed, yet not unto despair;
  pursued yet not forsaken;
  smitten down, yet not destroyed.
  二、哥林多后书第六章第八至十节
  似乎是骗子,却是诚实的;
  似乎不为人知,却大大有名的;
  似乎要死了,却还活着的;
  似乎在受刑,却不至送命的;
  似乎忧愁,却常常快乐的;
  似乎很穷,却叫别人阔的;
  似乎一无所有,却样样都不少的。 as deceivers, and yet true;
  as unknown, and yet well known;
  as dying and behold, we live;
  as chastenedand not killed;
  as sorrowful, yet always rqolcing;
  as poor, yet making many rich;
  as having nothing, and yet possessing al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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